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喊完那句再霸道不过的话语后,红袍加身的独眼鬼王挺着胸膛骑乘大“猫”瑞脑消金兽,带领同骑于金毛异兽背上的唐颠唐仲龙以及被要求策马一并上山的被阴物魃妖、疠鬼控制住元神而无法自主动弹的魏颉和许灵霜继续朝着前头赶去,穿过用于诸类礼乐活动的望仙祭坛,来到了广场尽头的那座雄伟大殿的殿门之前。
此时夕阳未落西山,阳光刚刚好就照射在金顶大冈正中央的镇鬼大殿的殿门牌匾之上,将那“镇鬼”两个鎏金楷体大字映照得愈加金光灿灿,体格相对瘦小的长发鬼王抬头望见那块光耀夺目的匾额,冷笑一声,继而往上头猛地轰出了一掌,磅礴刚厉的本命真气瞬间将殿门顶部的匾额砸了个稀烂粉碎,木屑残块纷纷下落,一路都没杀人而无比憋闷烦躁的卢鬼王此刻心情勉强得到释放解压,他轻声兀自呢喃道:“镇我?你拿什么来镇?”琇書網
在大殿正门处跃下了瑞脑消金兽后背的鬼王卢通幽与年轻画师唐颠,还有得到命令而掠身下马的魏、许二人,一同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走入了那座已无镇鬼牌匾的巍峨镇鬼大殿。
武行山龙虎宫乃王朝地位至高无上的皇室家庙,宫内庙室屋殿之多可谓浩如飘烟,镇鬼大殿既是其中七十二峰朝大顶巅峰处金顶冈上的最高建筑,殿内的装饰摆设以及斥资财力种种都堪称古今少有,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正门口面南,殿内正北方位矗立有一尊头部直达顶端天花板的极高彩色塑像,一头身缠雪白蟒蛇的五彩巨龟背上驼载有一位拄剑而立,披穿有黑金色炫亮符箓甲胄,长发赤脚,威严怒目的巨型神明,很显然就是那位被世人敬奉尊称为“九天荡魔祖师”、“北方真武大帝”,道教赫赫有名的五方天帝之一的黑帝,玄武帝君叶光纪。传闻叶光纪乃上古时代极北之地净乐国的太子,生而神灵通明,察微知运且能够未卜先知。长大成人后更是万分勇猛果敢,一生唯务修行,发誓要以武力除尽天下邪祟妖魔,不愿继承国家王位,独身踏步江湖。后遇天庭紫虚元君授之以无上秘术,得以越东海游西海渡南海,又遇北海天神授以真武宝剑,遂入太和山潜心修炼。居四十二年后功成圆满,脚踩龟蛇白日飞升,天庭玉帝下令其敕镇北方大地,归入五方天帝之一统摄水德玄武之位,并将其修行之地太和山易名为武行山,意思是“非玄武不足以行运亨通”,武行山即是玄武的发祥之地。
当年张念慈改盟威道为正一派后,将真武大帝叶光纪作为自家道派的至高宗教神明,在蜀州灵宝郡武行山之上建立了本部“道都”龙虎宫,于武行山最高峰金顶大冈中央立了一尊近十丈高的玄武帝君彩色雕像,可供人们瞻仰祭拜。八年前魔道之战击败魔头卢通幽后,又遣工匠专门多建了一座巍峨雄伟的镇鬼大殿,就这样将九天荡魔祖师的神明塑像堂堂安置摆放在了大殿之中。
刚入殿内亲见此华彩神像的魏颉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只因他曾在瑜州西北部某片紫竹林里得无涯真人徐行授过一场玄妙“心斋”,身处白雾梦境之中时,曾有一名脚踏白蛇灵龟的黑衣神明手握一柄锋利巨剑自后方发起过猛厉的突袭,若非梦里的魏颉不知怎的长出了万丈身躯,结局多半就要莫名其妙的死于那一剑的劈砍之下。故而眼下见到番环境中模样与之极度相像的披甲拄剑神明,心里不自禁产生类似的恐惧之意,仿佛那位玄武帝君顷刻就会活转并提剑朝自己挥砍过来一样。
那尊真武大帝脚下龟蛇雕塑前几步远的距离处立有三名道士,站在最中央的道士岁数最大,头顶盘扎正规道髻,长须雪白,身着一条皇帝陛下御赐的尊贵至极的大黄大紫织绣纹理道袍,腰间锦带别缠有两柄特异长剑,一柄纯白凝润如上等美玉打造,一柄晶莹剔透若金刚钻石塑就,如此玄奇模样,不禁叫人怀疑这两柄剑会否仅仅只是装饰物而已,毕竟世间哪儿有这般好看华美的佩剑?
老道士左右两侧靠后半个身位处立有两个岁数相差极大的道士。左手边立有一名黄袍道士,面容清俊瘦削,灰白色胡须,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右手边则是一名矮胖敦实的白褂小道士,面如黑炭月饼,估计最多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外貌真正符合“黄紫贵人”这一尊敬称呼的老道士无疑便是那位龙虎宫当代掌教张念慈,那一高一矮、一老一小两名道士自然便是老天师的开门大弟子徐行与关门弟子章珪了。
元神被困身不由己的魏颉、许灵霜二人以及也可以算是被逼迫强掳上山的年轻画师唐颠跟在酆山鬼王迈步走入了那座空阔的镇鬼大殿之中。
魔头卢通幽身后跟有两男一女共计三人,而道首张念慈则有两名道士陪同,后头是一尊极高极威严的玄武帝君雕像。
魔头气焰冲天,道首同样不遑多让。
坐镇道都的世间方士之首张念慈与统敕幽都的群魔万鬼之长卢通幽,今时今日,于与此争锋会面!
“客人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迎接,勿怪,勿怪!”正一派创教祖师见四人徒步进入了殿内,遂笑盈盈的拱手作揖道。
身穿鲜红袍子的长发魔头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个穿有锦绣黄紫道袍的白须老道士,开口说道:“你就是张天师对吧,呵,挺会算的嘛,知道本王要上山来问剑,提前都待在这儿候着了,不错不错,我要是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必须去死,也非得好好选个称心如意的葬身之地不可。”
身后僵如石膏的年轻人魏颉心下迷惑道:“他们两个不是早在八年前的那场魔道大战的时候就认识了么?怎的瞧今日这副架势,就好像生平第一次见面一样?真是奇哉怪哉!”
腰悬纯白、晶莹两柄特异长剑的张天师明明为鬼王挑衅折辱至斯,却也丝毫不因此而着恼愤怒,慈眉善目的张姓老道士伸手捋了捋雪白如银的下颌长须,对站在卢鬼王身后的魏颉出言提醒道:“魏小友玲珑在心且有道门紫气盈体,对未来中原道统必将有重大影响,莫忘了贫道那日的几句褂数,切记切记。”
顿了顿,龙虎宫万人之上的张真人又低头补充了句:“武行山龙虎张三在此拜谢了。”说着便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揖,就好像二十岁的魏颉才是道门前辈,他这个活了茶寿的真人张念慈反倒成了身份低微的后生晚辈。
魏颉本来虽对这个口言恶谶的“老褂师”,全没任何好感,但在得知他便是那位中原道教正统的执牛耳者张念慈张天师后,对其印象稍有变化改观,正自思量他的叮嘱话语时,红袍独眼鬼王扭头过来挑眉问道:“喂,小子,你和那个姓张的认识?说话!”
元神被魃妖所困厄的魏颉遂简单回应道:“算不上认识吧,也就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他当时给我胡乱算了一卦,算到我一辈子孤辰寡宿,多半是到死都讨不到老婆的……”
自幽都而来的天下第五大魔头卢通幽虽觉这小子说的话搪塞敷衍且不清不楚,但如今大敌当前却也不愿多做问探深究,点头“哦”了一声,冲那位更衣沐浴过穿上正式黄紫道袍的张天师朗声喊道:“老天师,我今番来此就只‘问剑’这一个目的,所谓问剑,乃是一人问、一人接,偶尔会有几个弱者问一个强者的特殊情况,但断没有一人问剑,好几个人同时接剑的道理。本王今日独自一人来访你们武行山,除了这三个路上随手捡的废物棒槌外,半个手下兵卒都没有带来,老天师你身为天下道统第一人,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以多欺少?来个三打一?”
一旁被骂作“废物棒槌”的魏颉忍不住心下嘀咕道:“对付你这种杀千刀的江湖魔头,别说三个打一个了,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打一个都不过分,正所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还须讲什么道理……”
岂料那位正一派道统无上祖师却快速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放心吧,贫道的这两个徒儿是不会出手的。”
酆山万鬼之王顿时仰头猖狂大笑起来,用粗厚混浊的嗓音震声叫道:“好,不愧是道家第一人,果然有魄力有胆识!我爹当年因这样的人而死,也不算太冤了!”
此言一出,靠近镇鬼大殿正门的魏、许二人以及画师唐颠皆大吃了一惊。
但见那身着鲜红大袍的长发鬼王缓缓将那张丑陋粗野的人皮“假面”撕下并扔在了地上,露出一张五官精致且英气十足的锥形脸,嗓音和容貌都彻底恢复女儿态的红袍鬼王嗓音陡然拔高,她用足可贯彻整座大殿的洪亮声音道:“我乃酆山前代鬼王卢通幽独女,姓卢,单名一个妄字,上亡下女之妄,今日代父出战前来复仇,问剑武行山!”
站于玄武帝君座前的白须老天师却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一重要关节似的,面上的微笑丝毫不减,尽显道教顶尖高人的仪态风范。
女扮男装的红袍卢妄继续大声说道:“八年前的那场大战,我爹不幸落败,虽勉强保全一条性命,但他回山后茶饭不思、油米不进,不到两个月便郁郁而终了。为了酆山人心不乱,这八年来我替父统镇万鬼,每日都以假面视人,打磨剑术、砥砺修行吃了莫大的苦头,一切付出就是为了能打赢今天的这一战!我卢妄以剑道与诡道跻身半步天罡境,诡道可抵御抗衡你道家的气数压胜,老天师啊,世人都说你武学、道学双学一肩扛,今日本王就要在你的地盘以手中剑跻身八阶天罡境,再以剑道来问问你的武道,看一看谁的道更高,谁的剑法和剑意更强!”
语罢,替父出战的女魔头拔出了腰间的红白双色神剑人杰,紧紧将之握在了右手里面。
做足全力出战准备的卢姓女鬼王万料不到那个腰悬双剑的道教张真人会说出那么一番匪夷所思的话来,听得那位龙虎宫掌教张念慈缓声说道:“我的两个徒儿不会出手,贫道也不会出手的。”
卢通幽独生女卢妄猛然一愣,连忙问道:“什么,何出此言?”
八年前令真正的酆山鬼王卢通幽含恨身死的老天师张念慈垂首悠然说道:“贫道五年前就立过誓再也不与人动手了。”
英气勃勃的鬼王卢妄登时便勃然大怒,瞪眼呲牙怒喝道:“你这贼道士莫不是在消遣本王,这架岂是你说不想打就不打了的?!”
那一刻,被世人传闻称有大天倾之能的龙虎宫祖师张真人双目闭合,周身弥漫起言语无可形容的玄妙云锦异象,道圣张念慈笑意和融的说道:“活足一百零八年,早就活腻啦,贫道这辈子就此了了罢!遥想当年道祖真身化作三个法相,今日贫道不妨也效仿道家初祖来个一气化三清。”
镇鬼大殿上方天空短时间内便即乌云密布,厚重黑沉的云层内似有怒雷翻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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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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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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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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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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