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高空俯瞰,黑色的洼地与白色的积雪犬牙交错,连绵一片,像是最粗糙的画稿,却难掩天地自然宏大的韵味与气魄。
春天还未到达这片土地,但经历过漫长饥饿与严寒的动物们,已经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地钻出地面,走出深林,寻找着果腹的食物,或者,成为果腹的食物。
林间的一片空地上,一只巨大的棕熊正在撕咬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小野牛,血腥的气味远远散出去,引来了几只野狼、猞猁围观,数丈外的林子边缘,一个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身材壮硕的猎户也在望向这里.
棕熊对这些围观者毫不在意,因为那些生物,在它眼中,与蝼蚁无异。
然而在它将饱未饱之际,有蝼蚁动了!
壮硕的猎户踏着似慢实快的步伐,几步跃进,目光平平地望着眼前的巨熊,神态睥睨,看来是要徒手擒熊?
常年穿行林野的猎户,能与狮虎搏斗,猎杀巨熊,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装备猎任何捕猎工具,弓、矛、刀、戟,一样都没有,就这么赤手空拳地站在巨熊面前。m.χIùmЬ.CǒM
聪明的人或许已经再想,棕熊的食物会不会就是他下的饵,饵上已下了药?
但是下一刻,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猎户上前,棕熊护食且暴躁的本能被激发,它伏着身躯低吼出声,然后抬起前肢猛然跃扑,巨大的熊掌带起风声,想要将面前这个狂妄的蝼蚁一掌拍死。
而猎户的衣袍却在棕熊跃起的一瞬,无风激荡!
棕熊的双掌拍来,他右腿向右后方拉开半步,身形微屈,双拳自腰间提起,后发而先至,迎上了棕熊双掌。
拳掌相接,接近直立状态的棕熊足足比那猎户高出半个身子,携以体型和重量的优势,力若千钧。
猎户脚下,枯草泥屑在一瞬间如水波荡开,然而他的身躯,却像是钢铁浇筑而成,纹丝未动,脸上不仅未显出挨揍的痛苦,反而是在回味,像是老餮在品尝一种新的菜式。
反倒是主动出击的棕熊,像是被蛰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后退几步,变得更加狂躁。
嗷地一声长吼,棕熊再次前冲,却是眼见拍不动,想要顶翻对手,壮硕猎户也只是身躯下沉,一拳伸出,棕熊想要张口去咬,却被一拳砸在头上,然后对方拧身侧转,双臂箍住熊头,往下一按,一拨,棕熊便在身躯惯性的作用下翻了个跟头,而猎户以毫厘之差避开棕熊翻转倒地的身躯,淡然起身而立,看起来气定神闲,仍有余力。
这猎户竟然身怀高超武艺,但他为何要与一棕熊徒手相博,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棕熊彻底开启了狂暴模式,交战的人熊像一场风暴,摧毁着周边尚未吐出新绿的草木,身形变换,掌风呼啸,交杂着拳肉相交的沉闷响声,随着气氛的攀升,围观的野狼呜咽着,夹着尾巴离开。
视线中央,那猎户渐渐变守为攻,棕熊虽然攻势强劲,却并不会防守,因此猎户攻的也并不急,但如果武道境界足够高的高手在这里,便能看出,猎户的挥拳推掌之间,竟隐隐有虎啸雷鸣。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老农看着这场人熊大战,脸上偶有思索的表情,手上也不时比划一下,像是在印证心中所想,体悟其中奥妙。
不久之后,有人自远处向老农这边走来。
来的是一身锦袍华服的中年人,面容严峻,形态威武,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只是此时此地,这位看似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未带任何随从,孤身端着一个精美的木盒,望了一眼交战的人熊,转头对观战的老农极为恭敬地行礼:“大师兄!”
老农伸手扶住来人:“乌师弟啊,你如今已是大旗的镇远将军了,带兵之人,最讲威势,见了我就不要这个样子了,免得给别人看到,坠了名声。”
锦袍人是大旗的镇远将军乌承忠。
乌承忠态度态度仍是恭敬:“如果不是有幸拜在师父门下,又受到师兄弟们的照顾,承忠如何能成为大旗的将军。”
老农笑了笑:“罢了,乌师弟你总是这么谦逊,这是?”说着他一指乌承忠双手捧着的精巧木盒,“给师父带的礼物吗?主人如今已不大理俗事,况且也最不喜在进山练功时被打扰,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闹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乌承忠将精巧的木盒递向老农,神情奇怪,“不是解决不了,只是…我没有资格置喙,一切全看师父的意思。”说着他忘了一眼不远处与棕熊相博的猎户,那看起来比他大师兄还年轻几岁的壮硕猎户便是他们的师父?
老农轻轻接过木盒,在手掌触及木盒的一瞬,神色也变得凝重…
另一边,猎户斗得愈加酣畅,棕熊却是愈见力衰,某个时间,猎户左手挥肘隔开一记熊掌的同时,前跨半步,右拳直出,淋漓的气势再无保留。
拳头转瞬即至熊头,棕熊骤然身体缩了一圈,冲来的拳头,像是一场袭击至眼前的巨大风暴,让它本能地瑟瑟发抖,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心思,只感觉下一瞬便会被风暴撕碎。
哀嚎还未来的及发出,挥来的风暴却忽然消散,取之代之的是温润的春风般的感觉,像是一个短暂的噩梦。
猎户的拳在抵达熊头的一瞬间,散去了所有力道和气势,随意地抓了抓它头顶的毛皮,甚至还捏了捏它的脸,笑着转身离去。
大棕熊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呜咽一声,转身拖着还未享用完的美食,往林子深处走去,神情竟有几分委屈。
林子边上,观战的二人已经迎上出来的猎户,乌承忠躬身行礼,问了一句“师父安好”。
猎户居然是乌承忠的师父,一个振远将军的师父或许未必算的上什么,但乌承忠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师父叫作
马空拳!
大旗神拳门掌门,当世成名最久,也是名声最盛的四大宗师之一!而老农则是一直跟着马空拳的低调随从武福,少有人知道,他于马空拳,亦徒亦仆也亦友!
乌承忠问过安,武福询问道:“主人感觉如何?可还要再找一找更大的棕熊?”
“暂时不必了,春天将至,大风山的雕王也该出来了,过几日且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再与它一战。”老人随意说着,瞥了乌承忠一眼,“你一个大将军,不好好带兵报国,老往我这里跑是个什么情况?”
知徒莫若师,马空拳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乌承忠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他近年来已经愈加平和,唯独对弟子要求却是愈加严苛。
乌承忠不敢怠慢:“回师父,南边春练刚刚结束,弟子回来述职,陛下恩赐休沐…”
“行了,关于朝堂职务的事,没必要给我说,我也没兴趣!”马空拳一边整理稍显凌乱的衣服,一边打断了乌承忠。
武福知道自家主人对于俗事尤其是朝堂事,不愿有毫厘沾染的心思,便开口圆了场:“主人莫恼,乌师弟也是一片孝心,他休沐在家,便去了神拳馆里请安尽孝,刚好碰到…一件紧急的事情,便带着消息找来了。”
说着他一手托着木盒递向猎户,一手拉开木盒上的盖子:
“南国刀圣,托神通镖局送来了战书!”
马空拳目光一凝,伸手拿起躺在木盒中的信封,信封迎面只有两个字:战帖!字体非楷非草,每一笔,都如一把刀,刀笔形状和气,并不显得尖锐,但其中刀意却是雄浑磅礴,引的他不自觉聚起拳意应对。
噗地一声轻响,脆弱的信封瞬间化为碎屑,随风散开。
“主人!”
“师父!”
旁边二人异口同声惊呼,以为师父受了暗算,就要上前,马空拳抬手打住,信封碎时,刀意随之消散,他也及时撤了拳意,里边的信纸依旧完好,此时他正看像信纸上的内容,只有短短两行:
俱言宗师无惑起,谁解无惑心中疑!
将随暖风见北春,试问何处可揍君?
“哈哈哈…哈哈哈…”马空拳看完,狂笑起来,笑声如惊雷,向山野四散。武福与乌承忠听不出笑声中的含义,到底是愤怒还是舒畅。
数年来,师父拳坐镇神拳门,虽渐渐淡漠俗事,但北地武林第一人的地位却还是摆在那里,怀着各种目的前来挑战的人也不少,这其中,绝大多数都被以各种借口推掉了,少数的几次出手也只是点到为止,让对方知难而退,但无论如何,师父的态度都很平和,这次…
南国刀圣之名他们自然也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人与师父相比,也确实是了不得的武道后辈,达到了师父出手的标准,但是后辈毕竟是后辈,总归不可能成为师父的对手。
笑声慢慢平息,马空拳随意将信纸递给两名弟子,武福疑惑着接过,与乌承忠一起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狂妄之徒,这姓凡的小子如此无礼,简直该死!”乌承忠怒不可遏。
武福倒是迟疑着问道:“主人,刀圣这一手莫非真的已…”
“不错,凝刀意与字象之中,牵机而动,这不是技,而是道!俱言宗师无惑起,谁解无惑心中疑,技已经达到无惑的状态,心中仍有疑问,那便只能是道了,他已经可以与我以战论道!”
马空拳话音落下,远处天空风云变幻间,竟是轰隆一声,春风未至,春雷却先响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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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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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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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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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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