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霜打完了九九八十一记“大日如来掌”,多年来依靠体内金丹熔炼出来的本命真气已损耗了八成,他趁着许焰负伤的大好机会,破釜沉舟般地将膻中府海内的真气一口气逼了出来,金息尽数裹挟于粗壮双臂,似这般挥击而出的每一掌,皆有莫大的破敌威势。
许焰尽力施为邪派功法“燃血魔典”,同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体内原本所剩不多的珍贵血气通通摧生了出来,以血化焰,大半个魁梧身体都陷于炽热熏人的火焰之中,双臂操纵着两条早已粗硕至极的庞然焰蛇,人与蛇俱是狰狞异常、恐怖绝伦。
一人金息流溢。
一人烈焰缠身。
一人府海里真气空空如也。
一人经络内血液荡然无存。
金掌,对上赤焰。
二人竭尽全力,再无半分阴谋手段、卑鄙诡计可言,仅是依凭着自身本有的浩大真气,在正面与敌人交锋拼斗,一决高下。
双方大战之间,周围房屋恰若遭到了神罚天灾一般,变得甚是支离破碎、坍圮残败,幸而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都已被提前疏散,若是有人离开不及,此刻仍留在了屋中,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惨遭碎尸的悲戚命运!
“天边金掌”陆成霜倾力而为,牙关紧闭,整个人止不住颤抖,以自己的那对金色双掌力敌两条雄焰赤蛇,脚下的路面已深深塌陷,双足已被埋至了脚踝处。
随着本命真气不断外泄,陆成霜那副魁壮身子的抖动程度愈发强烈,在六阶凝丹境固步自封十余年的他,心知肚明自己此时决计已再坚持不了多久,最多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要气机全然枯竭干涸,沦为一介废人……但他仍尽己所能地咬牙坚持着,只因他知道身前的那个毛发尽红、脸色惨白的老魔头也已快要油尽灯枯赶赴黄泉,没什么厉害的花头好耍了。
只要再多挺一会儿,那个该死的赤焰魔头必将会流干周身的血液,被活活耗毙!
哼,什么狗屁燃血魔典,不过是一种伤身损命,白白耗费血脉的垃圾功法罢了,岂能胜得过我的“丹炉大法”?
心中存有此等想法的陆成霜,流淌在两掌上的气息变得更加雄浑醇厚,耀眼夺目的金色浪潮霎时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将势气磅礴的赤色烈焰压制得无法向前。
天下第八大魔头许焰由于失血太过严重,心脏砰砰直跳浑似有人持棍棒在胸口处大力擂鼓敲打,握鞭的双手抖如筛糠,几要拿捏不稳。
正如陆成霜心中所想的那样,许焰确已坚持不了许久,不多时便要失血过多倒地身亡了。
眼下这场“血战”只有两个结果,一是陆成霜的真气先一步耗尽,被烈焰焚毁身躯;二是许焰率先流完周身血液,被金掌击碎体魄。
就在胜负马上便要揭晓的时候,陆成霜猝然发出了一记凄绝惨厉的叫声,口中蓦地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因为真气外输渠道受阻,顷刻间,炽热无伦的焰息反制住了金色气浪。
此方天地,渐渐被熊熊火光充盈了起来。
身穿贵重紫氅的陆成霜脚步虚浮,身子晃悠悠站立不稳,但他仍勉力举着胳膊,尽可能地抵御着前方魔头发出来的滚滚赤焰。
一生在庙堂与江湖皆赚得了不俗威名的陆成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露出了一副自嘲般的惨淡微笑,头也不会的道了句:“黄簪,想不到为师会死在你的手上。”
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嗓音自其身后幽幽传来:“你也配做我的师父?”
只见一名身穿绣着金丝纹路裰衣的长发男子,挺直腰板站立在金鸾卫总指挥使的身后,两眼中满是轻蔑和鄙视的神情。
此人正是那个已被废掉了脊柱根骨的黄簪,适才他被师父陆成霜以“惩戒”的由头,粉碎了习武之人最为重要的修行根骨,原已注定要当一辈子废人的他,在被逐出师门后并未立即离开此地,而是选择在附近找了个隐蔽昏暗的地方躲藏起来,服下了随身携带的内家至宝“北极散”,靠着此物的通天灵力,操运体内气机,勉勉强强地恢复了一点点的内劲。
只有一点点,足矣。
趁着“前师父”陆成霜一门心思在正面防御着魔头许焰,黄簪暗施歹毒袭击,一掌结实地打中了陆成霜的后背要害。
对于正在与人比拼内力、较量真气的人来说,最最忌讳的便是遭人偷袭,一旦在此种全神贯注的紧要情况下身受重伤,那便恰似站在陡峭悬崖边上被人残忍推了下去一般,除了跌至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外,还能有什么好的下场呢?
陆成霜后心根骨处中了强猛无俦的一掌,伤势着实不轻,再也无法顺畅地运输本命真气,金色气息难以凝结,迅速往周围消散了开去。
双臂颓软下来,转瞬即被两条巨型焰蛇砸了个粉碎。
两条臂骨首先碎裂。
接着轮到胸腔与肋骨。
再然后则是头脑和下肢……
全身上下,皮肤尽裂,骨骼尽碎,筋肉尽毁,死无全尸!
满头赤发飘扬,脸色惨白如纸的天下第八大魔头,当下发了疯似的舞动着手中的烈焰双“鞭”,即使他知道那个最大的仇人陆成霜已然命丧黄泉,但他仍毫无就此停手罢休的打算。
多年来的血债血仇如今总算得报,许焰张狂且肆意地癫笑着,不停地鞭抽着陆成霜那具显然已不近人形了的模糊尸体。而那个害师父悲惨殒命的黄簪则因逃亡不及,被几十丈长的锋锐火蛇打中了腰间,他本就已不剩下多少修为,体魄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差异,挨上这么沉重的一下,自然是刹那间身体便裂成了上下两部分,当场暴毙!
眼见陆成霜惨死于赤发魔头之手,陆正急欲奔上去和许焰拼命,誓要为生平最敬爱的亲生父亲报仇雪恨。
蓝衣公子向着同伴萧索递了一个容易领会其内在含义的眼神,随即灌注真气入掌,竭力向魏颉推出了一记强攻,在魏颉提剑格挡此招之际,陆正抽身朝赤焰魔君疾掠而去。
大汉萧索挥动钢铁链条,及时为大师兄打好了掩护。魏颉则握着血灵朝天阙,挺剑上前,配合三件通灵物,独战萧索。
几乎就是一个照面。
风流公子陆正即被杀红眼睛的许焰震飞了出去,若非是他体内尚有“南斗水圣丹”的神妙余效,这一下多半就要取了他的身家性命!
魏颉见陆正已走,察言观色片刻后,冲着面前的那名铁链汉子高声叫道:“喂,我不想和你打了,快些去救你家少爷吧!”
说完,青衫剑客主动撤回了飞剑与飞尺,身子疾往后退去,和敌人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大汉萧索救人心切,在确认这小子并没有在使诈耍滑后,朗声道了句:“好,多谢!”
以右臂铁链为自己作掩,大踏步奔向了被焰蛇震飞的大师兄陆正。
魏颉顺利摆脱了陆、萧两人的联合夹攻,暗自松了口气,他身上背负着许焰之女许灵霜,朝另一边发出了一记震天价般的斥喝声,脚步疾掠,握紧血灵宝剑,杀向了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贡章郡太守胡桢夏。
长剑之上,附有玄妙龙气。
铮铮发龙鸣之声。
身穿华美锦衣的胡太守见那名青衫仗剑的玉面小子一脸怒不可遏的神情,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杀过来,登时骇得脸色大变,急忙命令身旁的一众侍卫抵御来敌,自己则猛力拉动缰绳,慌不迭策马而逃。
魏颉祭出了飞剑两柄与飞尺一条,恣意挥舞龙吟血灵剑,斩杀前路众兵恍似那砍瓜切菜、屠猪杀狗一般,提剑随心杀人恰如虎入羊群——
无一人能挡,无一人不可杀!
昔日在濠州月渠镇口,仅有二阶跃灵境修为的魏颉,在少女卜倩的帮助下方才勉强击退了追来的官兵,而今时已有四阶洗髓境的他,面对一群境界不高的普通持刀侍卫,岂会有半分不敌之理?
拦路者尽死!
身后负着一人的魏颉成功突出刀械重围,追至了疾逃骏马的后方。
朝天阙作为红等品级的剑胚,堪称是锋锐无双,一剑斜斩,连皮带骨的劈断了胡桢夏坐骑大马的两条后腿。
马嘶凄厉,贡章郡太守“胡阎王”从马背上失衡滚落下来。
胡桢夏整个臃肿的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觉浑身跌得剧痛无比,浑似根根骨头都散架了一般,连爬都再也爬不动了。
脖子上蓦然被架了一柄血腥味极其浓郁刺鼻的血色长剑。
魏颉右手握剑,朝那些滇戏班子同伴的尸首所在处望去,眼眶湿润,神色悲凉,用力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且安息,我这就给你们报仇!”
语罢,遂用极为缓慢的切割速度,一点点地割掉了狗官胡桢夏的那颗项上头颅。
人头刚脱离脖颈,魏颉当即飞出一脚,像踢皮球似的将胡太守的那颗狗头踢远,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双臂之上缠着金属粗链的大汉萧索虽然勉强为大师兄挡下了许焰的一招,但两条铁链也瞬间被高温高热的滚烫烈焰融成了液态铁水。
没了傍身武器的萧索急冲刚站立起身的蓝衣陆正喝道:“大师兄,师父已经死了,你快点离开此地!我来给你垫后!”
胸口处沾满肮脏血污的俊俏公子陆正心念急转,果决当机立断,高声道了句:“好兄弟,我去也!”
陆正凭靠着刚恢复不多的精神和真力元气,蓝影如风,向东面方向快速逃去了。
大汉萧索再无铁链护体,只得运灌真气充盈全身,企图纯粹以肉身硬扛下那两股赤焰热息。
两条可怖焰蛇先后而至,当真是势不可挡,眨眼间便将身材壮硕如熊的萧索一竖一横的劈成了四块,尸块残肢轰然掉落在地,死状可谓相当凄惨。
魔头许焰狂笑着取走了陆成霜、黄簪以及萧索三人的性命,本欲赶去追击那名出逃了的蓝衣公子陆正,躯体却终于支撑不住,笑声逐渐低微,身上的赤焰亦慢慢退去,双鞭“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赤红如血的须发恢复了原先的那份黑灰色,面容却仍是病态至极的惨白,脸颊两腮都深凹了进去,几无半分血气可言。
他挣扎着走向了属于陆成霜的那堆已然不复人形的糜烂碎肉,伸手呈爪形,从中猛地剜出了一颗血迹斑斑的硕大金丹,握紧金丹,长舒了口气,仰天栽倒了下去。
魏颉手刃私自调兵的恶官胡桢夏后,环顾四周再无敌人,将一直负在自己身后的许灵霜轻轻放了下来,回收了附在她身上的那股道门东来紫气。
年仅十六岁的石榴裙女孩迈着急促且焦虑的小碎步,抽抽噎噎地跑向了自己的父亲。
人称“天下第八大魔头”,被冠以“赤焰魔君”这一威风绰号的许焰,此刻如一具了无生机的冰冷尸体般的平躺在地上,手中握着陆成霜体内温养多年的那颗天底下最大的凝真金丹。
红裙小姑娘双膝跪倒在父亲身边,不说话也不伸手,只是一味地低声抽泣着,晶莹清泪从她两颗明亮的大眼睛里滚落,滑下光洁如璧的脸颊,一滴接一滴的掉在了地上。
许焰那件本就呈绛红色的便宜袍子已被血液浸透,除了衣裳,他那干瘦嶙峋的上半身也都沾满了猩红色的鲜血。
魏颉慢步走至了此处,将血灵剑重新归入鞘中,垂首凝视着性命已如风中残烛的许老班主,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许焰眯起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自己那个心爱无限的宝贝女儿,惨白凹瘪的脸上十分艰难地挤出了一丁点儿笑容,嘴唇颤栗,似要尝试着开口说话。
许灵霜泪流不止,俯身低下脑袋,侧耳去听。
魏颉有不弱的修为在身,即便站立着也能够听清那些细若游丝的言语。
那位命在须臾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霜儿,我杀害了你的亲生父母,你可怨我?”
听了此话,魏颉骤然大吃一惊,小丫头许灵霜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声音发颤道:“爹,你……你说什么啊?!”
许焰笑意不减,缓缓道来:“十六年前,你娘丁春水被人弄大肚子后抛弃了,她走投无路,本意投河自尽,是我路过并救下了她……嗯,那个让你娘怀孕的男人,正是陆成霜。”
许灵霜一双秋瞳瞪得溜圆,张大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许焰继续娓娓道来:“那会儿我还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人物,被好事的魔道子弟称作‘赤焰魔君’,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说实话,你娘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那对眼睛,仿佛将日月星辰尽收其中了一般。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即便她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依然深爱着她!”
“作为魔道中人,自然免不了到处遭人追杀,我为了你娘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全,决意就此隐退江湖。她叫‘春水’,那我便改名‘秋山’,她会唱滇戏,我也努力去学,等到学得差不多了,便拿钱出来和她一起开了个滇戏班子……我仍旧是江湖人啊,只是改成靠卖艺为生了。从那时候起,武林少了一个赤焰魔君许焰,却多了一个滇戏班主许秋山。”xǐυmь.℃òm
许焰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甜蜜的神情,“后来她娩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婴,眼睛像她的一样好看,我们给她取名‘灵霜’。我虽然知道那并是非自己的种,但我仍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恍惚间十年过去,那一晚,春水在睡梦中喃喃低语,我隐约听到她在不断地重复念叨着‘霜’这个字,我以为她在喊女儿,也就没有在意,怎料后来她居然在霜这个字的前面加了一个‘成’字……原来她叫的不是灵霜,而是成霜!”
一旁的魏颉听得甚感揪心,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呵,那时候我才终于醒悟过来,原来春水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陆成霜那个狗男人!”许焰的语气里满是哀怨与愤怒,“我实在忍无可忍,趁着浓浓夜色,手提双鞭,要去找那个姓陆的家伙搏命!那一战,确实是我占了上风,就在我即将杀死陆成霜的时候,春水跑了出来,那天夜里她发现我孤身离去,便就一路暗中跟随,想要阻止我杀人……她为她真正的心上人挡下了我的致命一击,赤焰贯穿了她的胸膛,我许焰,亲手杀死了自己生平最爱的女人!”
许灵霜嘴唇动了动,呜咽着轻声道:“娘……”
虚弱到极点的许焰点了点头,微声说道:“我六年前,我亲手杀了你娘,而今天,连你的亲生父亲陆成霜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你,可恨我?”
花样年华的少女许灵霜竟是片刻都没有犹豫,她脱口而出:“爹,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爹!”
许焰注视着自己多年来的宝贝“女儿”,淡然笑道:“霜儿,我这辈子……能与你父女一场,值了!”
“什么,这辈子?!”许灵霜顿时大感不妙,“爹,你……”
许焰笑意融融,道:“你娘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两件事。一是让我日后务必将你抚养长大;二是此生再不能做吸人血增强内力的勾当。我失手打杀了她,这等简单的遗愿,又岂能不答应呢?于是我便在自己体内的十二大要穴-里钉入了十二道‘寒冰剧毒’,我习练的功法名为燃血魔典,对世间阴寒之物最是忌讳,身中剧毒后,只要不催动魔典,便不会有事,而一旦运功发劲,寒毒和赤焰真气发生冲突,一柱香的功夫内,必定会落个血液流干而死的下场……”
“不会的,爹!你……你不会死的!”许灵霜泪流满面,嗓音极是凄惨。
许焰的眼睛往边上瞟了几下,用微弱的声音吩咐道:“霜儿,把我的双鞭拿过来。”
许灵霜照着“父亲”所说,将那两根雕有精美纹路的赤金色硬鞭从地上捡起,递了过去。
许焰已悠然闭起了双眼,只剩下嘴巴在动:“这金鞭,一柄名‘思-春’,一柄名‘念水’,合在一起便是‘思念春水’。它们的柄部都有一个机关旋钮,只要拧动一下就能打开,其中暗藏了两本武学秘籍,一本是我的《燃血魔典》,另一本则是陆成霜的《丹炉大法》。我于数年前意外发现,只要靠着此功法里的熔炼金丹之术,结合燃血魔典的异能,便可凭空生发并存储血液,再也无需借助他人……可惜我承诺过你娘的,永世不再使用魔典,故此从来没有真正试过将两个功法相融合。”
讲完这一长串的言语,闭上眼睛的许焰双手紧握那颗从陆成霜尸体中剥夺出来的硕大金丹,运出最后一口残余的本命真气,原本满是血渍的金丹很快变得洁净无暇,隐隐散发出了微淡的美好光芒。
“霜儿,张嘴。”许焰捏着金丹的手举了起来,“只要彻底吸收了这颗金丹的效力,修为足可一举跻身四阶洗髓境,运气好的话,甚至连五阶脱俗境都不是什么梦想……”
眼睛哭红的许灵霜张着嘴巴凑了过去,一口将那颗鸡蛋大小、流光溢彩的宝贵金丹吞入了腹中。
许焰喂完女儿金丹后,气若游丝地问了句:“姓魏的小兄弟,你还在么?”
“我在。”魏颉立在他身侧正声回应道,“许前辈,您是有何吩咐么?”
许焰轻微“嗯”了一下,声若蚊蝇的说道:“霜儿她半点武功也不会,炼化那颗金丹需要不少的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拜托你照顾一下她了。”
魏颉微微一愣,皱眉道:“什么?”
“看得出来霜儿蛮喜欢你的,把她交给你,我放心。”许焰诚恳地说道,“我许焰这辈子没求过人,今日是第一次,算我求……”
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是怎么样都说不出话来了。
魏颉见其如此状态窘迫,知道自己若再推脱着不肯答应,许焰决然是要死不瞑目了,连忙应声道:“许前辈,我会照顾好小霜儿的,您放心吧!”
许焰不再言语,只是合目浅笑,突然间嗓音恢复了昔日的洪亮,魏颉不用猜便知这是一个人临死前才会出现的“回光返照”。
昔日的赤焰魔头在离世前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喊出了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春水啊,我许秋山不后悔娶你!”
说完,喉头“嗝”了一下,脑袋往边上一歪,就此溘然而逝。
许灵霜见其咽气,立时趴在父亲干瘪的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
少女一直哭到昏厥为止。
经此事件,天下十大魔头只剩下七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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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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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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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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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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