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钟宽急忙迎上前,一个大揖差点儿要把腰给折了,语气也是带着无比的恭维:“在下京钟宽,见过陆先生……今日有缘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对方这样大礼,让唐寅无所适从。
想到已把真实身份相告,而对方还是本地父母官,他平时又在官场遭遇种种不公,便赶紧上去相扶:“京知县太客气了,直呼名字便可。”
京钟宽一脸受宠若惊,道:“伯虎兄如此平易近人,让在下汗颜啊,不如这样,你也称呼在下名字便可,在下钟宽,乃荆州府江陵人士……”
双方一上来,就“开诚布公”,俨然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学生见过京知县。”
朱浩上前向京钟宽行礼。
京钟宽望着朱浩,面带惊喜:“这不是朱浩吗?时常听我家泓儿提及,说你聪明伶俐,继承了伯虎兄的才学……伯虎兄或有不知,朱浩的父亲乃锦衣卫百户,平叛殉国的忠义将军,诚为忠良之后,未曾想今日真是……名门汇聚啊!”
这话听起来很古怪。
配合上京钟宽那张过于热情的笑脸,更让人觉得,这高帽子戴得也未免太过了点吧?
名门汇聚?
京家算名门?唐寅也不过诗画了得,出身什么的就算了吧,至于朱浩……总之京钟宽极尽恭维之能事。
就这样还不算完,京钟宽继续道:“难怪连隋教习这样才华卓著者,王府都弃之不用,原来年后是要邀请伯虎兄这样的大才子进王府,吾儿也跟着沾光了,走出去说他是唐伯虎的弟子,也算为我京家长脸……”
话倒是没错。
唐寅的弟子,的确能提高身价,但要看哪个方面,市井小民或许会认同,但朝中大员……跟着个有劣迹的举人读书,很光荣吗?
“走走走,就由在下请伯虎兄饮宴。”京钟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直接邀请唐寅去喝酒吃宴。
唐寅道:“今日中午不刚饮过酒?不如一起去看看戏……”
对方如此热情,唐寅有些不好意思,想在中午酒宴上,京钟宽就算客气,也绝对没到眼前这份儿上。
“那……在下为伯虎兄扶轿……”
京钟宽准备齐全,居然带来了轿子。
朱浩笑着提醒:“没几步路,就在王府西门前边的空地,过个街口就到。”
京钟宽道:“那就由在下引路。泓儿,你跟在后边,与你同窗同行便可。”
……
……
一行往王府西侧的戏园子走去。
京钟宽这次便装而来,没有穿官服,同样也没带县衙的差役,身边全都是家仆,至于轿子则是从外面雇请来的,这说明京钟宽懂规矩,知道唐寅的身份轻易不能泄露,怎么也要摆出一副尊重儿子老师隐私的架势,这样才能跟唐寅更亲近。
“京泓,你爹没埋怨你提前没告知家里边陆先生的真实身份?”朱浩和京泓坠在后边,忍不住问道。
此时京钟宽正在尽“地主之谊”,向唐寅讲述安陆风土人情,完全忘记他自己也是个外乡人。
京泓道:“没说什么,还嘱咐我要重承诺,守信义,答应过王府要严守秘密,就一定不能食言。”
朱浩不由琢磨开了。
京泓会不会提前给家里人说过,此番不过是故作姿态吧?看京钟宽如此极端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浮夸了……但或许这就是京钟宽的本来的性格呢?经过大半年相处,京泓为人还算诚恳,料想确实没有提前透露。
若真如此的话,京钟宽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父亲,至少在教导儿子方面,做风相当正派。ωωω.χΙυΜЬ.Cǒm
就怕事后……
“朱浩,今天是关公戏吗?你写的?还是陆先生写的?”京泓这次能有机会跟着父亲和老师一起来听戏,心情很好。
他知道,自己是父亲跟唐寅结识的纽带,毕竟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先生,正因如此才有机会携手前来,这种机会可不多。
以后京钟宽再要跟唐寅来往,便不需要他来旁当电灯泡了,好不容易跟着家长看戏,肯定要先跟戏班的小东家,也就是自己的同学朱浩问清楚。
朱浩微笑点头:“是我写的,等会儿你看过就知道了。”
……
……
因为京钟宽没有以官员的身份前来,再加上唐寅的身份不能张扬,所以依然安排的戏台两旁的阁楼雅间。
京钟宽和唐寅坐在窗口,旁边茶几上摆着茶水。
朱浩和京泓站在两旁,兴致勃勃地向戏台上看去。
“在下至安陆上任时,从未想过本地教化如此好,看看下边,这么多百姓聚集,却秩序井然……此乃兴王教化百姓有方的结果啊。”
京钟宽一看就喜欢恭维人,彩虹屁自然而然地拍到了朱祐杬身上……谁让唐寅也是王府中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话带到兴王跟前?
间接的马屁能拍响,那才叫高明,一次不响可以多拍几次,总有响的时候。
好戏开场。
红脸的关德召刚一亮相,就赢得满堂彩。
虽说三国演义的故事在明朝时已家喻户晓,但涉及详细某一战进程,书籍中很多时候都是一笔带过,再加上大明文盲率太高,看这种没有垫场的新戏,很多人就图个热闹。
连戏台中人唱的是什么,都未必知道。
但光是听那唱腔,尤其是关德召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就足以让那些买了站票隔得很远的观众觉得,这票价值了。
换别人来唱,很难达到这种效果。
京钟宽没心思听戏,如他儿子所言,他并不喜欢戏剧,觉得几个人在台上咿咿呀呀没意思,只顾着跟唐寅搭茬。
而相反唐寅心思却全在戏台上,他不是对戏本身感兴趣,而是知道这戏是朱浩写的,又琢磨朱浩可能是王守仁的弟子,这么说来这戏会不会是王守仁所写?那就得好好听听,唱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听不要紧,从戏文内容到唱腔,其中蕴含的东西,绝非一般人可比。
就在半入迷的情况下,旁边有只蚊子嗡嗡叫,他只能随便应付几句,没太当回事。
戏过半。
老黄忠跟关云长的对决进行过两次。
老黄忠的扮演者是常在印,这也是他第一次以武将的身份登台,朱浩有意弱化了黄忠在这出戏中的戏份,使得身手一般的常在印也能很好应付。
朱浩一直在等捣乱的朱彦龄到场,却迟迟不见人影。
难道堂兄只是个口嗨王者?落到实际行动就蔫了?
不对啊!他中午可是来捣过乱的,看那愣头愣脑不可一世的模样,这么多人在场,他能不来捣乱,猛刷一波存在感?
就在朱浩想心事时,戏班当家于三带人送来瓜果点心。
“两位都是我们小东家的贵客,特地奉上吃食。”于三现在人模人样的,跟官府中人接洽都丝毫不虚。
京钟宽笑看朱浩一眼,道:“朱浩挺会做生意的。”
显然朱浩打理戏班这件事,早就被京泓告诉家里。朱浩回过头去看京泓时,京泓有点心虚地把目光避开。
……
……
好戏即将进入尾声。
就在所有人意犹未尽,希望这出戏还能多演一会儿,好让戏票物超所值时,捣乱的人终于来了。
这次是成群结队前来。
落日余晖中,一大帮人拿着棍棒就在台下砸开了,桌椅板凳掀翻一地,简直要闹到天上去了。
“以后有我在,谁都别想在这边做买卖。”
这群人中的领头者正是朱彦龄,他非常嚣张,直接跳上戏台,嗓门很大。
朱浩心想:“这是朱家知道戏班是我在打理,以为是我娘的产业,才会派出这货前来捣乱?如果仅仅是因为没买到戏票,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开口就不让别人做生意,还当着县令的面,真的好吗?”
就在朱彦龄跳上戏台,在场观众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踮起脚尖眺望。
戏台上的关德召却没停下自己的戏活,仍旧大声唱着,声音雄浑,铿锵有力!
朱彦龄对下面的人嚣张嘶吼一番,发现身后有個不识相的,还在那儿唱戏,停都不停一下,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接过手下的棍子,上去就要往关德召身上招呼。
“哇呀呀呀……”
关德召突然大喝起来,好像是转场戏一般,却是在朱彦龄即将冲到他面前时,只是稍微往旁边一闪,就把朱彦龄砸下来的棍子给躲开了。
然后抬起脚,顺势一蹬……
朱彦龄往前冲得太猛,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宽大戏服、看起来异常笨重的家伙能轻巧躲开,他的冲势顺着关德召蹬腿的力道,直接就被踹下了戏台。
“噗通!”
朱彦龄飞身跃下戏台,脑袋朝前,摔了个狗吃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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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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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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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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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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