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找了个角度切入,对着秦德威开口道:“阁下口口声声担心科举不公,可你毕竟是县案首,有什么理由抱怨不公?
在下听说,你秦德威为江宁县亲信幕席,居中操持权柄。今年县试,你就得了一个案首,还是别抱怨不公了吧?”
秦德威反问道:“休要说其他没用的,我只问王朋友,科举考试的目的是什么?”
这问题就没别的答案,王逢元便答道:“自然是为国取材。”
秦德威指了指自己,理直气壮地说:“那在下这样的人材,得一个县案首,岂不理所应当?难道在下才华,还配不上一个县案首?”
有些话说出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虽然秦德威说的有点狂,但却没人出来较真,都默认了。一是觉得秦德威有狂的资格,在江南这地方混,有才华之人狂点是时尚。
很多本地人怀疑,堂堂南方皇都的才子,论人气名气居然拼不过苏州人,可能就是狂的不够。
小学生的出现,让大家看到了一点点新希望,这可是连文征明出手都镇压不住的人!
二是县试案首实在太小了,又不是解元状元,有什么好争论的?以秦德威表现出来的才华,给个县案首真没什么好计较的。
秦德威还是谦逊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王朋友认为案首应当给谁,那就请王朋友指出来。如果真比在下更是个人材,在下也可让贤。”
王逢元迅速缩回去了,开始与身边人敬酒闲谈,完全不理小学生了。仿佛他刚才对小学生的质疑和刁难,并不存在。
反正出于道义,他王逢元上过阵了,虽说没有效果,但那也没办法!助拳也助过了,对酒肉朋友能有个交代就好。
秦德威十分惊奇,他还没使劲呢,怎么这王逢元就缩头了?那王朋友刚才跳出来又是图得什么?
只有顾老盟主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这关门弟子终于有长进了,知道进退了,开始懂得拿捏尺度了!
这次是江二公子的主场,犯不上出死力气,就算拼命打赢了小学生也没什么收益。
当然如果是顺风仗,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出手快意恩仇也未尝不可,先前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抱着希望来看热闹。
但再看目前形势,明显不是这么回事。文坛盟主四个字看似简单轻松,但岂是那么好当的?
随时都要判断形势,权衡得失,不但要算计眼前,该就舍就舍,该取就取,还要考虑长远,知道潜在威胁在哪里,时时有未雨绸缪之心。
目前这情况,秦德威已经靠着惊人的才华,硬生生的把话语权抢到手里了,所有人都愿意跟他说话,都愿意听他讲什么,这就是最大的风向标!
所以顾老盟主已经做出正确判断,事已至此绝对不能出手搭理小学生了。
反正本次聚会是江二公子召集和主持的,自己并不肩负责任,塌台了也是江二公子的事儿。
秦德威突然就凑了过来,对着非常清醒的老盟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顾老先生啊,这里以你地位为尊,所以请你评评理!”
前二品大员、南京文坛盟主、青溪诗社话事人顾璘:“......”
秦德威很愤愤不平的说:“你那弟子王朋友刚才说了,在下可是一个县案首,在正常情况下,县案首肯定能过府试,为什么还要跳出来发声?”
稍远处的王逢元愕然,他说的话有这个意思?
秦德威自问自答说:“所以在下要说说原因,全是因为在下对公正有疑虑!”
顾盟主一时也无语,县案首这种最低端的头名,居然在这时候还挺好用。
不明真相的群众听了,肯定会想,若连稳稳保过的县案首都要闹,那肯定有问题啊。
秦德威的议论攻势连绵不绝:“为什么会对公正有疑虑?只看江朋友这个人就知道了,此人既不是该管官员,又不是考生,却敢在这里对考试大发议论!”
“此人又凭的什么?刚才他敢代替父亲辩解,足以暴露问题所在,说明他的底气来自其父,不公正的根源,还是在于府尹!
“养不教父之过,如果府尹没有不公之心,又怎会有这样的儿子!而有了不公之心的府尹,又如何去做乡试提调官?”
秦德威的逻辑一环扣一环,层层推进,再一次提出了质疑——府尹如果有不公嫌疑,还有没有资格提调乡试?
众人齐齐无语,这江二公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公开场合、同时又是在对头面前,主动把自己爹说出来!
这已经是秦德威第二次提出质疑了!
刚才第一次时,众人虽然吓了一跳,但还可以冷处理掉,这就是权力光环带来的软性舆论霸权。用学术名词表述,这叫为尊者讳。
但小学生实在太有才华,硬生生靠着诗词和戏词,凭空制造出了舆论力场。到了这种程度,权力是压不住的。wWW.ΧìǔΜЬ.CǒΜ
打个比方,苏东坡都被贬成什么样了,黄州惠州儋州。但苏东坡的诗词和事迹还不是到处都有,几百年了还都有人津津乐道?
而且关键是,府尹虽然尊贵,但在南京城也不是一手遮天的独尊存在,权力也没大到可以对舆论形成绝对压制。
顾老盟主作为地位最高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别人都不敢接口了,如果他这盟主还不敢表态镇住场子,传了出去就是懦弱无能,肯定有损威望。
于是顾老先生便开口斥道:“竖子只不过会写得几首诗词,有几分名声,也敢在此公然诽谤大臣!”
江存义见老盟主终于出手了,连忙趁势叫道:“小子你想好后果没有,你承担得起吗!”
秦德威随口作诗一首道:“读书学艺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顾老盟主:“......”
有话好好说,不要作诗!
众人一片哗然,好像又是个经典啊?
王怜卿突然站到秦德威身边,握住秦德威的手,又摆出深情款款状:“奴家也有首诗,赠给郎君!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照人胆似秦时月,送我情如岭上云!”
顾老盟主:“......”
不是单人的,还是对口的?
秦德威对王怜卿苦笑几声,又吟道:“予意非为侠,胸中不可平!且须凭独往,那复问横行!”
随即指了指江二公子,继续吟出下半阙:“愁来无后日,泪尽是前程!不堪到日暮,惊鸟叫江城!”
顾老盟主:“......”
踏马的,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套路来演大家的吗!
诗词还能批发着来吗!
这小学生真是疯了,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今天谁爱管就管去,反正他不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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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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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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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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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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