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知木已成舟,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儿,不妨吃过饭再走?”
贾珩道:“这会儿用晚饭时候还早儿,先前在姨妈那里才小酌了两杯,倒不大饿。”
然后,凝眸看向惜春,此刻明眸皓齿、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小姑娘,正披着他那件玄色大氅,因小孩儿穿大人衣裳,愈显得娇小玲珑,惹人怜爱。
只是一张清丽、白腻的小脸,神情出奇的平静,正自看着自己。
目光相接,傲娇小萝莉也不知是有些惧,还是有些羞,目光急忙错开。
“妹妹,先随我过去,等之后再让人来收拾你随身的东西。”贾珩温声道。
惜春螓首点了点,应了一声“嗯”。
贾母转而抬眸看向惜春,面上现出慈祥的笑意,道:“惜春丫头,你在你珩哥哥那里住一段时日,等过几天,这边儿人事料定了,再搬过来不迟。”
“祖母。”惜春闻言,唤了一声,起身,近得前来,闯入贾母的怀里。
贾母搂着惜春的削肩,宽慰道:“好孩子,你从小就是个懂事明理的,你珩哥哥现在拿你当亲妹妹来疼爱,到了那边儿住着,可好好听你哥哥的话。”
惜春“嗯”声连连应着。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却有几分欣慰。
由此看来,惜春也未必是冷心冷意之人,起码贾母抚养其长,小姑娘对贾母有着深厚感情的。
许是,如今的惜春,还未到那“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的心境。
再想起刘姥姥在桥上偶然碰到缁衣乞食的惜春,一声“惜春姑娘,你们贾家,出事儿了。”
惜春躲开说着“施主,你认错人了,从无假家还是真家”之时,未尝没有伤心感怀罢?
“记得红楼梦中,惜春唯一一次撒娇,应是刘姥姥说的‘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彼时,惜春笑的肚子疼,抱着奶母让揉肚子,再有刘姥姥进大观园,对贾母说带上一张图绘园子的画回去给亲戚开眼,也是惜春回去来画,线索交织,最终归结为石桥一遇,当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贾珩目光深深,思忖着其中的造化玄奇。
然而,想得深了,忽地一惊,却是想起见着进荣国府的刘姥姥……
这边厢,惜春和贾母叙话而毕,转头看向贾珩,虽未出言,但那双清冷、明澈的眸子,却隐隐等待着什么。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走罢。”
惜春应了一声,这次目光倒没有躲闪,迎着那温煦的目光,抿唇不语。
贾母见着,心头就有几分舍不得,对着探春和黛玉说道:“三丫头,林丫头,你们两个也跟着过去瞧瞧,安置好了,晚些再回来。”
凤姐同样也吩咐着平儿,道:“你跟着看着,若短了、缺了什么,不管是和东府珩大奶奶说,还是回来和我说,都要添置齐全了才是。”
平儿道:“是,二奶奶。”
湘云开口道:“祖母,我也跟着瞧瞧,等晚些再回来罢?”
贾母笑了笑,应允了。
黛玉、探春、湘云、平儿几人说话间,随着贾珩出了厢房,惜春的丫鬟入画、彩屏紧随其后。
至于衣帽鞋袜并妆奁茶具,自会有丫鬟、婆子帮着收拾。
贾珩领着惜春以及黛玉、湘云出了小巧别致的院落,恰巧看到两个婆婆带着一个荆钗布裙、有着几分姿色的妇人从花墙下的月亮门洞过来。
贾珩瞥了一眼,倒不多言,带着惜春,沿着抄手游廊,向着东府而去。
待贾珩走后,看着倏然变得冷冷清清的屋子,贾母叹了一口气,对凤姐叮嘱道:“凤丫头,这家里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珩哥儿前前后后帮着府里办了不少事儿,临了惜春丫头……珩哥儿听了怎么不寒心。”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心头对仆人也颇是恼火,道:“老太太放心就是,家里这些犯了口舌的婆子、丫鬟肯定是要好好整治整治的。”
王夫人闻言,目光阴了阴,暗道,的确是该收拾了,如非宝玉屋里的长舌妇,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方才就不会得那珩大爷说落她家宝玉。
这头层主子、二层主子对比着,拿宝玉作筏子,折得倒像是她的体面了!
或成最大输家的王夫人,此念一起,再无意多留,就想去宝玉房里。
当然,也是王夫人心善,许是看不得等下凤姐惩治仆人,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母,一时并未多想,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这边儿怪冷的,先回去罢。”
贾母、凤姐:“……”
在一旁始终旁观不语的李纨,秀眉蹙了蹙,秀雅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异样,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婆婆,思忖着,合着你也觉得冷?那先前那位珩大爷口中所言,宝玉房里的无烟兽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实上,贾珩先前将宝玉拉出来,也在某种程度上封堵住了贾母挽留的口。
厚此薄彼,旁的话也说不出。
毕竟,宝玉在饮食起居、衣服器用上是独一份,再稍次一些则是黛玉。
正所谓,唯宝黛二人独得贾母宠爱,尤在三春之上。
而探春、迎春、惜春,尤其是后二者,存在感薄弱,惜春身份尤为尴尬,贾珍不闻不问,故常有下人说,”这是养在我们西府,在东府还不知怎么样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道:“先回去罢。”
经过这番闹事儿,也不知东西两府会不会因此隔阂,还有那珩哥儿心头不定有着芥蒂,她回去都得想个法子化解一番才是。
不仅是贾母,一旁的凤姐,心头堵的慌同时,也担心生出什么嫌隙来,就吩咐了平儿去往东府。
过了一会儿,彩明挑开棉帘,脆生生说道:“老太太,琏二奶奶,柳家的带过来了。”
贾母与王夫人、李纨等人并不理会,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折返回荣庆堂。
不提凤姐在此如何惩治柳家的以及那位碎嘴的粗使婆子。
却说贾珩这边儿,带着惜春,回到东府。
一行人走在宁国府曲折环复的回廊上,贾珩对着惜春,轻声道:“在我住得院落西边儿有个小院落,你以后就居住在那里,衣食器用都是俱全,与我并无二致,再拨付过去两个丫鬟,让你使唤着。”
瞥了一眼清丽小脸儿绷着的傲娇小萝莉,他觉得等抽空,还是要给惜春做做心理疏导。
否则,哪天再对尤氏说什么带累我之言。
惜春紧了紧大氅衣领,抬眸看着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心头暖流涌过,轻声道:“多谢珩大哥。”
傲娇小萝莉终究并非无情之人,不动声色地将珩大爷,改换成了珩大哥。
湘云苹果圆脸上洋溢起笑意,道:“珩哥哥这般疼爱你,真让人艳羡,怎么,你还绷着小脸儿呢。”
说着,笑着伸手,就去捏惜春粉腻的脸颊。
惜春猝不及防,被湘云捏了下脸颊,嗔恼道:“云姐姐。”
许是受得湘云的笑容感染,清冷小脸再也绷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贾珩轻笑道:“你这年纪,该向你云姐姐学学,多笑笑。”
惜春耳畔听着略带宠溺的温言软语,抬眸看向笑意直达眼底的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却不由回想起方才在厢房中的回护。
眼前少年在外面的那些传闻,她其实都有留心的,但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现在……
黛玉在一旁看着二人,星眸闪了闪,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几人说话间,就进入内厅,齐齐落座,夜色也渐渐落幕,丫鬟掌了灯火,厅中明亮如昼,因有地龙烧着,倒不显寒冷。
而在后院之中,听到贾珩带着惜春回返的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都一起过来,早从探春随行的丫鬟侍书口中得知西府那边儿的事。
秦可卿一见贾珩,丽人柔声唤道:“夫君。”
贾珩冲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吩咐人将西边儿的院落收拾收拾,让惜春妹妹住下,再拨过去两个丫鬟,照顾着。”
尤氏见着惜春,也近前唤道:“妹妹。”
惜春明显对尤氏有些冷淡,脸上笑意敛了几分,唤了声道:“嫂子。”
恰在这时,秦可卿吩咐着宝珠过去收拾院落,尤氏回头笑道:“宝珠在你跟前儿伺候着,我带着彩蝶过去罢。”
秦可卿美眸微动,笑着应声,由着尤氏去了。
惜春凝眸看向尤氏,抿了抿粉唇,没有言语。
贾珩见着姑嫂之间相敬如冰的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尤氏原为贾珍之妻时,素有锯嘴葫芦之称,而贾珍对在西府的胞妹不闻不问。
惜春心头不可能不感到寒心,那么对贾珍逆来顺受的尤氏,在惜春心头,想来也没什么好感可言了。
念及此处,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心道,如是惜春见到那天尤氏向他送围巾,会不会说一句,“嫂嫂,惜春有话说……嫂嫂对得起流放在外的兄长吗?”
难说……
“这个孤僻、冷漠的性子,冷心冷口,估计比晴雯的爆炭脾气都难调理。”贾珩放下茶盅,思忖着,正好对上在一旁侍立的晴雯。
削肩膀、水蛇腰的晴雯,冲贾珩轻轻笑了笑,那张狐媚的瓜子脸蛋儿,嗯?眉眼弯弯,竟见着几分温婉、柔顺。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不由失笑。
这种问题少女,都带好一个了,倒也不差惜春一个了。
这边厢,秦可卿拉着惜春的手,说着问候的话。
在温柔和平的交谈中,惜春也不似先前那般清冷,一一回着话,湘云笑着补充。
直到夜幕降临,尤氏和丫鬟彩蝶过来,说院落收拾好了,秦可卿才领着惜春过去,待安置下来。
待稍晚一些,秦可卿和惜春单独说着体己话。
另外一旁,书房小厅中,贾珩与黛玉、探春、湘云围炉茶话,主要是贾珩问着惜春这二年的变化。m.xiumb.com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惜春妹妹以前还好一些,说笑比较多,也就这一二年,不笑不语的,这次搬到这边儿来,希望能过得快乐一些罢。”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我瞧着性子是清冷、孤僻了些,她屋里摆着佛经,以后这等书断断是不能看了,这等佛经最是移人性情,让人思虑过度,说来……”
然后看向一旁的黛玉,道:“说来,林妹妹眉尖若蹙,忧郁藏心,记得初见,我也和妹妹说过,要少思少虑的。”
黛玉星眸嗔恼,轻声道:“珩大哥说着惜春妹妹的事,怎么突然说起我了?”
芳心深处却有几分暖流涌过。
少思少虑,她如何不知,只是……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呢?”
贾珩笑道:“云妹妹豪迈豁达,自不必说,惜春妹妹和林妹妹,若是能学学云妹妹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湘云格格娇笑,拉过黛玉的胳膊,在怀里蹭着,笑道:“林姐姐,你总有一样向我学的了。”
黛玉:“……”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方才想起一联,打算送给林妹妹,以为勉励,妹妹若喜欢,可为座右之铭。”
黛玉闻言,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波动,一下子被吸引了心神,轻声道:“珩大哥,什么联?”
探春这会儿也扭脸看向贾珩,英媚的明眸之中,期冀之光闪烁。
贾珩徐徐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此联赠予妹妹。”
这是陈继儒《小窗幽记》中的句子,因明亡于嘉靖二十九年,而彼时,陈继儒还未出生,故而这对联从未显露于世。
黛玉闻听对联,品读着词句,一剪秋水明眸宛有烟波横生,倏地抬起,目光楚楚地看着对面那少年,与那清眸对上,一时之间,心尖轻颤,竟有些不知所措。
以黛玉之文采,自能感受到这对联中的恬淡、闲适心态。
正因如此,才觉得……用心良苦。
而且,这是专为她所作的,一念至此,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探春明眸焕彩,喃喃重复着对联,赞道:“当真是旷达、澹泊。”
湘云喃喃说着,苹果圆脸上满是欢喜,笑道:“珩哥哥,我最爱你这联,不若送我吧?”
说着,拉起贾珩的胳膊,一时也没有多想,像方才下意识撒娇蹭着。
黛玉:“???”
这是送你的吗?
这是单单给她的……
感受到湘云才露尖尖的小荷,贾珩收了收胳膊,笑了笑说道:“云妹妹生来豁达,倒不需此联自勉。”
黛玉闻言,藏在桌下捏紧的手帕,方松了松。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秦可卿着人来唤用晚饭。
贾珩和黛玉、探春、湘云离了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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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上,日更八千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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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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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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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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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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