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周从文说了香烟直径的梗后,文渊很难直面对女士香烟。但此时他已经无暇去琢磨,只想着抽根烟冷静一下。
ERCP有这么大的并发症么?文渊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刮宫是妇科的一项常规操作,很简单,极少出事。
一个新技术和一个用了几十年的老操作相比较,谁更容易出问题自然一目了然。
文渊想了一下,心里发虚,还是认为自己操作不当。
怎么就死了呢…文渊的手微微颤料,哪怕吸烟也无法带给他冷静。
作为一名医生,文渊经历过无数次的抢救,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可是每次患者死亡,哪怕是那种因为车祸、外伤送到医院只有一口气的患者的死亡,他都会很沮丧。
在文渊看来,来到医大二院这种级别的大型公立医院,就不应该有抢救不回来的人。(注)
如果是急危重症的患者也就算了,如果是癌症晚期患者也就算。可那是一个刮宫患者,怎么就死了呢!
文渊知道大概率是自己的错误,他默默的坐在更衣室里,把昨天ERCP手术的过程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多遍。琇書網
最让文渊感到悲伤、无力的是,他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
手术过程很顺利,碎石,篮网取出,应该没什么副损伤。
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患者死亡的呢?
文渊愁苦的想着,一遍又一遍,没有答案。
忽然,手机响起,把文渊吓了一跳。
“韩处长。“
文渊看见电话号码后感觉自己已经被乌云吞噬,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小声说道。
“文教授,妇科死了一个患者,说是你昨天做的ERCP,来我办公室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
韩处长的声音无悲无喜,平淡如水。
文渊了解这位,他知道最严重的情况应该是韩处长笑呵呵的让自己去医务处喝茶,最好的应该是他破口大骂。
但韩处长的语气这么平静,文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满心沮丧,还要过医务处的阎王殿,走一遍刀山火海,这让文渊更加烦闷、忐忑。
电话对面,韩处长已经挂断,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文渊静了静,他忽然问道了一股子呛人的白灵芝味道。是周从文?!
猛回头,文渊没看见周从文的身影,是自己的幻想错觉……文渊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周从文要是在,那该有多好。
一想到周从文叼着烟坐在更衣室里胡说八道的老流氓的样子,文渊就觉得恍如隔世。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终于拨打了周从文的电话。
“喂。”
听到周从文的声音后,文渊的心神猛的一稳。
周从文就像是一座山似的,带给自己无限的安全感。虽然他不在省城,文渊依旧感受到了那股子沉稳的气息。
“喂?文教授?信号不好么?”周从文的声音传来。
“周教授,我在我在。”文渊马上颤颤巍巍的解释了一遍事情。
“周教授,我……回忆了一下…”
文渊特别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给周从文打电话是为什么。
患者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难道要挨一顿骂才舒服么?
是的,文渊希望有人能骂自己一顿。
痛苦、内疚、自责,这些负面情绪把文渊装的满满的,无法自拔。
他甚至希望周从文薅着脖领子把自己按在墙上,破口大骂。
可是一切都没发生,只是周从文声音清冷了几分。
“先做的ERCP,然后今天刮宫,患者在妇科门诊手术室里出的事儿?“
“嗯。”文渊嗯了一声,“我想不出来哪里做错了,马上要去医务处汇报情况,我想先和您说一声。”
文渊情不自禁的用上了“您”这个称呼。
“行,我知道了。”周从文冷冷说道,“你先去忙。”
“”文渊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周从文说话的声音比想象中冷漠,他在置身事外!
也是,文渊拿着手机,苦笑。
这就是个屎盆子,自己给周从文打电话干什么呢?又不是救台,给他打电话过来帮自己接屎盆子?
那可能么?
周从文看着年轻,其实却滑不留手,比老临床还要老临床。
不说周从文怎么样,就看刘伟的严谨、认真,所有药物连厂家和生产日期都要核对…
肯定不是麻醉的事儿,文渊忽然想到刘伟,心裡有些感慨。
劉伟現在应该能稳如泰山吧,毕竟术前人家一点都不落的把麻醉药物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出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必须的,不出事就偷懒,文渊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的思维有点乱,已经从周从文的冷漠想到了周从文医疗组成员的谨慎、认真。
现在回想起来,医疗组成员的认真劲儿里带着一股子的冷漠,机器一般的生冷。
但无论想什么,文渊都追悔莫及,甚至觉得新技术都是一种极其不稳的活儿,少碰为妙。
毕竟死人了,这么大的压力像是山一般压下来,文渊的三观被碾压的粉碎。
周从文没说什么,很显然拒绝了自己,文渊没办法,只能换衣服去医务处。
接下来做什么很简单,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条死鱼,愿杀愿剐随他,自己还能做什么。
“周从文,怎麼了。”黄老问道。
“死了个患者,我估计是哪出了问题。”周从文沉声说道。
黄老点了点头,似乎知道周从文的选择。
“老板,手术我看没什么好改进的,患者术后3天恢复的也很好,可以随时出院。那我…先回去?“
周从文问道。
“回去忙吧。”黄老道,“要是因为ERCP导致的患者死亡,注意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也要照顾术者的情绪。不说死人很正常,总不能因噎废食。”
“是,老板。”
“但我觉得不是。”黄老道,“总是有人愿意推卸责任,正好ERCP是新技术.“
周从文点了点头,自家老板最后的话没说完,但他知道老板的意思。
注:某一段时期,我的一个错觉。经历过十几、几十次大抢救后,自信心爆棚产生的幻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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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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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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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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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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