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说,全南京城所有具备司法权的衙门,全都派人来了。
屋里这些人里,地位最高的就是操江御史赵副宪和南京刑部张侍郎,两人大概都觉得对方是最大的劲敌,互相对标,吵得十分火爆。
因为屋子太小,两人距离太近,伸伸手指头就能戳到对方脸上,看着似乎快打起来了。
张侍郎高声讥讽说:“你操江御史就是个武夫衙门,不老老实实练你的水师去,怎么还妄想来审这等大案?”
操江御史听名字似乎是个很奇葩的官职,但其实也很厉害。
朝廷专设副都御史或者佥都御史掌管南京上下游的长江水师,衙门设在城外新江营,所以才被张侍郎讥讽为“武夫衙门”,
赵副宪便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操江御史不算武夫,御史......如何不能审案?”
张侍郎哄堂大笑:“什么审案?前几天有人亲眼见你上了船,满江乱窜,抓不到贼寇。这次你怕不是想来抢案犯,然后去遮丑吧!”
然后其他官员也不甘寂寞,有帮腔助拳的,有火中取栗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把总班房实在太小了,大家在屋里一通乱吵,人人头晕气闷,便不约而同的嚷嚷出去说话。
徐指挥一边欣赏着高级文官撕逼场面,一边暗暗惊心,他现在才真正理解,自己搞了件什么大事,对文官们的诱惑力又是多么大。
这二十五巨寇案件就像凭空掉下的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叼走。
贼寇是从潘太监府上出来的,那潘太监就算不知情也脱不了干系,必定要论罪的,只是罪名大小而已。
谁审案并给南京守备太监论罪,谁就能在文官里获得巨大声望和雄厚资历,跟白捡的一样。
注:不是判决是上疏论罪,理论上只有皇帝才能判决太监。
如果潘太监知情,那就更好了,完全可以想办法审成不知情。只要潘太监肯拿出点好处交换,这罪名大小都好商量,名利双收。
站在徐指挥身后的小透明田锦衣也被震惊了,贪婪之心不可遏制的冒出了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徐指挥说:“姐夫啊,我怕你把持不住,不如让我来出面?”
徐指挥奇怪的看了眼田锦衣:“你还有什么想法?”
田锦衣愤愤不平的说:“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们两个累死累活抓了人,最后却要交给他们文官去审,最后名声和好处都是他们的!”
徐指挥:“......”
你跟谁累死累活了?你就是在旁边看的热闹的好吗!你清醒点,只是看在亲戚份上,分润你一点功劳而已!
田锦衣继续装傻,露出了心思说:“司法不只有文官衙门,我们锦衣卫也可以审案啊!”
徐指挥诧异地说:“你们南京锦衣卫就是摆设,哪有审案权?”
田锦衣立刻回答说:“我们可以先录了口供,然后送到京师锦衣卫去结案啊!”
“然后你便可以押运人犯进京,再顺理成章的在京师锦衣卫谋一份差事?”徐指挥看破又说破,都是近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刚被革除差事的田锦衣满怀期待的“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北方京师锦衣卫可比南京锦衣卫厉害多了,那才是真正的天子耳目爪牙。
徐指挥叹口气:“你也别痴心妄想了,一样把持不住的。”m.χIùmЬ.CǒM
田锦衣看着一群文官说:“我们锦衣卫独立行事,不受文臣制约,并不怕他们!”
徐指挥带着淡淡的讽刺意思答道:“我不懂政治,但我懂秦德威。你觉得秦德威割下了这么大一块肉,会自己不吃?”
不知道是讽刺田锦衣,还是讽刺这些文官。
田锦衣还是一百个不服的说:“秦德威他人都没来!”
徐指挥望着那位站在一群官员中间,神态十分局促拘谨的中年衙役说:“但是秦德威他叔父来了。”
各衙门的官员站在城墙根的院子里,呼吸了几口春天的新鲜空气,脑中恢复清明,又重新开吵。
突然有高亢尖利的唢呐声音响起来,不但刺穿了众人的耳膜,还直接击穿了大家的灵魂。
乐器之王的声调非同凡响,无与争锋,直接把官员们争吵彻底压制住了。
听方向是从院墙外头传来的,距离不说近在咫尺也是隔壁人家了。
一干被破防的官员心里齐齐破口大骂,是谁吃饱撑着在这里吹唢呐,还让不让人吵架了!
有军丁站在院子口,竭力对着官员们禀报道:“好教老爷们得知,外头正办着秦德威入城仪式!”
众人:“......”
你回城就回城,还踏马的来个入城仪式?你当你是凯旋大帅吗!
唉,他们还在这里争夺一个装逼的机会,但有的人都已经快装完了。
张侍郎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恨,大喝道:“必定又是什么不知轻重的愚夫愚妇,在那里胡乱起哄凑热闹,影响实在不好,赶紧驱散了去!”
那军丁又叫道:“是一群县学生员聚集在城门口,大张旗鼓的迎接秦德威载誉归来,一会儿还要念诗呢!小的们如何敢去乱赶人!”
众人:“......”
逃出去躲了两天而已,就踏马的载誉归来了?
唉,他们还在这里抢声望,但有的人都已经把声望抓到手了。
张侍郎无奈又喝道:“那叫他们别吹唢呐了!”
终于等到唢呐声音停下来,众官员还没重新开口时,唯一的中年衙役忽然鼓足了勇气,谦卑的叫了声:“徐老爷!我是来提人犯的!”
十数道目光如电,射向这不知所谓的衙役,张侍郎喝道:“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是那个衙门的?”
中年衙役弱弱的回话说:“小的是江宁县快班班头。”
众人齐齐无语,你江宁县就派了一个捕头过来?是不是你这捕头平时不会做人,被坑了派来这种差事?
在城门仪式那里,因为念诗环节到了,所以唢呐才会停下来。
秦德威志得意满,对着县学同窗们吟道:“读律看书十四年,儒冠头上有青天。男儿欲画凌烟阁,第一功名是敢言!”
大家一起叫好,欢迎秦同学载誉归来入城仪式到此结束!希望秦同学承诺过的好处真能兑现。
秦德威正要离开城门,忽然望见旁边把总班房院落那边,停了许多车马轿,便感到十分纳闷。
他对高长江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高长江答道:“似乎是有一群官员,跑过去找把总要人犯。”
雾草!秦德威大惊,自己竟然差点失算,万万没想到这么多人跳出来摘桃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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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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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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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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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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