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过了寿州、颍州、陈州,在这日下午,抵达许州,再次住进了留白居。
躺在舒适的客房里,陈开想着,明日抵达京城,倒是可以逛一下,毕竟是活态的古国旧都,又不用赶时间。等过了京城,在往北不远,穿过两个州,就到望山了。
只是,在两位当世顶尖宗师即将决战之前,这一路都显得平静的有些不真实。
“笃笃笃…笃笃笃…”念头才刚刚升起,就有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打开门,不等陈开发问,许州店的李掌柜已经主动禀报:“少主,有衙门的公人来抓一个客人,事情有点蹊跷,三爷让我来禀报您。”
“衙门?去看看吧”
酒楼大堂,李掌柜说的衙门公人有三名,皆着黑灰相间的丝袍,背后都背着三尺长、巴掌宽的黑匣子,气质上显得有些不文不武,比起办差的吏员,又更像是江湖人,仔细再一看,他们身上却又没有江湖人的闲散,反而有军士般的默契与冷硬气质。
其中两人抓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另一人打头,停在酒楼大门内,望着站在门口的陈重。
此时夜将深,大堂最后的三五桌客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陈开招手在李掌柜耳边低语几句,李掌柜点头离开后,他向陈重走了过去。
陈重微迎两步,附在陈开耳边低语几句,显然是交代着一些情况,陈开听完后,点点头,转向那三名公人,抱拳到:“我就是这里主事的,几位是缉凶司的?”Χiυmъ.cοΜ
领头的公差盯着陈开举起一块令牌:“缉凶司办案,闲杂人等,还请退避!”
“嗯,没有干预你们的意思。恰巧我们也与官家渊源颇深,敢问这位官爷贵姓,是何职务。”
领头人犹豫片刻,才回到:“某姓辛,乃是缉凶司班头,你是何身份?”
陈开谋划离尘,决意低调行事,自然不会在公开场合随意表露身份,淡淡说道:“只是司级衙门吏员的话,你倒也不用知道我的身份。”
辛班头眉头紧皱,盯着陈开,陈重随即眯起眼睛,搓着手掌。
不过陈开对辛班头的眼神毫无反应,一指被押着的少年,“听说他与武靖王被刺一事有关,能说说?”说道武靖王的时候,陈开微微向西方拱手,以示敬意。
“缉凶司奉圣上旨意办案,除了上官和圣上,无论你是谁,都无可奉告!”辛班头一边说着,一边瞥向陈重。
要是搁平时,他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一个开酒楼的敢这么阻三挠四,直接先把包庇的罪名扣上去再说。
但是今天不行,一来他必须尽快把这个少年带走了事,以免节外生枝,二来这是留白居,不是一般的酒楼。自从他见到堵住门口的老头开始,眼皮子就一直狂跳。
另一边陈开也在纠结,按他本心,自然不愿意参和这些事,让他们把人带走就是,少年冤不冤枉的,他也懒得关心,没必要关心,他不是来维护社会正义的,他是要离开的;但另一方面,他又确实背着西王府世子的身份,不能不参合。
短暂的沉默被赶来的李掌柜打破,他附在陈开耳边,低声说到:“许飞,许氏武馆,官方布告说疑似与王爷的事有关,前天武馆被查抄,他家人都已下了大牢,只有他一个侥幸逃了两天。”
陈开眉毛跳了跳,暗自思忖:一个少年,在已经凶名昭著的辑凶司手底下逃了两天,还偏偏逃到留白居,碰上了自己一行,这么巧吗。
“留下这少年!”
正在思考的陈开耳中忽然传来师父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方向,又转向那三名捕快:“人留下,你们走吧,回头你们的长官若是问起来,你告诉他,西王府的事情,西王府自己会处理!”
姓辛的捕头想要张口问些什么,那边站在门口陈重已经向他走了过来,抬起手,当他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格挡时,手腕已经被另一只手扣住,宽大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头,顿时他整个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
随后陈重咧开嘴笑了笑:“不该知道的,不要问,不小心知道的,也不要乱说,懂吗?”
辛班头无奈点点头,陈重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旁,麻木的感觉随即消失。
“留下人,我们走!”
陈开目送吃瘪的三人离去,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安排到:“李掌柜善后,安抚一下客人,重爷爷带他跟我去后面见师父。”说着率先往后院走去,陈重带着许飞跟上。
“误会,误会,扰了各位酒兴,本店为各位每桌奉送美酒一角,各位继续。”
店里,李掌柜略施小惠,弥平事态。
店外,出了门的辛捕头回望一眼留白居的招牌,眼里尽是无可奈何的恨意与焦急。
“辛头,被那许飞逃过这一劫,这事?”
下属提到许飞,辛班头更是拧起眉头,放慢脚步,眼神几次变幻之后,正色说到:“如实报告上头,就说有自称西王府的人,以武恃强,阻挠我等办案!”
“是!”
视线回转至留白居后面一个小院的时候,凡进正在询问那名叫许飞的少年。
“别害怕,现在没事了,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凡进好像天生就拥有让人亲和的气质,经历变故的许飞对他并没有戒备,他抬头回应凡进的目光:“我叫许飞,我家世代都是开武馆的,许州城的人都知道,我爹娘被他们抓紧牢了,你救救他们!”
说着,少年跪了下去。
“好,我会救他们,不过这会我先带你去休息吧。”凡进拉起许飞,宽大手掌抚摸他的肩膀,离开之前,眼神示意了一下陈开。
陈开看着凡进带少年回到屋子,吩咐陈重:“重爷爷,你和李掌柜跑一趟官府,拿上王府名刺,最好把人带回来,顺便了解一下他们调查的情况,事关父王遇刺,我们有这个理由。另外,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查一查许家。”
“是,老奴这就去办,请少主放心!”
不久之后,凡进安置好许飞,回到院子。
陈开问道:“师父跟着许家有渊源?”
凡进摇摇头。
“那师父为何要保下许飞?”
“他是被冤枉的。”
“哦?”
“那三个捕头浑身杀意萦绕,如果不留下他,出了留白居的门,他就会死。捕头办案拿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孩子有这么重的杀心?退一万步讲,就算许家真的参与你父王的事情,罪也不及无辜之亲,三年前他能有多大。”
说道后面,凡进语气忽然一转,谈了口气:“你其实也能看出来,对吧?”
“是有些觉察,但这世间就不是平的,所以不平事,也是管不完的!”陈开坦然,理所当然。
“但眼前事,皆是缘,你可知,这少年天赋异禀,不在你之下!”
陈开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鼻子,失笑道:“不是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日中天的缉凶司办事,却让一个孩子漏了网,偏偏这孩子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而且他恰巧住进留白居,遇上一代刀圣。”
“我也觉得很巧,但是我只觉的是巧合而已,能看出许飞天赋的人又怎会将他拱手送到我跟前?退一步来说,我与许飞,有缘无分,就算有不出世的高人要以我为子,算计些什么,也只能落空。”
“不错,不过师父你如此一说,我感觉重爷爷可能会白跑一趟,这孩子的父母怕是已经…”
陈开话音未落,陈重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凡先生,少主,许飞父母昨天就死了,说是企图越狱未果,被捕快当场格杀,尸身已经被我带了回来,就在后院,而关于许家与王爷遇刺有牵连一事,缉凶司那边并没有证据。另外,据我初步查看,这许父至少有一品的实力,寻常捕快怕是肯定是奈何不了他的,晚间那三人,都未必!”
“前天抓了人,昨天就死在牢里,看来这许父枉为武馆的掌门人,脑子这么拎不清,被抓的时候不拒捕,却等进了大牢再越狱?倒是不用浪费力气查这许家了。”
陈开话里句话自然有反义的调侃。
“是,”陈重应下之后又说到:“这帮狗东西借题发挥居然借到我们的头上,要不然我去宰了那姓辛的几个?”
陈开没有表示,而是看向凡进:“借我们的题是小事,冤有头债有主,别人做的恶,算不到我们身上。只是这师父觉得,我们要参与这事吗?”
陈开问的简单,但他知道,师父能想到这其中的关键,缉凶司气焰日盛,这件事是因私仇而起,还是因利益而起?又涉及到什么层次,如果仅是姓辛的几人,陈开“跋扈”一次,举手之劳,如果涉及更高的层次或者更广的层面,就要考量更多的东西了。
“唉,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一直沉默的凡进发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对陈开说到:“这件事你暂时先不管了,安排一下,我们改变行程,不走京城了,绕道京西,走洛州往北。”
“为什么绕远路?”陈开到底还是想去看一眼京城。
“就这么定了!”凡进罕见地独断专行,“老陈帮忙找几个人,我带孩子去把他父母葬了,明天带他一起走!”
“好,我这就去弄!”
陈重去安排的空档,被无视的陈开只能随着师父去屋里叫醒了少年许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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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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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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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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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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