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德威眼里也没别人,只认准了提学官何鳌,上前行个礼道:“学生秦德威见过老宗师!”
正所谓,老师偏爱好学生,古今皆然。而秦德威就是那种“好”学生,或者说优质学生更为恰当一些。
对这样的学生,一般提学官都不会刻意为难的,现在多照顾一分,将来就多三分人情。
再说秦德威与何大宗师还有源自徐妙璇他爹那边,以及前年对付潘太监的香火情。
何鳌捏着秦德威的诗稿,貌似不满意的说:“文衡山鼓吹你是当今江左第一,你就学了这些逢迎笔法糊弄我?”
有促狭的人叫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大宗师面前,焉敢不低头!”
秦德威很不好意思的对何鳌说:“这一年去了京师,大部分时间都潜心跟着翰林张学士学习,没多少机会练习吟诗作词。
只是又多次被夏桂洲公叫去,帮忙捉刀写应制诗,便习惯成自然了。”
何鳌呵呵笑道:“不愧是去京师深造过的,说这些充门面的话也大有长进。”琇書蛧
两边其他人听到这里,就一起陪着笑了。心里半信半疑的,秦德威真的有这么厉害?
任何时候,都不乏有红眼病的。在座人里有个叫马骏的,乃是高园主人的亲戚,所以才能列坐其中。
此人曾经在嘉靖十年时与秦德威一同考过府试,还结了点怨气。但一直到去年,他才考中秀才。
见何大宗师对自己爱搭不理,但却与秦德威说说笑笑,马骏肚子里就冒酸水。
忍不住就说了几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乡试而来。你秦德威在外旷学一年,肯定没有乡试资格吧?除非大宗师特别开恩,赏你一个乡试资格。“
对秦德威的来意,大家都心知肚明,还能是什么目的,肯定与外面那好几百人一样。
但没有忍口头说来,一般懂事的人不会去坏别人的事。
可这个马骏就这样把潜规则大剌剌的说了出来,直接点出了秦德威的意图,这就很恶毒了。
这就相当于一种挤兑,会让爱惜羽毛的何大宗师的表面功夫很难做。
对这种小角色,秦德威懒得直接理睬,多看一眼都是输!
他只对何鳌说:“我在京师文会上,因为理念不同驳了王慎中,吏部主事李开先为替王慎中出气,出言辱及我父母。
我便又冲动动手殴打了李开先,最终朝廷判决,令大宗师对在下予以训诫。
然后我替冯恩在廷鞫答辩时,指斥首辅张孚敬、次辅方献夫、前吏部尚书汪鋐。
又导致朝廷追责,再次有御批判决,发大宗师予以训诫!”
这几句说出来,整个楼上鸦雀无声。
秦德威随口提出的这些名字,对于地方普通士绅而言,大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所以大家既震惊又难以理解。震惊的是,秦德威在权贵满街走的京城,为何还能如此嚣张?
难以理解的是,秦德威对待那些官员的态度,又是打又是骂,最后就只是个“训诫”?
皇帝也好,朝廷也好,现在竟然是这么宽容的吗?
等众人消化并脑补完毕,秦德威又道:“所以学生此次前来拜访大宗师,专为领受训诫而来,以完复朝廷诏旨!”
何鳌无语,你在京师搞的这么大,自己还能训诫什么?训诫你以后不要装逼了?训诫你以后要闭嘴不许再参与朝堂之事?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何大宗师,不知何大宗师会怎么处置。
沉吟半晌后,何鳌就说:“其一,扣掉你秦德威今年廪粮,以儆效尤!”
按照制度,官府每个月发给廪膳生员六斗米,以为资助鼓励。这就是生员自嘲的“为六斗米折腰”。
可秦德威在意的不是扣除今年廪粮,而是表达出来的其他含义。
只说扣除廪粮,没说别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还是保住了廪膳生员的位置?不然哪里来的廪粮?
何鳌的话还没有完,“第二,乡试之前,你每个月到我这里一次,接受本官教训!顺便禀报你的动态,本官要监督你的改进情况!”
每个月找一次大宗师?众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这是惩戒,还是回护了。
秦德威还能说什么,再次行礼道:“学生知道了!”
在这公开开场,又这么多人看着,何鳌也不想与秦德威表现出太多关联,挥手道:“你且下去吧!记得下个月来受教!”
秦德威浑身轻松,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就搞定了。
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得出大宗师对自己的刻意袒护,那么重新确认了廪生身份,乡试名额就不是问题了。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扫了一遍席间人物,然后略感奇怪。刚才在街上时,就听说柳月要现身,怎么没看到人?
就在这时,有个仆役上楼来,对高园主人家禀报道:“老爷!南京城里的东桥公似乎有急事,又把柳月姑娘请回南京去了!”
然后又见仆役掏出份书信,对主人家说:“那位东桥公特意写了书信,说是赔罪致歉!”
东桥公就是南京文坛老盟主顾璘,他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冒犯人了。
但顾老盟主在南京及周边文坛地位高,有资格任性一下,何况还亲笔写了书信赔罪。
主人家苦笑连连,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事遗忘了。
而秦德威听到仆役的话后,感觉一头雾水,顾老头这个举动真的怪异。
自己近一年年不在,顾老头这又是想整什么幺蛾子?不惜得罪这边的人,也要把柳月请回去助兴,正说明顾老头想搞点大事?
秦德威下了楼出去,结果发现胡宗宪还在守着,对秦德威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秦德威叹道:“每当有人问我是谁,我都想吟一首诗,你听好了......”
胡宗宪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醒悟过来:“不用听了!我知道你是谁了!除了金陵小霸王,谁会动不动吟诗!”
秦德威无语,拱拱手道:“后会有期!”
又走出园子,秦德威就琢磨着,今天太顺利了,现在还不晚,似乎不一定要在句容过夜啊。
如果找到马车,快马加鞭的赶路,说不定今晚就能夜袭王怜卿了!
这时高长江赶了过来,“房子给你找到了,在......”
“不必了!”秦德威是个决断力的人,又问道:“你这种大少爷,是不是坐自家马车来的?先借给我,我马上出发赶回南京去!”
白辛苦找房子了?高长江大怒:“你这呼来喝去的,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你的仆役!”
秦德威说:“你不是来参加录遗之试的吗!我留封信给你,你回头拿信去拜访大宗师,包你过考!”
高长江立刻又笑道:“好的!秦大爷你尽管吩咐在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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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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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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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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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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