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买活鱼>第 480 章 揭贴
  “卫姐儿,卫姐儿”

  一大早,卫家小院外就有人叩响了门环,还好昨夜雪已经停了,否则,叩门声夹杂在风声里,怕是不用力拍门,屋里人根本就听不到。卫妮儿恰好也起来了,赶忙应了一声,披了大衣裳,趿拉上哥哥的皮靴,跑出院子里开门。“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是张伯伯老了”

  论理,巷子里的丧事本来轮不到卫夫子一家出面张罗,多是里正出面,若是木头在家,也会有人请他过去出面帮衬帮衬这些事,没有额外的报酬,不过是几顿酒饭罢了,但积累的是住户在本地街坊的脸面和份量,一户人家在胡同里过得如何,地痞流氓乃至顽童恶妇是不是绕着走,其实就看这些,就是官府,也会多给这样的人家好脸子。

  木头是因为职位体面,见多识广,在胡同里算是第一份的,而卫家,却并不是因为卫夫子,而是因为卫姑娘、卫大郎在过去一个多月以来,跟着买活军东奔西走,四处发煤的举动,让他们在巷子中积累了很高的威望,进了腊月里,卫妮儿已经陆续被请出门两回了。

  一回是排解邻里纠纷,还有一回是为将下世的老人做见证分家分家时要有人证,这人证的意义,就是要让老人放心,保证能按约定分好,卫妮儿能被老人相信,这不得不说她这一阵在胡同里的地位确实是得到了夯实。

  现在,再没人敢传她的闲话了,隔壁杨寡妇的侄儿还主动上门,愿意把院子便宜租给她他家里也有个小子,对买学很有兴趣,想让卫妮儿看着照应照应。卫妮儿这里倒还没给准话腊月、正月里,没有人搬家的,这房子都冻透了,就算是要租给别人也租不出去,怎么都得等着开春了再说。

  “不是张家的事儿,他还没老呢,前儿说是还好多了,也不知道这冬天是不是又熬过来了”

  来敲门的正是高四柱家媳妇,她手里拿了一张揭贴,冲卫妮儿讨好地一笑,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我男人后半晌从街边捡回来的,说是有人在那放呢,还贴了一墙,您也知道我们家德性,一屋子凑不出一双识字的眼睛,便连拼音都认不囫囵,这不是请您来看看吗若是京里又出什么大事了,大家也好早做个准备。若是要舍粥舍煤的”

  京里到处贴揭贴,这场面对老京城百姓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在报纸兴起以前,揭贴其实才是舆论斗争的主要手段,朝中很多政治斗争,都体现在了不知何处来,一夜之间门满京城传播的揭贴上。

  便是厂卫,也无法制止民间门的流言敏朝残酷的厂卫政治,只要还是针对具体的官员,民间门的议论是他们根本就管不住的。往远了说,妖书案那样影响广泛的案子,也是从民间门流言而起,便是往近处说,这几年京城也一度盛传皇后的身世问题也不知道是何人在传播这个留言,说皇后实际上是重犯之女,自幼被如今的承恩公收养,但其实根本没有选秀的资格云云。

  这些流言中,有市井间门口口相传的,也有以揭贴的形式流传的,夜里塞门缝,贴墙角,这都是常见的手段,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有时候府衙自己都用张贴告示,散发揭贴的方式来散播消息,譬如之前宣扬种痘法,宣扬科学防疫,宣扬南城地动真相等等,都直接采用了揭贴流传的渠道,这的确相当的实用,让消息在民间门广为传播,但也使得很多不识字的小老百姓,对揭贴比之前更加信任,只要是揭贴,就有些将信将疑的意思,这不是,高四柱媳妇憋了一个晚上,天一亮就赶紧来卫家了,就怕是官府要发煤发粮,那她得赶紧抢占个先机去。

  卫姑娘虽然觉得这是妄想,哪有人用揭贴来公告发粮的是怕出不了事故怎么的自来发粮都是要想方设法限制人流的,若不然,好心办坏事,人挤人挤出事情的那也不是没有。不过,她还是扫了揭贴一眼,读道,“良妃王顺儿请与天子离异表”

  “啥意思”高四柱媳妇压根没听明白,昏头昏脑地问,“粮飞这是什么职位礼仪又是什么意思是要天子发粮么”

  “妮儿,啥事啊外头冷,快进来说话你就是要出去也得回来换衣服啊,那谁,一起进来坐呗,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屋内卫太太也招呼起来了,卫大哥出来倒脸盆残水,小小的院子里很热闹,卫妮儿却顾不上这些,一目十行把揭贴看完了,越看越是惊讶,咬着唇先对高四柱媳妇说,“和放粮没关系,又是宫里的谣言。”

  又应了一声,说自个马上就进屋,高四柱媳妇一听,先放下心来,不再蓄势待发预备冲刺着去抢粮,借着刚才卫太太的招呼,搭讪着把卫姑娘推进屋里,“真得进来说,我浑身都冻透了”

  她拿眼睛先扫了扫灶间门,见没添置什么新家什,屋内温度和他们高家也差不多,不由得也有几分讪讪都说卫家今年冬天过了个肥年,傍上买活军,发起来了,每每出去发煤,都暗地里拿好处拿回扣收孝敬,虽然只是个别人私下嚼舌头,没什么凭证,但倘若卫家透出那么一二分不同来,在高四柱媳妇看来,这就是他们从发煤中得了好处的实证。

  “来,到堂屋里坐,您早饭吃了没有不嫌弃在咱们这对付一口”

  登门就是客,卫太太尽管也不耐烦高四柱媳妇,但按礼得这么问一句,高四柱媳妇正要顺口答应下来,卫姑娘收了笑,冷冷看了她一眼,她一个激灵,再不敢造次,连忙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赶着回去做饭呢,就是这粮非礼仪是什么意思啊家里都惦记一晚上了,姑娘给我个准话,我回去学给他们听去也免得小崽子折腾我。”

  此时卫家人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卫姑娘道,“是宫中的良妃娘娘,这揭贴说,她已经去买活军那里备案了她因为常年居于宫中,和皇帝不得相见,然后又受到许多限制,行动生活不能自主,还不能外出工作,因此要和皇帝离婚,到买地去”

  一席话登时把大梁下挂着的油灯都震得晃了两晃,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什么皇妃要去买地”

  “要离婚”

  “备案是什么意思”

  “这备案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卫姑娘皱了皱眉,“不过这只是揭贴而已,谁知道有没有这事儿,皇妃要离婚,怎么揭贴一下子就满街都是了横竖,这也不关咱们的事,不过干看看热闹罢了。”

  话虽如此,但冬日闲居无聊,屋内采光不好,连书都不敢看,大家多数都是讲古叨咕闲篇儿取乐,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新闻,谁能不惊动就连卫夫子都洗了手,要了揭贴,站到门边去,皱着眉伸着脖子,仔细地读了一遍,这才面色复杂地把揭贴还给了卫妮儿,对高四柱媳妇道,“是这么写的,这不是个好东西,且收在我这里,你们也不要去议论议论天家事,那是大罪,犯不着给自己找这个事儿”

  高四柱媳妇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磨缠着卫妮儿给她从头到尾念一遍揭贴,眼神还一边把堂屋里外都打量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小三儿的新棉鞋,眼神都带到了,笑着夸了一句,“咱们小三儿也是冬天能出门的小少爷了”

  到走时,到底还是顺走了一个杂面窝窝头,只确实是不敢要那揭贴了,出门时对卫妮儿说道,“姐儿,等开春你开班时,我一定来读如今和从前不同了,睁眼瞎着实是不便,咱们家要有个识字的人,我都不必一大早顶风冒雪跑这一趟来求人的。”

  合着这还受委屈了卫姑娘恨不得送给她一个大白眼,还是卫太太上前去把她撮弄走了,关上门进来端早饭,一边做事一边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现在已是怕了你了,不过是糊涂人常说糊涂话罢了,这时你对她有个好脸色,她反而也不好意思再说你的不是了。”

  父母这些老八板儿的处事道理,卫姑娘不是不懂,只是不耐烦罢了,尤其是最近,跟着买活军做事,胆量也壮起来了,气魄也有了,她道,“这一家人都讨厌得很下回她再敢这样犯贱,我必抽她”

  说着,拿起手里的窝窝头一挥,小三儿吓了一跳,忙护着碗往后一靠,大家都笑了起来,卫太太道,“这皇妃离婚的事情,我听着咋这么玄乎呢,王妃也能离婚我看看这揭贴。”

  一家人在炕上吃饭,因在窗边,这里是屋内最光亮的地方了,卫太太拿了揭贴去,自己在窗前看了几眼,道,“哟横排,从左到右,这是买活军的版式啊怎么买活军还管起咱们敏地的皇妃离婚案子了”

  气氛顿时就有些凝重起来了,卫大郎去拿揭贴,“我看看”

  卫夫子满面也透着沉吟,和女儿对视了一眼,卫姑娘知道父亲的意思,其实这也正是她刚才看了揭贴之后最担心的事情皇妃离婚不离婚,说实话,对百姓们的生活毫无影响,就算是换个皇帝,日子不也还是照样过但,一开口就攀扯买活军,说去那处备案,这揭贴用的又是买活军的版式,还标注了拼音,而且还是印刷件

  难道是买活军翻印的揭贴吗买活军这是要径自炮制皇妃离婚案吗他们有什么用意呢

  宫中是否有良妃这个人,卫姑娘等人都是不知道的,良妃所说的事情是否是真,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天家后宫秘事,在民间门一向只有半真半假的流言,只有一些极为受宠,对朝局有所影响的妃子,才会在民间门有一定的名气。所以,现在卫姑娘等人压根就不能肯定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有没有这件事,他们所能想得到的,就只有一件事天家如何能够容忍买活军对自家私事的悍然插手敏、买之间门的关系,恐怕是要受到影响了。

  那么,本来如火如荼的买地发煤事宜,还能否继续下去呢如果叫停,多少人家要过不了冬而这对卫家来说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曾经参与到帮办发煤的人家,会不会也因为势的变化而受到牵连,甚至是被治罪呢

  帮办发煤的跑腿,总人数并不多,说不上法不责众,而且身份也是很明确的,因为买活军是通过平时交往得比较熟悉的侍卫来找人,也就是说,官身本就认识这些人,只需要上官往下施压,木头他们除了卖了卫家以外也别无选择。卫太太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卫姑娘和卫夫子,却是一看到版式,心头就是一跳买活军好端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炮制这案子是做什么大冬天的也打不了仗,难道他们也不管四九城里指着这些煤过冬的可怜人了吗

  小三儿还小,不懂事,只顾着吃,卫大郎不言不语,稀里呼噜吃了一大碗粥,吃了几片熏肝这还是他入冬时带回来的,家里是真吃了一个月,两个窝窝头,配了一碟子咸菜,抹抹嘴道,“快吃,吃完了我们去木头家里坐坐。”

  卫妮儿一听,心中也是微安木头夫妻人品淳朴,思想开明,在这样的时候是值得相信的。她也三下并做两下喝完了玉米碴子粥,“走吧。”

  “你窝窝头不吃啦”

  卫妮儿哪还有这个胃口和卫大郎一起,一脚深一脚浅,踩着昨夜的积雪来到木头家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可见之前已开过了,二人也是熟客,便喊了一声,敲了敲门,当即推门而入木头家富裕,在整条胡同里是数得上的,他们家竟能用得起一面玻璃窗,于是院子里几面窗户,唯独一面是玻璃窗的木框子,也不必再糊白纸避风,只需要在木框四周裱糊白纸条就行了。

  这个玻璃窗,直接让木头家的采光有了极大的提升,理所当然冬季屋内起居也以这面窗子为中心,只见玻璃窗前,木头在炕上坐着,木头媳妇在炕下走动张罗着,对面已有了人影,便知道已经是有客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胡同里别的住户收了揭贴,心底不安,一大早来找他叨咕。

  “嫂子。”

  “妮儿来了大郎,里屋坐去,是我娘家兄弟来了,上回也都见过了。”

  木头媳妇容色倒还好,见了卫家兄妹也不意外,爽朗笑道,“是为了揭贴来的吧,我们也正说这事儿呢因这揭贴,我家一大早来了三四拨人,都是来问的你们也担心是买活军作闹,是不是”

  看来,有这种担忧的人并不止卫家人,基本有一定脑子的人都会做这样的联想很好的活字印刷效果,清晰的字迹,横排简体、拼音标注,这全都是买地印刷品的特色。卫姑娘忙道,“难道不是好嫂子,快别吊我胃口,我这早饭都没吃好,一口气顶在喉咙眼,吃啥都咽不下去。”

  木头媳妇一边说话,一边已把两人都让进屋里了,此时受到买地影响,京城这些被买式新风侵染的年轻人,不再那样讲究男女大防了,卫姑娘和两个外男共处一屋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和木头、木头小舅子点头示意,两人在炕上欠身回礼,小舅子道,“这事和买活军的关系倒不太大,除了前头说的,良妃娘娘去买活军使团那里备案,这是真的以外,揭贴并非是买活军印的,而是良妃遣心腹侍女买通了隆长寺刻书坊的太监,在那儿印了发出来的”

  木头一家都是锦衣卫出身,消息自然是极灵通的,而那隆长寺,在箔子胡同附近,也是京中人尽皆知皇家御用的刻书坊,这消息一听就造不了假,卫妮儿的心总算是稍微落回去了一点儿,这才有闲心为揭贴里的内容操心,惊道,“这么说,真有个良妃,这良妃还真要离婚揭贴里写的,难道全都是真的”

  木头小舅子刚要说话时,门吱呀一响,刘二小心翼翼探头在院子里,满脸的忐忑牵挂,隔着窗子,一看就知道他也看到了揭贴,并且立刻开始担心起了后续的慈善煤

  抛开这些吃买活军饭的人家,这一日的忐忑、担忧,不论是贫富、老少、贵贱,这一整日宫中城里,最火热的话题也不可避免地都围绕着这份石破天惊的揭贴琇書網

  东宫王娘娘,竟真突然要离婚揭贴里写的难道全都是真的不是她和谁人有了私情且又何谓去买活军处备案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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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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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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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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