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在老仆的引领下,步入厅中,虽是目不斜视,但眸光闪烁之间,就是将花厅布置收入眼底,从茶几桌椅的摆设来看,都是寻常物件,不见奢丽堂皇之意。
起码从此来看,这位许大人生活作风简朴,不尚奢华器用。
贾珩抬头看向许庐,一个四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着棉布长衫的老者,就是躬身一礼道:“宁国公之后,晚生贾珩见过许大人。”
许庐这时也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身量颀长,面容清隽,一双眸子沉静、坚定,令人见之忘俗。
许庐冲贾珩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贾公子请坐。”
贾珩道谢一声,然后坐下。
许庐放在小几信笺之上的手指敲了敲,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贾珩,神情冷硬,声音都带了几分压迫性,道:“贾公子此间所言,属实否?”
贾珩拱手道:“晚生不敢有一字欺瞒大人,彼等贼寇此刻就在隆福客栈落脚,欲在明日发难抢亲,宁国族长暗相勾结贼寇,明日也必然有所异动,一俟事起,晚生就可拿捕这几人,解送官府,久闻大人刚正不阿,还请大人为晚上主持公道。”
许庐面色默然,须臾,道:“国公袭爵之人,勾结贼寇,谋抢族人之亲,天子脚下,竟有此骇人听闻之事?只是,贾公子你是如何拿捕这几人?”
贾珩道:“晚生表兄,现在五城兵马司为总旗官,闻此事后,震怖之余,忧切万分,已寻好友京营中的蔡百户,带着几个兄弟,暗中盯住,只是彼等贼寇奸狡,更有宁国府中官家赖升为之通风报信,想要拿下,需得其发难再说。”
许庐眸光闪了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剑眉下的清眸,宛如两把利剑,一般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贾公子,你为何不就地拿了此人,让你表兄明日送至五城兵马司,如何偏偏来寻本官?”
贾珩闻言,就是起身,神情肃然道:“三辅之地,治安缉盗,职属京兆地方,晚上自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寻找到大人,况翠华山贼寇入京犯案,背后是宁国族长主谋,五城兵马司难保不会畏惧宁国权势,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珩闻许大人刚直不阿,秉公执法,如果大人都不想理,不敢理,那晚生也无需再去寻他人了。”
许庐面色和缓了些,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说道:“贾公子请坐,本官为京兆尹,干系京兆治安,绝不能坐视彼等贼寇祸乱于京,只是事关重大,毕竟牵涉到宁国公府上之事,贾公子又以贾府族人身份举告,事觉可疑,故而需要问清原委。”
这是不是贾家之人的内斗,拿他来做筏子?xǐυmь.℃òm
贾珩道:“许大人有所不知,珩已是宁国之第四世孙,分属贾家旁枝,一来无官爵在身,二来,平时与宁国府少有来往,如果不是因为这婚事,也不会与宁国府有着冲突。”
说着,就将先前的婚事冲突说了,主要是讲述婚约被夺之事,以释许庐之疑。
许庐的反应,果然如他预想中几种反应之一,他就说宦海沉浮二十余载,从地方到中枢,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莽臣?
而且,他这一切本身就不是没有疑点,唯一的疑点,就是……太妥当了。
他又是让人监视贼寇,又是调查出贼寇背后之人是贾珍,这简直就是把所有的前置工作都做完了,就等着这位京兆尹来踢一脚,秉公执法,弹
这位京兆父母,岂能不疑?
所疑者,他贾珩不是受人指使,就是以旁支之身份算计族长,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他自承确有“夺亲”、“打人”一事的过节,就是表示他的目的很单纯,被迫无奈,对抗族长的欺压。
“这些官僚无不是人精,纵然一时不察,也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贾珩看着神情默然的许庐,心头感慨着。
许庐闻听解释,面色惊异片刻,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原来如此。”
他倒是前些日子,在衙里隐隐听通判傅试,提起贾族族长贾珍在翠红楼被人打了,打得脸肿得老高。
他那日还训斥了彼等,于官厅不言公事,竟是私下道一些家长里短,成何体统。
那傅试平日就是一心钻营权位的奸猾之吏,刚刚得了荣国府贾存周的举荐,方得以充数京兆衙司,履任通判,既是贾府门生,那这少年所言当真是确凿无疑了。
许庐想起前事,得到印证,思量了下,心头已有决断,沉声说道:“此事,本官自会秉公处断!贾公子,明日你擒下了贼人,只管往京兆来解送,本官会严审此案,不枉不纵!”
贾珩闻言,面色激动,拱手道:“谢过许大人。”
“对付那贼寇,人手可还足够?”许庐眉头皱了皱,又是问道。
疑惑既去,再看对面少年就有欣赏之意,这少年遇事从容镇定,倒是个可造之才。
只是可惜,姓贾……
贾珩道:“回大人,我这边有二十余人,都是好手,我众彼寡,已经足够擒拿贼人。”
“务必留下活口,否则证据不足,背后之人安然无恙不说,恐会报复于你。”许庐面色幽沉,目光锐光闪烁,叮嘱道。
如果要上疏弹劾宁国族长,没有贼寇之证言以及赖升的证词,他什么都做不了。
“京中权贵横行无忌,祸乱地方,还有那贾府,更是于京兆府衙安插私人,如能借此事,当能好好震慑这些践踏朝廷法度的贼子。”许庐思忖道。
此刻,这位京兆尹已经在想着借此事一扫神京城中的不正之风。
贾珩又在许庐的叮嘱声中,离开了许府,待出了许府所在的永业坊,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许庐外朴拙而内酷烈,不好应付,不愧是地方历练出来的,若得此人在都察院……未来陈汉官场当有一番风波了。”贾珩暗暗摇头,觉得这与自己无关,但忽然转念之间,隐隐想起一事。
若是他参加岁冬的县府二试,主考多半就是许庐。
“眼下思这些也是无用,还是回去,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贾珩收起思绪,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神京城茫茫的夜色中。
荣国府,夜幕低垂,一轮皎洁明月悬于中天,洒下万千柔和光辉。
荣庆堂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丫鬟,嬷嬷站在屏风之后垂手而立,侍奉着厅堂中的满堂珠翠,贾府的太太、奶奶都是绫罗绸缎,金钗步摇,光鲜亮丽,聚于一桌,抹着骨牌。
贾母褐色绸缎排穗褂,银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旁的鸳鸯站在一旁,给贾母看着牌,凤姐、尤氏,李纨几人笑着说话。
只因明日就是中秋佳节,贾母笑道:“中秋佳节,总要让一大家子都过来热闹热闹才好。”
贾母所言的一大家子,自然是指东西二府,如在平常也就罢了,中秋佳节,团圆美好,两府的媳妇妯娌都要在后院说说笑笑,而爷们则在前院猜枚吃酒。
凤姐一袭对襟绣花淡黄色罗裙,秀颈戴珍珠项链,云鬓之间别着一朵黄色花钿,打扮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闻听贾母之言,柳梢眉下的丹凤眼笑意流转,轻笑道:“老祖宗,已经让二爷请了戏班子,就在府里唱三天大戏,还有那唱大鼓、说书的,说的可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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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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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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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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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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