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小兮捧着碗筷一脸不敢置信:
【搬出去?怎么没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打算好的?】
罗胜烽错愕了一瞬,却很快掩盖了失落,莫不作声。
李四娘抖完睫毛抖嘴唇,颤声说:“你,你准备另立门户?”
“正是。我答应妹妹回家长住,但不想妻与妹之间互生龃龉,还是早些独立出去的好。正好后院的地基打了许久没有修屋子,便趁此机会修了吧。”
他古井无波的眼神淡淡扫了一圈这间屋子,继续道:
“下午我会和小兮去集市买些材料,做房子的泥瓦匠也早些叫上,最多在家中住上半个月,二十两银子不够么?”
二十两银子,若是日常开销,便是用上半年也够了,罗玉辞是故意往多了说的,罗胜烽连连点头:“足够了,绰绰有余!”
李四娘“砰”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溅出了许多汤汁:“够什么够!我养你这么大,你拿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吗?”
罗玉容也没料到二哥竟然揣着银子就要分家,还只留二十两银子,心中大怒,嚷嚷道:
“娘,我说什么来着!二哥娶了个狐狸精吧!才过门一天就要哄着要分家,把着这么多钱不肯留给家里!昨日我说她你还护着她呢!”xǐυmь.℃òm
“你闭嘴!”檀小兮听烦了这句“狐狸精”,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罗玉容刚要骂回去,就被罗玉辞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再说,她已经见识过二哥换了一个人似的冷漠,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从小乖顺木讷的他为何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分家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与小兮无关,爹娘不要怪她。虽说是分家,也只是一墙之隔,往后我还是孝顺爹娘,会看顾好这个家。”
李四娘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同意,我养你十九年,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气急了,伸手就要去打他,眼里冒着凶光,哪里还有半点慈母的样子?
罗玉辞一动不动,李四娘伸出来的这只手很快被罗胜烽风驰电掣般按住,整个人也被他压在了板凳上动弹不得,怒吼道:
“罗胜烽!你拦着我做什么!从小你就不让我打他,大郎三妹如何揍都使得,二郎一个手指也碰不得,你要气死我吗……”
罗胜烽不管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手,檀小兮细细看去,发现他看向罗玉辞的眼神竟然有些畏惧,心中大为不解。
从进门到现在家里已经发生过几次冲突,这对爹娘对罗玉辞的态度截然不同,让她不得不生疑。
“玉辞,你下午不是要去镇上吗,快带着小兮去吧!”罗胜烽甚至开始催着两人离开。
“罗玉辞,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回报我吗?没良心的,早知道我应该早些——”
“早知道你该如何?”罗玉辞冷声逼问,气势如虹。
在大家齐刷刷的目光中,李四娘猛地收声,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早知道便该直接杀了我,省得日夜看我碍眼?”他面沉如水,声冷如刀,刀刀刻在李四娘心尖,吓得她面色白如纸。
罗胜烽亦是一震,慌道:“玉辞,此话怎讲?你娘她虽是莽撞了些,可待你却是极好的!怎么会要杀你?”
罗玉辞冷笑一声:“待我极好,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月前?”罗胜烽回忆了一下,顿时面如金纸,眼神直勾勾盯着李四娘问道:“你跟踪我?”
李四娘抖如筛糠般看着罗胜烽眼神里的杀气低低垂下了头。
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看过他这双眼睛的人,悉数成了那场雨中的血尸……
“说!”罗胜烽拍案暴喝,声如惊雷,冷不防将桌上的妇孺皆吓了一跳,李四娘更是一个颤抖瘫软到了地上。
“是!我跟踪了你们……”她死死地抓着凳子呜呜咽咽道,“但我不是故意的,是怕二郎身子单薄,想给他送衣裳……”
罗胜烽哪有心情听她辩解,怒吼道:“听到了什么!说!”
李四娘见他眼底已经泛红,身子越来越僵:“听到你对二郎言,我李四娘虽然不是你的亲娘……”
“你——”罗胜烽一口凉气入喉,剧烈地咳嗽起来,看向罗玉辞的眼神愈发畏惧。
“爹保重身子。”罗玉辞轻抚了一下罗胜烽的后背,凉薄的眼波并无松动,但让罗胜烽心里的惊慌少了许多,他知道,这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是容下了他的。
可罗玉辞下一句话,就将他惊得险些灵魂出窍。
他道:“所以你知晓了我并非你的亲生儿子,便不顾十九年母子亲情,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你别冤枉我!”李四娘连连否认。
“那娘倒是说说,这一个月来,为何我的每一件衣裳上,都有如此浓郁的夜来香味道?”
檀小兮猛地看向他,心中波澜肆起:
【夜来香招蚊虫,蚊虫又招毒蛇一事,他竟然一直知道?】
罗玉容一头雾水地去摇晃地上的李四娘大声质问:“什么夜来香,娘,二哥在说什么?他怎么会不是你亲生的孩子?那他是谁?”
李四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娘不知道什么夜来香,他,他乱说的!”
“夜来香五月开花,家中衣裳一直晾晒在东边,娘却偏偏在一个月前在西边的夜来香从旁边搭了个架子,独独晾晒我的衣裳?你作何解释?”
李四娘牙关紧咬偏过头去,不肯作答。
罗玉辞深邃眼眸中不含一丝感情:“这一个月,我每每进山,每每都要遇到无数毒蛇毒虫,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是娘是借着夜来香一事杀我啊。”
檀小兮总看着还懵懂茫然的罗玉辞和罗玉容心中郁闷,干脆直接点破:
“这么说,昨日你遭了毒虫噬咬,晚上我们进山遇到的那么多毒蛇,全是拜熏过夜来香的衣服所致?”
罗玉辞点点头。
“毒妇!”
“啪!”
罗胜烽气得一个巴掌甩在了李四娘的脸上,打得她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嘴角更是流出了一丝鲜血。
“玉辞,我替你打了她,你看在她养育你多年的份上,留她性命可好?”罗胜烽战战兢兢,仿佛不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倒像是在拜神求佛,满脸惶恐。
“爹,我到底也没伤着,娘也是一时糊涂,此事就过去了,以后不再提。”
见苦肉计奏效,罗胜烽松了一口气。
“我念在你养我一场的份上,以后还喊你一声‘娘’,只要你不再动歪主意,给你养老送终,我说到做到。”
“只是分家一事——”罗玉辞拖了拖语调,声音如同视线一般冰冷,李四娘被激得后背阵阵寒意上涌,连声道:“分,分家,一切都依你所言便是……”
罗玉辞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小几旁的药臼:“小兮亲手做的活血止痛药,我已经用过了,效果很好,爹娘和妹妹也用一些吧。”
他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语气,仿佛方才的事情从不曾发生,只是眼眸中的寒意却依然深不见底。
“小兮,你去屋子里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去镇子里采买些家用。”
檀小兮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一定是还有话要对罗家人说,却不想叫自己听见,忙拉着三个孩子一道离开。
待她脚步声消失,罗玉辞才低低道:“娘和妹妹无需猜测我的身份,若是不生好奇之心,我们还是一家人,若做不到非要嚼舌根——”他顿了顿。
“我会让人拔了你们的舌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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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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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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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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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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