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年轻人、一名小医生教训,陈厚坤没有觉得诧异。周从文说的话他都能理解。
甚至连胸腔镜是未来这种“匪夷所思”的认知,陈厚坤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不算麻醉,一台开胸手术的时间可以做2-3台胸腔镜手术,患者受到的创伤小、恢复快,这么先进的术式为什么打不过传统手术?
完全有可能,甚至可以说这是必然。
破绽只有一个——现在临床医生都是从开胸手术开始学习的,习惯、认知的不同才是横亘在前面的障碍。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至于胸腔镜的某些操作习惯,只能慢慢熟练,一点点来,没有别的办法。
而自己……
陈厚坤渐渐想明白了,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小周医生已经把“秘籍”告诉张友,自己还能怎么做?
继续磨鸡蛋去呗,现在自己连一枚完整的鸡蛋都磨不出来,想那么多也掰扯。
天天琢磨着把手术训练的方式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还真是可笑。就像是周从文说的,真是有些舍本逐末!
虽然想的并不通透,但陈厚坤能接受。
他缓了缓心神,站起来走出防火通道去换衣服直接回家。
在科里也没什么事儿,还不如回家去做手术训练。至于患者接受之类的事情,需要时间,陈厚坤没办法左右。
……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嗡嗡嗡~~~
陈厚坤手里的磨钻轻轻落在鸡蛋壳上。
长时间的练习,陈厚坤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技巧。虽然这些说不上有多高深,但是与二十多年的手术经验相互参照,他隐约觉得自己水平在不断的缓慢进步。
鸡蛋壳的碎末在飞舞,陈厚坤屏气凝神,手里的力度掌握的刚刚好。在鸡蛋硬壳与内膜的毫厘之间游走,陈厚坤甚至有一种庖丁解牛的感觉。
他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神。最近这段时间的训练收获极大,但陈厚坤依旧不能完整的磨出来一枚鸡蛋。
上面还好说,越到下面越是困难。鸡蛋内膜的涌动让动作变得复杂,陈厚坤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无法计算出来下一步的力量。
只能把这一切变成本能,而要变成本能的话需要大量的努力,陈厚坤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继续勇猛精进。Χiυmъ.cοΜ
“啪~”
一声细若游丝的轻响,陈厚坤停住动作,怔怔的看着鸡蛋上的一个微不可见的破口里流出鸡蛋清,叹了口气。
又失败了。
无所谓,
继续!
陈厚坤沉心静气,收拾干净磨钻的平台,又拈了一枚鸡蛋上来。
他仿佛重回年少时,像是医学院的学生一样专心致志的练习。
……
……
张友苦恼的坐在桌边,怔怔看着磨钻。
“你每天跟魔障了一样,琢磨什么呢。”张友的爱人问道。
“手术训练。”张友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练够?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天天就跟疯了一样长在手术室里。每天吃饭都要我去送,根本不着家,我还以为你跟哪个小护士好上了。”张友的爱人笑着说起从前的往事。
“瞎想。”张友心不在焉的低声斥道。
他脑海里都是磨钻和破碎的鸡蛋。
“都多大岁数了,还做手术训练。你手术不是说全省第一了么,怎么?想去帝都?折腾个什么劲儿,老老实实干几年就该二线喽。”张友的爱人笑道。
“唉,你不懂。”张友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懂,可是老张你看看你现在,回家就磨鸡蛋。你这不是用石头砸鸡蛋么,哪有只砸碎鸡蛋壳,里面的那层膜却不破的道理。”张友的爱人说道。
要不是张友亲眼目睹周从文磨出来一个完整的鸡蛋,他早就放弃了,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从文手里简简单单的操作,自己怎么就做不到呢?张友看着磨钻有些绝望。
这些天,他用了至少2000枚鸡蛋,可是最多只能磨掉一点点鸡蛋壳,剩下的……完全做不到。
这还只是磨鸡蛋,还没进展到切开内膜,用手术针线进行缝合的程度。
真是特么的!张友怔怔的看着磨钻,有些灰心。
“老张,你倒是说句话啊。”
“唉,别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有人磨出来一个完整的鸡蛋。”张友无奈的说道,“不光是磨出来,他还在内膜上切了一个口,用针线连续缝合。”
“这么厉害?根本就不可能吧,是不是你做梦呢。”张友的爱人无法想象张友描述的事儿。
“是真的,不是做梦。算了,你去忙你的,别跟我掺和。”张友无奈的说道。
“老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张友的爱人不屑的说道。
“怎么说话呢。”
“你是主任,谁手艺好就挖过来,要不然你当主任干什么?主任可是管理岗,你主要的工作是做手术么?是管人。”张友的爱人很平常的说道。
张友怔了一下。
是啊,挖过来!
让周从文自己做,自己何必要做呢。
前一阵子张友听说了一个八卦——创伤外科的一位大牛在珠三角开了一家私立医院,只做断指再植手术。
他年纪已经大了,显微镜下血管吻合对他来讲是很难的。
所以他养了十几个年轻人,只教他们显微镜下断指再植,每天窝在手术室里从早做到晚。
这就是传说中过的手术兽。
据说那位老教授也是够狠,医师证和专业都没让年轻人们办,平时术后查房、治疗更是不让他们插手。
珠三角每年十几万根断指,活根本干不过来,而那位老教授也不担心……嗯,就是这个道理。周从文不是能干么,把他挖过来,每天蹲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就是了!
张友看着磨钻,已经失望的心思渐渐又活跃起来。
“老张,你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张友的爱人见他又怔住,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你说得对,我年纪大了,太精细的事情做不到,还是挖人最实际。”张友说着,拿起手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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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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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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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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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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