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只能步行回家,好在现在城市扩张还没有那么快,从木偶剧院外面的大街走到云薇家所在的建设路,也就半个小时。
路灯底下,二人并肩前行。
云薇用余光看到,赵逸然已经整整高出了她一大截。
云薇不由得心叹,这孩子长得真快啊,几乎是每一次见面,都会变一下个子。
然后,她就想起,上回她第一次来姨妈的时候,这个男孩子慌慌张张地脱了身上的衣服就给她垫在凳子上,就怕她受凉。
她后来还他衣服的那天,赵逸然脸上的红晕还历历在目。
然后,紧接着,云薇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得知赵三胖并非赵逸然亲生父亲以后,想用算法帮他找出亲生父亲却遭到反噬的事情来了。
那是一个晚上,当时云易和杨宇已经早就睡了,只有赵逸然还坐在客厅里擦头发。
云薇将曾经沾了血迹,后来又被她洗干净的那间睡衣,还给赵逸然。
“逸然,给,你的睡衣!我已经洗干净了!”
赵逸然本来好好的在擦头发,忽然听见云薇这么说。
登时就想到云薇月经初潮的那天晚上,他带着她去医院,后来云薇在医院里靠在他的怀里睡了好几个小时。
想到这里,赵逸然的脸就像着火了一样。
“好的。”他连忙接住衣服,不敢说什么,只好把衣服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地把衣服叠了起来。
云薇看他叠衣服的姿势很熟练,顺口道:“你很会叠衣服嘛!”
“嗯,我们同学都会叠,艺校都是初一就住校的,老师看我们就跟自己孩子一样,我们住校以后他们就会教我们怎么洗衣服、洗袜子,怎么叠衣服,叠被子。”
赵逸然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我因为内务做的好,还被老师当做标兵,让我去教其他同学。嘿嘿嘿,小时候禁不住夸,老师一夸,我就更加努力,现在想想,也真是好笑。”
云薇倒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这孩子心细:“你从小就做什么都很厉害。”
“没有啦,其实我会洗衣服、叠衣服都是因为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过我了。”
赵逸然谈到他的妈妈,眼神里充满着怀念:“我妈妈经常说,在巴蜀地区,如果男人不会做家务、不会做饭炒菜,将来是讨不到老婆的,要打光棍一辈子,很可怜。”m.χIùmЬ.CǒM
“呵呵呵~”云薇被赵逸然说的话逗笑了:“我知道,好像巴蜀男人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耙耳朵,就是指怕老婆的男人。原来逸然你是巴蜀人啊。”
难怪你长得这么好看,巴蜀自古出美人啊。
“妈妈是巴蜀人,外公外婆都是巴蜀人。”赵逸然说完这个,眼中闪过一抹惆怅:“我算一半巴蜀人吧,另一半就不知道是哪里的了。”
“不是我们江州吗?”云薇疑惑了:“你爸爸就是江州人啊。”
她在佟家的时候,听佟国良他们说过,赵三胖家祖上也很阔的,也是资本家,要不怎么也会有老洋楼区的房产呢。
赵逸然听她说完,抿起嘴角笑了一下。
半响,他才道:“其实,赵向阳不是我爸爸。”
赵向阳?这人谁啊?
云薇反应了一会儿,脑瓜子转了几道弯才恍然大悟。
赵三胖的大名不就是赵向阳吗?
什么?赵三胖不是赵逸然的亲爹?
赵逸然不是赵三胖在外面的私生子吗?大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爸爸?”云薇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我看到亲子鉴定了,虽然赵向阳一直跟我说他就是我的爸爸,可是赵太太偷偷做的亲子鉴定报告书被我看到了。”
赵逸然面无表情地说道:“赵太太不知道这件事,她刚刚拿到报告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被赵向阳发现了,他把报告撕了,扔进垃圾桶,可是我从垃圾桶里把报告捡起来拼在一起了。”
赵逸然的脸上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云薇还是体会到了一丝难受。
这孩子难道从来到老洋楼区的那一天就怀疑自己不是赵三胖的孩子吗?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8岁,我来到赵家生活的一年后。”
他居然这么小就知道这件事了,云薇的心狠狠地被揪住了。
她记得他来到老洋楼区的日子,那一年她9岁,读小学三年级。
赵逸然比她小两岁,正好7岁。
“我不喜欢住在赵家,可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妈妈已经去世了。她把我交给赵向阳,我就只能继续呆在那里。”
怪不得他从小就比其他的孩子内秀一点,也不怎么说话,原来他当时失去了母亲,还得知了这个认领自己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你的爸爸呢?”云薇听到赵逸然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并没有太意外,其实她之前已经猜到了。
这是常识,这个年代,小三如果有了孩子,不可能自己不带,反而把孩子送回去给大老婆带的。
原来赵逸然的妈妈不是小三,他也不是婚外情产生的孩子。
赵逸然听到云薇问他父亲的事,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云薇惊讶了,追问:“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吗?她没有你爸爸的照片吗?”
“没有,妈妈那里没有男人的照片。她带我去见赵向阳的时候,只是跟我说,这个人以后会是我的爸爸,会替她照顾我。”
云薇觉得非常匪夷所思:“所以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嗯”赵逸然点点头。
这真的太奇怪了。
难不成赵逸然的身上还有什么身世之谜不成?
“薇薇姐,小心车!~”赵逸然忽然高呼一声,把云薇扯到自己身后。
原来是因为路面有几个骑摩托车的人,不守交通规则,往人行道上驶了过来。
赵逸然带着云薇退到了绿化带里面。
这下子动静太大,令云薇的神游天外的思绪回了过来。
那天晚上,就是因为这一番对话,后来云薇就利用静玄道长留下来的推理办法,想要帮赵逸然找到他的亲生父亲,可是不仅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反而让她力竭晕了过去。
当时,赵逸然的眼神也跟现在一样,忧心忡忡的。
“我没事,别担心。”云薇对赵逸然笑了一下,拍拍他的手。
赵逸然这才放开云薇:“现在晚上交警少,这些摩托车也不守交通规则,真的是...唉...”
赵逸然叹了好长一口气。
云薇心叹,这人素质真好,这么生气,居然连一句脏话都没有。
于是,二人继续往前走。
当他们回到建设路云家的时候,刚刚23:00。
云易跟杨宇手里拿着手电筒正准备出门去找人,就看到二人回来了。
“去哪了?怎么call你呼机也不回啊?”云易一脸焦急,不过好在看到女儿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云薇听到云易的话,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传呼机来,她暗下按键,屏幕一片黑暗。
“没电了。”
“叔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赵逸然正要开口,云薇迅速打断了他:“哎,不关你的事,都是因为我嘴馋,想吃夜宵,我们才耽误那么晚。”
赵逸然听见云薇这么说,自然就明白了她不想让云易知道他们曾经遭遇过危险之事,于是不敢再开口。
云薇这一年以来,因为长身体,胃口也比以前要大,经常要加餐,云易是知道的。
于是他便没再多说,只道,“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不安全。”
“好!”云薇已经下定决心,虽然这会儿的手机死贵,还是应该买一个了。
云易说完,给赵逸然交代让他还住原来那间房,就回去休息了。
他一走,杨宇就对赵逸然挤眉弄眼:“哟哟哟,去哪里约会了?都吃了什么好东西啊?”
杨宇自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云薇应该听不见,不料却被云薇听见了,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杨宇吓得立即不敢再说话了,立即摆摆手:“好,这是你们俩的秘密,我不问,我不问!你们随意!”
杨宇说完,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回了自己房间:“唉~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宇哥,我们没有约会...”赵逸然一脸无奈,心想,我也想约会来着......
“逸然你别理他,他现在读了文科,整天酸溜溜的。我跟张慧都受不了他。”
“嗯”赵逸然一脸无奈,他的无奈没人懂。
云薇领着他去了客房,就是他原来一直住的那间一楼的房间,在杨宇的隔壁。
云薇打开门看了看,见床铺上早就已经铺好被褥了,心中满意,便没有进去。
“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朝天观一趟。”
“好”赵逸然乖乖答应。
“对了,别让我爸知道那些事,我不想让他担心。”
“好”
.........
木偶剧院,仓库。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半夜三更时分。
驼背李的四肢依旧酸软,没有力气,她知道,云薇他们肯定已经走了,便开始在仓库里大声呼救。
“师兄~师兄,你在不在?”
“师兄~”
可是,她喊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答话。
“难道,连师兄也被那个小姑娘打残了?”驼背李想到这里,心慌得厉害。
于是,她挣扎着,慢慢爬出仓库,爬到了外面去。
此时,整个木偶剧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驼背李凝神静气,想要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她的周身功夫已经被废,什么也听不见。
“啊~!!!云薇,我要你不得好死!”驼背李扯住嗓子,拼了命地朝天喊。
半响,她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师妹,是不是你?”
紧接着,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一个人影渐渐靠近驼背李。
是刚刚那个被云薇打伤的男人,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当他看到趴在地上的驼背李以后,连忙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你受伤了?”驼背李发现男人的身形有异,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女的厉害,破了我的断血路,让我受了反噬,我一恢复,就赶紧过来找你,怎么,你也被打伤了?”男人着急忙慌地问驼背李。
“呜呜呜呜,”只听见一阵呜咽凄厉的哭声,驼背李边哭边道:“师兄,她把我的功夫给废了,如今我成了废人了。”
“啊?怎么回事?你的功夫怎么会被她废了呢?”
“我本想让她犯五荤三厌四不吃的禁忌,废她功夫,没成想,她喝了我做的东西,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反倒逼着我喝掉了那些东西。”
“啊?!”男人闻言,非常吃惊:“怎么会这样?玄门中人哪个能受得了这个,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驼背李还在哭,男人只好扶着她站起来:“别哭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去。”
“只怕我的家都被她毁了,咱们现在不能回去,还是另寻他处吧。”
渐渐地,两个人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
翌日,晴,乙亥年庚寅月戊寅日,宜祭祀入殓,忌动土安粱。
再过8天就到了除夕了,保顺县的朝天观里,玄民道长正在接待云薇和赵逸然。
云薇将赵逸然遭遇的事情一一复述给玄民道长,又提到了木偶剧院的中年男人以及驼背李。
玄民道长听完,捻须道,“驼背李,在江州一带小有名气,平时替人做一些算命卜挂的事情,时灵时不灵,贫道并不知道她是茂山派门下,不过,”
“茂山术法博大精深,创立之初也曾规矩严格,后来流传至清末时,渐渐分流,又分正法和邪法,正法降妖除魔、镇邪制煞,然而金丹难得,法术易成,练邪术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拘于修道之人,贩夫走卒,什么样的人都有,”
“你遇到的那个男人,可能是断指老七。”
“断指老七?”云薇摇了摇头,她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云施主,你年纪小,没有听过这个人是正常的。”
玄民道长说,“此人在战乱年代就凭借一身邪术干过不少坏事,他的左手食指还是被我斩断的。49年以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还又干起了坏事。”
云薇听玄民道长说完,连忙道,“我不知道那些会说话的木偶人是怎么回事,只好将他们定住了。断指老七被我打伤,驼背李的功夫也没了,相信那些木偶人还在原地,烦请道长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施主请带路。”
于是,云薇带着赵逸然,以及朝天观的其他师傅们,一起出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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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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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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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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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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