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患者的儿子还有一丝理智,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给了李庆华一个面子。
“从文,走吧。”李庆华拍了拍周从文的肩膀,微微用力。m.χIùmЬ.CǒM
他用肢体语言告诉周从文最好别胡说八道。
周从文也没说什么,而是笑了笑,“庆华,我没别的,你急查一个甲功,告诉我结果就行。”
说着,他背着手转身离去。
李庆华怔了一下,马老师的甲状腺全部切掉,按说绝对不可能出现甲状腺危象。
可是周从文为什么如此坚持?有必要么?
“庆华,他是你学生?”患者的儿子把一腔怒火都撒在周从文的身上。
人在悲伤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如何迁怒。
患者的儿子算是比较有教养的那种,没有动手,只是对周从文背手弓腰离去的背影投以鄙夷的目光。
“我一个朋友,三院的。”李庆华无奈的说道。
患者儿子想说几句,但转念想到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母亲,没有心情纠结在陌生人身上。他擦干眼泪,“庆华,麻烦你了。找个安静的地儿,我陪陪我妈妈。人在监护室里看都看不见,我心里面慌。”
“不麻烦,都是应该的。要是你和徐老师都同意,我进去和重症的医生说一下。”
李庆华重新进入重症监护室,他走在走廊里,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似乎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哪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李庆华犹豫再三,觉得心神不宁,干脆站下仔细琢磨。
马老师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李庆华觉得是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很明白当医生的不能有共情的心理,要不然一年内整个人就得崩溃。
可是马老师当年对自己实在不错,少年时留下来的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涌上心头。李庆华的鼻子一酸,眼眶里满满泪水。
虽然沉浸在悲伤中,但李庆华还是很快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有事儿要做,人看着不行了那就别抢救了。靠机器多活一天两天没什么实际意义,马老师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活动,但应该能感受到痛苦。
就像是心脏搭桥术后的患者一样,一旦用上呼吸机,患者拔管后都会说当时呼吸机辅助呼吸特别难受。尤其是有痰,却又咳不出来,手脚都不能动,只能等护士吸痰。
那种感觉像是进了地狱一般。
李庆华不想马老师这么早最,凝了凝神,准备进去和重症的医生说明白自己已经和家属联系过了,放弃抢救。
给马老师找个单间,让她走的从容一点,有尊严一点,自己这个学生也算是尽了心。
但刚整理好心情,李庆华的心猛然颤了一下,仿佛潜意识里有一个念头在提醒他忘记了什么。
是周从文说的话么?李庆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切掉甲状腺后也会有激素存在,可是入院的时候自己就给检查过了——甲状腺功能指标为TSH0.89mIU/mL,FT4为1.25ng/dL。
李庆华很清晰的记得数值。
周从文说的不对,不可能是甲状腺危象,绝对不可能。自己已经很谨慎的检查过了,这么几天不会有太剧烈的变化。
心里想着,李庆华迈步走进重症监护室。
“李哥,家里同意么?”重症的医生问道。
“我交代完了,打一张沟通,我去找家属签字。”李庆华叹了口气,“人要稍等一下,我和祝主任联系一下,腾一个单间出来。”
“好。”重症医生也不多说什么,癌晚患者,肋骨上多发转移,没有治疗的价值。在重症里住一天两三千,根本没有必要。
看着重症医生在写沟通,李庆华下意识的说道,“给患者测一个甲功。”
“甲功?入院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李庆华也怔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周从文?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虽然说着不相信,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很诚实。或许,这就是潜意识?李庆华对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诧异,他凝神想了几秒钟为什么。
难道因为刚刚他在小包间里给自己讲解腔镜手术么?专业的像是自己的老师,像是帝都的专家教授,所以自己……
不过为什么不重要,既然周从文坚持,那就做一个检查也好。要不然万一……万一后悔呢。
“查一个。”李庆华坚定说道。
“好吧,李哥,有什么问题么?”重症医生问道。
“排除甲状腺危象。”
重症医生的嘴巴张开,错愕到了极点。
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庆华,足足看了3秒,才说道,“李哥,不会的。患者入院的时候甲功还行,而且甲状腺已经切掉了,不会出现甲状腺危象的。”
李庆华和她的脑回路一样,但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做一个。要不然李庆华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心中的忐忑。
抽血,化验,血样送出去的时候李庆华在联系单间。
胸外科太子爷还是有面子的,祝主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并且去做患者的工作,立即腾一个单间出来。
大半夜腾单间这种事儿太得罪人,必须要主任出马。
“李哥,你可真厉害,说要单间就有单间。”重症的医生羡慕道。
李庆华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默默的坐到马老师的床旁,轻轻握住皮肤松弛,失去活力的手。
李庆华能感受到活力在马老师的身体里正在消失,或许只要24小时,或许只要12小时,马老师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要是能有回光返照就好了,还能说上两句话,李庆华胡思乱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监护室的座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李庆华的悲伤。
他没意识到铃声意味着什么,站起来准备找徐老师签字,然后带马老师离开重症。最后和家人见一面,安安静静的离开,也挺好的。
可是没等他松开马老师的手,重症医生趿拉着拖鞋急匆匆跑来的声音落在耳朵里。
“李哥!危急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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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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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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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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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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