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点不信,走到了老朱面前,随手夺过来,看了起来。
也只有马皇后有这个胆子了,根本不理会老朱的目光。
等她粗略看下来,整个人也傻了。
足有上千套服饰,三百双靴子,和田玉二百多斤,黄金无算,另外还有海外的香料,香水,名贵的红珊瑚,珍珠,宝石……
啥也别说了,整个后宫的首饰加起来,估计也没这位收藏丰富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就拿朱元璋来说,扣除天子衮服,铠甲戎装,日常穿的衣服,也不会超过十套。马皇后也比他多不了几套。
上千件袍子,几百双靴子……他长了几个身子,有多少双脚,能穿得了这么多?
“人心不足,贪得无厌啊!”马皇后切齿道:“重八,这个案子你可要好好办,不能糊弄事!”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吗?
“咱已经给张先生送去了密旨,让他进京,协助清查。”
把张希孟叫回来?
马皇后点了点头,“确实该让张先生回来,这事太大,清查下去,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但是重八你也要想好了,不能让张先生太早卷入,得罪人的事情,还是先让李善长去干!属下出了这么大的贪官,他逃不了干系。至少也是个御下不严!”
朱元璋当然用力点头,不能更赞同了。
身在北平的张希孟,比朱元璋还要上心。
或者说他把这次推行新盐法,看得更重。
甚至可以说,此事的成败,关系到接下来大明的发展方向。
如果张希孟输了,干脆就洗洗涮涮,回家抱孩子吧!
把一切都交给朱元璋折腾,反正最差也是三百年的江山,至于青史留名这种事情,张希孟早就做到了,用不着太在意了。
但若是这事办成了,就意味着接下来推行新政,发展工商,还有些希望,张希孟还愿意继续投入心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怕是需要加倍努力了。
“殿下,北平这里,怕是要殿下顶一阵子了。”
朱标听到这话,顿时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想要推辞,因为道理很简单,蓝玉刚刚领兵,以观音奴为向导,越过居庸关,偷偷进入大漠了。
没错,经过了数月的筹措准备,蓝玉终于出征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追击元军残部,最好能把铁锅的幼子抓到,彻底断绝元廷皇室传承。其次,把宋理宗的头骨拿回来,安葬了宋理宗,也算是给大宋朝办个葬礼,最终风光大葬。
张相那边已经准备重新修史了。
再有就是他蓝玉想做的事情了,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好歹得干成一样,不然靠什么争冠军侯啊?
蓝玉出征,李文忠和朱文正也都领兵出塞,策应蓝玉。
他们三方投入兵力也有快五万人。
人数虽然不多,但战场绵延千里,更是要深入大漠,堪称规模宏大,如果没人坐镇运筹指挥,是绝对不行的。
“先生,要不还是另外找人留守北平,我怕……”
张希孟直接笑道:“殿下过虑了,当下的大元朝,还是处于脑死亡的状态,我们出师征讨,区别只是战果很大,和战果非常大……用不着担心,所谓坐镇,也就是听个捷报而已。更何况还有越国公在,殿下不会以为他只是懂得修烽火台,晒食盐吧?”
听到这话,朱标终于松了口气,是啊,除了先生之外,还有胡大海呢!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唯一的问题,就是将士得胜归来,立下赫赫大功,自己失了礼数……
朱标想了想,突然好奇道:“先生,我最近看了不少邸报,为什么朝臣都反对新的盐法,难道他们都跟盐商有勾结?满朝之士,皆是贪官污吏?”
这话说出来,朱标都汗毛倒竖,心惊肉跳。
大元朝虽然拉胯,可还有脱脱在,假如大明朝都是贪官污吏,这个国家还能不能传到自己手里,不会早早亡国吧?
张希孟微微一笑,“殿下,你说新盐法为什么遭人恨?”
朱标迟疑了,“莫不是盐利最重?他们都被收买了,割舍不得?”
张希孟哈哈大笑,“殿下,盐利的确很重,也肥了不少人。但是若说盐商能收买所有官员,把他们都拉下水,那也太低估了陛下!也低估了咱们这个刚刚建立的大明朝。”
张希孟笑道:“这里面最大的问题,就是裁撤了盐运使衙门!”
朱标皱眉头,“先生,根据现在的情形,盐运使衙门,人浮于事,贪婪无能,尸位素餐,碌碌无为,更是和盐商沆瀣一气……”
张希孟打断他,笑道:“那其他衙门呢?”
“这个?或许会比盐运使衙门要好吧?”朱标困惑道。
张希孟点头,“确实,会好一些,但是好坏都是相对的……盐运使衙门,就,就好比是粪土,所有衙门里面,他们最差。集中了最多的问题。可正因为盐运使衙门在,才滋养出绚烂的花朵……比如中书省,比如各部,大理寺,鸿胪寺,御史台……如果把粪土刨了,那些娇艳的花,又长在哪里?”
“更何况如果因为上面那些,就裁撤掉一个衙门,其余各个衙门又会怎么样?跟盐运使衙门差不多的,甚至更没用的,比如苑马寺,太仆寺,鸿胪寺,钦天监,还有詹事府,礼部……如果这个恶例一开,又有谁能坐稳位置?杀官不难,废掉衙门,那可是犯了大忌!会激怒所有文官的!”
朱标听得目瞪口呆,这又是他从来没有触及的领域,跟着师父,还真是长见识啊!这么一说,朱标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愁眉苦脸。
“先生,你这么一说,那岂不是变法非常困难了?”
张希孟笑道:“主公尚且推动起来艰难险阻,到了殿下手里,就是祖宗之法不可变了。”
朱标无言以对,张希孟所讲,不但解释了当下朝臣全都反对新盐法的缘由,也能让他弄清楚许多史册上的公案。
原来历代变法,撕成那样,不光是君子小人,是非对错……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你想裁撤冗员,节约开支……问题是你要裁撤谁啊?朝中文武官吏,你能裁撤一个两个,就能裁撤十个八个。
终于有一日,我们也会变成冗员,被裁掉的。
朱标想到了北宋的新旧党争,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又想起了元丰改制,据说重新折腾了一遍官制,结果一个冗员没有裁掉,办事更加拖沓,节省那点俸禄,很快又回去了。
这不就是百官提出针对盐法的改革吗?
让盐商继续卖盐,让盐运使衙门继续运盐,又额外增设侍郎,负责统筹……我的老天啊!不能说一模一样,也只能说是如出一辙。
手段都不带变的!
朱标在惊讶之余,也不得不审视起来,自己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啊?那些翰林院的博学大家,讲得天花乱坠,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却不及先生只言片语,寥寥几句话,就让人茅塞顿开。
朱标对张先生是越发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也只有先生这种人,才能洞彻天下吧!
难怪父皇遇到了难题,都不得不请先生帮忙。
就这样,张希孟粗略安排了北平的事情,就随着长芦盐场的船只,南下应天。
而就在他动身之际,姚广孝那边又有了斩获。
即揪出都转运使樊光之后,又连续抓了十三位盐运使司判官。
这玩意之所以吓人,是传说中,地狱才只有四位判官,一个都转运使司,竟然有多达十三位之多?
这是要干什么?
按照规矩,都转运使司设立都转运使一人,同知一人,副使一人,判官无定员……这个无定员,指的是可以根据需要,安排设置,不受人数限制。
可问题是足足十三位判官,这也太扯淡了。
经过了几次改革,中书省也不过增加了外务部和税务部,从六部变成了八部,李善长这个左丞相,都不如都转运使风光了。
还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查!一查到底!
李善长一道命令下去,姚广孝,郭英,还有其他衙门,也都追随彻查,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十三位判官中,有一人是樊光的小舅子,他竟然没有通过科举考试,直接就从一个书吏,被破格提拔,弄到了判官的高位。
同样的,还有一位判官,是户部尚书杨思义的族侄。
“抓,全都抓起来!”
这一次下命令的人是朱元璋。
老朱已经忍无可忍,亲自插手这个案子了。
户部尚书杨思义直接被打入了诏狱,很凑巧,在他的旁边,正是已经进来好些日子的茹太素。
这位每隔三天,就会挨一顿板子,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屁股上面,新伤旧伤,连续不断,弄得他想要爬起来上个厕所都困难重重。
“杨,杨尚书,你怎么也进来了?莫非你也仗义执言,弹劾太子胡作非为了?吾道不孤啊!果然是公道自在人心。我,我死而无憾了!”
杨思义死死盯着茹太素,眼珠子充血,怒火中烧。
你个混账东西!
你不弹劾太子,哪来接下来的事情?
现在户部已经陷进去了,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要被牵连……“茹太素啊!你早晚要身败名裂,千刀万剐!”
就在他们争吵之时,又有人押解着吏部尚书滕毅进来了。
两位颇有权势的尚书大人,不久前还在御前侃侃而谈,如今竟然都锒铛入狱。
“滕尚书,你怎么也进来了?”茹太素傻傻道。
滕毅欲哭无泪,“都是杨宪那个贼啊!他跟我说,增加官吏数量,没什么干系的,门下省只有查验之权,他们三法司不动,就什么事都没有!我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啊!”
杨思义翻了翻白眼,“你是平白无故信的吗?我怎么听说,你在寿诞之日,收了一尊白玉的观音啊!”
滕毅瞬间无言,他是收了一尊观音,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樊光那个畜生,他手里的汉白玉是论斤啊!
早知道我就分了个零头儿,无论如何,也不该替这帮畜生火中取栗。
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你说抓了咱们两个尚书,又拿下了都转运使司那么多人,陛下可是会满意了?”
杨思义摇了摇头,他也不好说。只知道这事情非常非常大……
满意?
笑话,朱元璋才刚刚开始,还没玩够呢!
他暗中布置,一举又把淮安的两淮都转运使司给查抄了。随后老朱又下旨,一口气抓了一百多位盐商,悉数打入诏狱。
等张希孟随着船队到达扬州的时候,光是诏狱,就已经抓了五百多要犯,其余牵连其中的,足有万人之多!
什么叫洪武大帝啊!
老朱算是让世人领教了他的恐怖……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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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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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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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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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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