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不是很好看。”白斌拉了陆令一把,“走了,回去了。”
“嗯。”陆令转身,和白斌一起往回走。
“你还有人没有送出去,是打算审讯吗?”
“也就剩下一个人了,13号。”陆令道,“我确实想自己审。”
“没啥问题,现在人手一下子亏空这么多,我这边事情也多,我先去忙了。”
“您去吧。”陆令站在原地,又看了会儿白斌的身影。白斌在监狱这么多年,这种事确实是看得比较多,甚至可以说习惯了。
这是陆令第一次以新的角度看待自己的工作,职责是有局限性的。作为国家机关,法无明文规定不可为,不是说你当警察就可以打击一切不法行为...
“干嘛呢?怎么不走?”白斌已经走出去了几十米,转头一看,陆令还站在原地。
“来了!”陆令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到了白斌的身边,说道,“走神了。”
“没抓过自己人吗?”白斌用手画了画监狱这个圈,“这里面,曾经的自己人并不少。”
“我知道,其实这种事也遇到过,”陆令道,“只是...无力。”
“这有啥无力的?”白斌倒是看得淡,“不要开时代的倒车就好了,问题永远都有,也许安倒台了,以后还会有他这般的人,但是一定比他收敛很多。慢慢地,会越来越好的。你们年轻人,仗剑无畏,总想破除邪恶,但,邪恶是有土壤的,你公安局不可能把土壤也换掉。慢慢来,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是啊,我们总是会着急,”陆令道,“白队,像现在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放眼监狱系统,也算是比较厉害的了?”m.χIùmЬ.CǒM
“那肯定,这种事估计也是第一起,但大概率不会上新闻,不过,内部警示教育少不了...”白斌想了想,“现在还是很严了,想当年,20年前,邵东监狱的事情,那才叫厉害...”
白斌说着,给陆令讲了讲曾经的故事。当时,有亲情监狱这個说法,犯人的家属每个月可以来监狱陪犯人住一晚上,但因为当地监狱管理松懈,这个房间居然成了招P、卖Y的屋子,最离谱的是,狱警充当了皮条客。
最终,狱警涉嫌介绍卖Y罪被判了刑。
“那是挺离谱的,不过现在不可能了吧?”
“是啊,现在管理这么严,不过...”白斌苦笑道,“现在的这个事,也够离谱的。”
“但我觉得现在...别说雨点不大,雷声也不大...”陆令感觉这个案子没有得到重视。
“不要急,现在舆论环境不好,肯定要办铁案,但是没必要公开...”白斌道,“这两年,监狱相关的舆情太差了,稍微沾一点就能被骂死,这次的事情更不要说了。到被骂的时候,我也得挨骂。”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吗?这倒是能理解。”陆令点了点头。
“现在舆情...”白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全网都在骂...骂祖国的都有的是。”
“正常,这样能找到认同感。”陆令道,“人作为社会学的产物,其实是很需要被认同的。”
“啥意思?骂国家能有认同感?”
“比如说,你骂父母,那么只有你的兄弟姐妹才会和你有认同感,你跟别人说你父母不好,别人不可能和你一起骂;如果你是学生,想骂学校,那你就得在学校的贴吧里骂,或者和同学们一起骂,这样才能得到认同,外校的人也不可能和你一起骂你们学校。埋怨和推卸责任是人的本能,想得到全国的同类人的共情,得到全国的同类人的认同,就只能骂国家。”
“累不累啊...”白斌扶额。
“人家也是需要发泄情绪的嘛,人人平等。”陆令微微一笑,倒是习惯。社会心理学,本就是这样。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白斌点了点头,“对了,你们这次,是打算查到底吗?”
“白队什么意思?”陆令一下子变得有些警惕,他生怕白斌也被影响了。不是说白斌变坏,而是很多力量斡旋几圈,就会变得复杂。
“别多想,只是,我想问你个事,”白斌道,“你知道根源在哪里吗?”
“根源?”陆令被问住了,他摇了摇头,“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根源在哪里。”
“那你们进来查的时候,就是为了查这点毐品?”白斌皱眉。
“不是,我是查精神控制类案件才进来的。”陆令道。
“哦...”白斌点了点头,“行,需要我帮什么,就直接说。”
“白队,请您明示。”陆令突然感觉白斌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白斌给他的感觉是很年轻、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变得沉稳了很多,甚至让陆令有些陌生。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白斌道,“我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很多事情,要想查到根源,一定要知道根是什么。”
“白队,我可能还是太年轻,您提醒一句?”陆令再次追问。
“这是C市。”白斌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陆令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但是白斌没有再看他。
陆令看着白斌快步离开的身影,再想到刚刚他慢慢离开的样子,倒是明白了一些东西。白斌,现在是很忙的。
现阶段,监狱里人手非常紧缺,距离下一批人进来,还要四五天的时间。他一个监区长,现在突然当代理监狱长,责任非常大,这个节骨眼,白斌不能允许监狱发生任何事情。稍有闪失,他就麻烦了。
身份不同了,责任也就不同了。
但,即便如此,白斌还是一下子点醒了陆令。
陆令即刻转身,去了接待室,又见到了燕雨等人。
现在别的不说,至少见燕雨等人很方便,隔着玻璃也方便。
陆令第一时间把白斌的话告诉了燕雨。
“这是C市?这句话什么意思?”刘俪文好奇心很强。
“C市很特殊的,”燕雨道,“全国一年钢铁产量大概10亿吨,C省大概2亿吨,而C市自己,就能占1.3亿吨。如果把C市单独拿出来,放在国际上,这能排名全球第二。”
“你的意思是说,世界钢铁产量排名第二的国家,不如C市?”刘俪文实在是有些吃惊。
“前几年是这样,最近的数据没看,估计也差不多。”燕雨道,“C市是C省第一强市,GDP9000亿左右,其中有3000亿,是钢铁产业贡献的。所以,白队的意思是,真正的根源,是在这里面?”
“监区里我见过这么多人,”陆令道,“有25、38号这样的有钱大佬,但是一个钢铁行业的没见到。”
“你也是这么理解的,对吗?”燕雨道。
陆令点了点头:“后面的阻力有多大,真的不太好分析。”
“没事,”燕雨道,“我刚刚也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这次是没有上限,查就是了。不过,我们只查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东西就好了。”
“我知道,”陆令倒是不担心,“虽然在这里的案子,我们和钢厂没什么接触,但是之前的案子,包括那个小孩走丢的案子等,还是有几个案子和钢厂有联系的。”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案子都可能有关联。”燕雨看着陆令,似乎想看出陆令的一些秘密。
“那些都是小事,大概率不会关联什么大人物。”陆令摆摆手,“我就是那么一说。”
“再说吧...你这么一说,莪回头得去查查了...”
“也好,”陆令倒也不拒绝,“不过,我们也早该想到这个根源...”
“完全就没有和现有案件沾边,想不到也正常。”燕雨倒是不纠结。现在,即便白斌说了这样的一个线头,但也没那么容易。在某些角度上来说,查钢厂,比查C市的部分单位要困难很多。
“现在监狱里什么情况了?”刘俪文看二人基本上聊完了,直接问道。
“还行,抓走了不少人,其他人也都老实了不少,这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全部进入严管状态,等过几天,下一批换班的进来之后,就恢复正常。”陆令道。
“那行,你按你的计划做事就好了。”燕雨表示了支持。
“除了安这个班组,其他俩班组问题大不大?”陆令问道。
“有问题,已经有人自首了,不过...不用急,有问题的一个也跑不了。”燕雨道,“你下一步打算干嘛?”
“我要会一会这个13号,这个人真的是不简单,我都曾经被他影响过。”
“在这吗?”
“嗯,在这。”
“行,喊过来让大家见见,正好大家都没走呢。我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物,能影响你。”
“能影响我的人多了。”陆令倒是不在意,“等我会儿,我去带他过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吗?”燕雨问道。
“你们有谁是象棋高手吗?”陆令反问道。
燕雨看了一圈所有人,大家都没有说话。其实有几个人象棋水平还可以,但是想赢过13号,难度确实有些大。
“我可以试试。”寇羽扬道。
“寇哥你还有这个绝活?”陆令有些吃惊。
“时代变了...我可以用AI和他下。”寇羽扬道,“就是需要掩盖一下。”
“行,那也不错。”
陆令说完,就离开了会见室,去了老弱病监区,见到了辛安。
辛安已经回到了这个监区,毕竟管理起来比较熟悉。看到陆令,辛安还是很高兴,连忙过来打招呼。
陆令回了几句招呼,直接说道:“我要见13号,带走审讯去。”
“我就估计你要找他,等会,我把他带过来。”辛安倒是没有白斌那么大的压力,还是很活跃,很快就把13号喊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陆令见到13号,直接问道。
13号平静地看了看陆令,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还是给陆令传递了信息,陆令甚至能读懂。对方的眼神,就是不想说话的意思。
“到这一步了,有啥不想说的?”陆令问道。
13号还是不说话。
僵持了大概两分钟,辛安觉得无趣,直接离开了,陆令一个人带着13号,去了会见室。
13号走起路来,是那种比较随意、悠闲的样子,每一步都似乎是尽量往前迈,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走多远,闲庭漫步之间,仿佛他并不在监狱中。
“这人长得怎么像火云邪神似的...”刘俪文和寇羽扬小声嘀咕道。
“确实有些不一般,”燕雨看着13号那个状态,压力还是不小的。
“他什么情况?”寇羽扬问道。
“什么都不说。”陆令道。
“你什么都不问,非要说我什么都不说。”13号看了眼陆令,满脸的看不起。
谁知,陆令并没有着急解释,反倒是说道:“这个人很厉害,不要小瞧他。”
从社会思维角度来看,这个人应该有第四境界的样子,但是经验很丰富、心关紧锁又老谋深算,陆令是不可能看得穿的。但即便如此,陆令依然能感知到不少这个人的情绪。
“呵...”13号不吃陆令这一套,“喊我来,为了什么事,抓紧问,问完我回去休息。”
“看样子你已经习惯了监狱的生活啊,”陆令道,“一点都不怕是吗?”
13号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搭理陆令。
“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从今天开始,回去以后,我把你送到独立监室去,你有的是时间反思。”陆令知道,13号这种人,去哪个监狱都能混的顺风顺水,所以他根本不怕这些。
但是,再强的能力,要是送到独立监区,也是无用武之地的。
13号听到陆令的话,笑了笑:“幼稚!”
陆令能感觉到,13号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刻意引导陆令的情绪,希望陆令去反驳、谩骂他。他并不是想举报陆令打骂犯人,而是希望陆令进入他的节奏内,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处置。
只是,陆令一直没有上当,微微一笑,看了看玻璃外的战友们,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不急不急,今天慢慢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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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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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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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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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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