眼下之意就是,送两件衣裳便不错了,想要真金白金的感谢,门都没得。
檀小兮的眼神愈发犀利地在老板娘腰间扫过,声音也犹如刀锋般沁着冰寒:“利润微薄,便可以偷人荷包据为己有?”
那老板娘登时涨红了脸,一双胖爪子下意识地捂住外衣里侧的荷包,定定瞧了檀小兮半晌,这才捂着嘴惊呼:“你……你是那个——”
“正是!你偷了我的荷包,还不快还给我!”
老板娘彻底想起来了,眼前的女子正是两个月前那个一脸穷酸的死丫头,自己之所以趁乱偷走她的荷包,并不是因为惦记荷包里的那几百文钱,而是看上了荷包上格外精致的绣花纹样,是她开成衣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绣艺。
可当时这个丫头明明怯懦柔弱,不过两个月不见,怎么好似换了一个人,变得冷厉如斯了?
反正那荷包上也没写名字,她将心一横,叫嚷道:“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荷包!”
罗玉辞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冲进来时,檀小兮盯着这胖女人脚下的那枚荷包,竟然是她从前的随身之物,立刻从小二手中劈手夺过一块碎瓷片,锐口朝上,裹挟着三分内里从掌心飞出。
“刷”地一声,老板娘的外衣被割裂了一条口子,那枚绣着淡雅蝶戏兰草的荷包应声落地。
方才还大言不惭“我不知道什么荷包”的她面孔瞬间翻做煞白,慌里慌张弯腰去拾:
“这,这位小哥,你这是做什么,这枚荷包是我自己的……”
“你胡说!”檀小兮拔高了声调怒喝一声,引得原本已经散了的哪些看客又围了过来。
老板娘被她喝得抖了一抖,却仍是抓着那枚荷包不肯松手,兀自辩解道:
“这荷包用料名贵,根本不是你这样穿着打扮的人可以用得起的,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东西?这就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想夺人所爱,我也不是小气人,可以送你!但你不能这样诬陷我是不是?”
“我给过你机会坦白的。”
檀小兮无奈地摇摇头,指着那枚荷包厉声道:“这蝶戏兰花的绣法,你可知道叫什么?”
老板娘支支吾吾:她当初就是看上了这荷包上的绣法,才不顾这枚荷包已经陈旧还要偷过来的,但是询问了清水镇好几位绣娘,都说没有见过,此刻被质问,自然也是答不上来的。
檀小兮笃定地说:
“绣法叫包梗绣,内里用了粗线打底勾勒出花叶,再用细线覆盖,这种绣法层层叠叠,如今的绣娘嫌麻烦,早已不再使用,料想你是不知道的!”
老板娘却狡辩起来:“我当然知道这叫包梗绣,方才只是我一时语塞!这荷包乃是我亲手绣的,我如何会不知道!”
檀小兮实在是佩服她的厚颜无耻,倒也不慌,冷哼一声道:
“既是你亲手绣的,那你可知道,这枚荷包里面可有绣什么东西?你若不看也能说出来,我便承认这荷包是你绣的!”
“里面?”老板娘愣住了,她只往里面丢过银两铜板,还真的不曾注意到过这荷包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一时间语塞。
“答不上来?”檀小兮凤眼微眯,眼角勾起一丝轻蔑,“我来告诉你!”
“荷包里面用的是银灰色丝质缎面里衬,右下角绣了一个‘兮’字!”
说罢她一个闪身夺过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和铜板都“哗啦啦”倾倒在地上,荷包被整个翻了过来,露出了银灰色里衬和绣面娟丽的一个“兮”字。
“原来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贼啊!太不要脸了吧!”
“可不是!自己开个店竟然偷客人的东西,都像她这么做生意,谁还敢出门买东西啊!”
“难怪吃得肥头大耳,偷来的钱都变成她的肥膘了吧!”
“该送去见官!剁了她的第三只手才是!”
来自人群中的指指点点和唾骂声差点将老板娘的脊背戳弯,铁证当前,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肥厚的双唇抖了又抖,终于憋出一声道歉:
“姑娘,我当真不是贪你的钱,实在是瞧着这刺绣别致才动了贪念的,对不起!我赔你银两,我,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不要送我去见官啊……”
她说着竟真的跪了下来,噗通噗通在地上磕起了头,光洁油亮的额头瞬间便破了。
檀小兮本意也只是要替原主寻回这只荷包,见今日将这曾经羞辱了原主的主仆二人都小惩大诫了一番,便正色训斥道:
“今后别做偷鸡摸狗的傻事了,顾客便是你的菩萨,好好经营你的衣裳生意才是正道!若是今后再叫我听见你做这些腌臜事,我定不轻饶你!”
老板娘捣蒜般点着头,忽然脚边落下来几两碎银,檀小兮清脆如落珠的声音远远传来:
“衣裳不会白要你的,便宜莫贪,且行正道!”
日头斜斜照过来,檀小兮有些睁不开眼,将那枚荷包放进贴身的口袋后,眯眸看着手中那卷清单,用手指一行行清点着还缺些什么,忽然看到自己的食指关节处那个愈发红肿的冻疮,心中生出一股酸楚之意来。
她从原身的记忆力,看到了小小的女孩冬日里也要去河边担水,洗全家的衣裳,穿着破袄冻得瑟瑟发抖。
长年累月如此,故此还不到冬日,双手便要开始发冻疮,生生毁了这双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以至于冬日捡不到草药需要做刺绣补贴家用时,常常因为手指笨拙,被扎出许多血珠来。
注意到她的走神,罗玉辞低低询问:“怎么了?手不舒服吗?”
“玉辞,你赶着牛车往西街走,要快一些,那家老板是个懒惯了的,日不落便要收摊去喝酒,去迟了可就赶不上了!”www.xiumb.com
罗玉辞也不问她要买什么,立刻驾着牛车出发,行了约两刻钟,果然在西街街尾处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檀小兮要找的那个人。
那是一间小小的瓷器店,店老板三四十岁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却瞧着十分萎靡,胡子拉杂,也不知多久没收拾过自己了,此刻正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准备收摊。
原身之前寻了许多家店,来这里买过腌咸菜的陶罐,旁人都卖三文钱一个的陶罐,独他这里两文钱一个,但东西却密实不易碎,质量都是极好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么好的东西,偏要选这么偏僻的角落做生意,但见他在此处倒也苦苦支撑了许多年,倒也不见有“破产”的迹象,原身不是个多事的,便也从来不问。
檀小兮进店挑挑选选,这次却尽选了些小童巴掌大的小瓷罐,高高低低总共十七八个,再去付钱。
店主喊了小女孩过来,叫她拿稻草细细捆了,自己却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半晌才幽幽地问:“姑娘从前买的都是腌菜罐,今日买这许多小瓷罐做什么?”
他虽对着檀小兮说话,眼神却若有似无地在罗玉辞的身上扫过,罗玉辞只朝他淡淡颔首,神情淡漠。
“做些女儿家用的东西,还是程叔这里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我今日特地寻来的,幸好你没关门。”
檀小兮笑眯眯答着,从牛车上拿了一个油纸包,刚一打开,里面就扑出来一股焦甜浓香的味道,引得正在扎稻草绳的少年心神全飘向了檀小兮手里的这包糕点,一个没注意,手里正包着的一个小瓷罐就滑溜溜落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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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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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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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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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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