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冬去,时日匆匆又是数年一晃而过。
大乾隆昌历三千一百八十四年春季。
庆安郡。
庆安盆地内沃野数千里,绿水环绕,乃是大乾境内出了名的“鱼米之乡”。相应的,这里的餐饮行业自然也是极度发达。
庆安郡郡城外,有一座名为“清雅居”的庄园。
这座美食庄园占地极其广袤,其内吃住一体,极具特色,在整个庆安郡内都颇负盛名,甚至时常有外郡食客慕名而来。
很多从其他郡前来庆安郡游历的玄武修士,如果想要领略庆安郡美食的话,清雅居更是必到之地。
其声名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这清雅居却不是庆安郡第一世家左丘氏的产业,而是皇室宗亲,成王的产业。
虽然对于成王而言,这可能就是一处微不足道的小产业,但正因为背靠着成王府,清雅居才得以在庆安郡立足,和其他几家美食庄园分庭抗礼。
这一日。
清雅居的掌柜许清波正坐在门口的柜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算着账,忽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鸣。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辆由白色巨鸟拖拽的飞辇正自远方而来。
拉车的巨鸟浑身洁白,颜色如初雪般剔透,体态更是优雅万方,灵韵非常,极有辨识度。
“玉爪白鹭?”许清波诧异,“左丘氏的人?”
玉爪白鹭乃是四阶灵禽,同时也是庆安郡特有的灵禽品种。而在这庆安郡,有财力豢养玉爪白鹭来驾驭飞辇的,也只有左丘氏。
正说话间,那辆飞辇已经盘旋着落在了庄园门口的广场上。
紧接着,飞辇的车厢门被人打开,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来了两个头戴玉冠,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人。
这两个中年人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眼角已经生了不少细纹,明显显出了几分老态,另一个看上去要年轻不少,模样却跟那位年长者颇有些相似之处,明显具备血缘关系。
两人并没有刻意释放出威势,但步履间却是从容不迫,气度不凡,显然并非弱者。
许清波认出来人,连忙放下算盘,紧走几步迎了上去:“两位老祖,今儿是什么风,竟把您二位给吹来了?”
原来,来的这两位,竟是庆安左丘氏的第一老祖和第三老祖,左丘德业和左丘正华,都是紫府境的厉害强者。
作为清雅居的掌柜,他平常少不得要跟各种大人物打交道。庆安郡最顶尖的这批强者,他自然没有不认识的。
“我们来此会客。”见左丘德业没有说话的意思,左丘正华便对他摆了摆手,“你自去忙吧~不必管我们。另外,把你这里最好的酒菜送一份到青竹院,钱记在我左丘氏的账上。去吧~”
说罢,两人便朝庄园内走去,很快便进入了庄园深处。
许清波自然是行礼恭送赞且不提。
而与此同时,左丘正华却还没闹明白今儿这是哪一出。
“曾爷爷,您好歹也是咱们庆安左丘氏的第一老祖,地位尊崇,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吗?来的这位,还能是神通真人不成?”见四下无人,他给自家曾爷爷传音道。
“你知道什么?”左丘德业瞥了他一眼,同样传音道,“今天来的这一位虽说不是神通真人,可他是凌云圣地的大天骄,将来迟早会成为神通真人。运气好,说不定还有可能执掌圣地,成为大乾最有权势的两人之一。”
“嘶~”
一听这话,左丘正华顿时肃然起敬。
同是紫府境,大天骄不仅代表了更强的战斗力,也代表了更强的潜力,更别提这位大天骄背后还是凌云圣地这样的庞然大物了,地位自然跟他们这些普通的紫府境不一样。
他小心问道:“圣地那几位大天骄的名声我隐约也听闻过。不知这位是其中的……”
“他复姓公羊,单名一个‘策’字,封号‘玄渺’,你称他‘玄渺上人’或者‘策公子’皆可。”左丘德业解释,“等会见了面,记得恭敬些,咱们宁愿把姿态摆得低一些,也决计不可以得罪这一位。”xǐυmь.℃òm
“曾爷爷放心,正华知道轻重。”
说话间,青竹院已经到了。
用事先拿到的门帖刷开禁制,两人推开院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凉亭内的三人。
这三人一坐两站,左右站着的是两位女子,肃容敛目,看起来极为恭敬顺服。正中央坐着的,则是一位白衣公子。
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气质儒雅,光从外形上看,挑不出一丝差错。
他的气质,也远比左右侍立的两位女子更为出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是由无数次成功堆砌出来的自信和淡然,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一般。
能有如此气质和派头,这白衣公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策公子。”
左丘德业和左丘正华当即上前,客气地行礼。
“两位客气了~”
白衣公子倒也没有摆架子,同样起身回礼,然后把两人让进了凉亭里。
这位白衣公子,自然就是左丘德业和左丘正华之前谈论过的那位圣地大天骄,玄渺上人,公羊策了。
一番客套之后,双方各自落座。
很快,庄园内的侍从就送来了各色时鲜佳肴,醇香美酒,随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有美酒美食为媒,三两句话过后,原本陌生的双方自然而然便熟络了起来。
随后,便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公羊策给他身旁的一位白裙女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对左丘氏两位老祖说道:“我身边的这位,你们或许不认识。但她的名字,你们应当是听过的。”
白裙女子会意地上前一步,朝着左丘氏两位老祖恭敬一礼,自我介绍道:“两位老祖,在下凌云圣地曹幼卿。”
原来,这位白裙女子,赫然便是曾经“惨遭背锅”,被白衣公子罚去“雷罚之地”闭关的圣地天骄,曹幼卿。
十几年的闭关生涯,对她各方面造成的影响显然是巨大的。
如今的她,不仅实力比之原先提升了一个档次,达到了天人境八层的地步,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的沉凝内敛。再打磨个数十年光景,便极有可能踏足巅峰,能开始为突破紫府境做准备了。
而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子目下无尘的高傲和冷漠也消散不少,看起来整个人都踏实稳重了很多。
“是你?”
左丘正华眉峰一挑,有些意外。
当年左丘青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左丘氏也因此丢了好大一波脸。一直到现在,左丘氏的族人去其他郡城办事的时候,还时常遭遇其他世家异样的目光。
纵然左丘青云与他并非同一脉,他对曹幼卿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感。
左丘德业想得却要更深一层。
他看向公羊策,眼神中透出几分郑重:“策公子,您这是何意?莫非,您是想为左丘氏和曹氏调解?”
学宫出面调解世家纠纷的例子虽然少,但还是有的。
“两位误会了。”公羊策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淡淡道,“我此来,并非为了调解,实是为了解开误会。”
误会?
左丘正华看了自家曾爷爷一眼,有些迟疑地开口:“公子的意思是……”
“当年之事,其实并非幼卿所为。”公羊策淡淡解释道,“我知道,幼卿当时行踪不明,的确难以自证清白。这些年,我着人详细调查过当时的情况,发现事实或许并非如两家所想那般。晓月。”
“是,主人。”
站在公羊策身侧另一边的晓月答应一声,随即缓步而出,将一沓调查资料递给了左丘德业和左丘正华两人。
“经过我方调查,当日左丘青云遭人截杀,并未有人看清出手者面容,只是凭借现场留下的一块丝帕,以及出手者曾泄露过一丝雷霆气息,这两点判定的身份。此事疑点颇多。”
“另外,当日在场的那些小辈,出现得也着实太巧。我方经深入调查,确认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凭云轩,乃是因为漠南王氏小辈天骄王室海。王室海得知左丘青云以胁迫的方式,逼迫天滟仙子与其私会,方才煽动……”
“我等就此事又进行了深度调查,几经周折,方才从漠南王氏一个粗使仆役口中得知,王室海当日曾前往客院,见过其同宗不同族的四爷爷,长宁王氏家主王守哲。”
“也便是在见过王守哲之后,王室海方才一脸怒意地出了门……据我方估计,王室海多半便是从王守哲处得知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不久,天滟仙子曾前往漠南王氏拜访过王守哲。”
这些事情单独一件事拎出来,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前后一联系,就很好品了。
晓月将调查出的桩桩件件,给左丘氏两人细细解释了一番,一一给出证据和口供,整个逻辑链条非常完整,且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能证明此事与王守哲有关,但联系到王守哲此前是与陇左钱氏的家主钱学翰一起抵达的漠南,而曹幼卿此前又曾刺杀过钱学翰,并针对过长宁王氏,真相便已经呼之欲出。
“我方认为,左丘青云之死,大概率与陇左钱氏,长宁王氏两家脱不开关系。”晓月最后总结道,“晓月可以用性命保证,这证供中的内容皆为事实。两位如若不信,可招相关证人前来询问。”
“这倒不必。以公子的身份,自不必在这种小事上欺瞒我等。”
左丘德业当即拒绝。
他自然不会傻到真的立刻把人招来问询。
一则,晓月给出的内容极其详尽细致,逻辑清晰,细节也全都能对应上,可信度极高。
二则,不管心里到底信没信,表面上,他总得装出一副很信任的样子,给足公羊策面子。至于暗地里查不查,那是另外一回事。
“想不到,我堂堂左丘一族居然被人如此戏弄,真是耻辱!”左丘正华反应也很快,当即便一脸怒容地拍桌子表态,“那钱氏和王氏,简直太不把我左丘氏放在眼里了!我左丘氏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两位稍安勿躁。”
见两人这态度,公羊策心里也有数了。
他继续道:“我倒是有一计,即可让那钱氏与王氏付出代价,也可为左丘氏出气。不知德业兄可愿听我一言?”
左丘德业心头顿时一跳,明白绕圈子绕了这么久,正戏总算是要来了。
他当下便配合地一抬手,道:“那是自然。公子请说。”
“此事,左丘氏与曹氏皆是受害者。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不如你们两家联手……”公羊策当下便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左丘德业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一听这话锋,便已经明白大半。
他和曾孙子左丘正华相视一眼,表情有些迟疑:“这……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去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这是自然。应该的。”
公羊策自然不会勉强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两人走后,青竹院里便只剩下了公羊策三人。
“公子,他们会答应吗?”曹幼卿微微蹙眉,有些疑虑。
“放心,他们会同意的。”
回答她的不是公羊策,而是晓月。
她笑道:“主人将幼卿仙子摘出了左丘青云一案,左丘氏便没了继续对曹氏出手的理由。将计划告知,则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算是隐晦地给幼卿仙子撑了腰,他们但凡不傻,便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一个凌云圣地紫府境大天骄,所代表的人脉和能量,根本不是一个四品世家所能抗衡的。
在敌友之间,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何况,公子的计划甚至不需要他们冒风险,很容易就能办到,他们便更没有理由拒绝了。”晓月又补充道。
曹幼卿却还是没琢磨明白:“可是,这样真的能奏效吗?”
“足够了。”公羊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大多数时候,计划并不需要多复杂,重要的是有效。”
何况,阴谋容易被破解,堂堂正正的阳谋往往才是最难以抵挡的。
他的目标,也从来都不是消灭钱氏或者王氏,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挟大势以施压而已。也好教那钱氏和王氏明白,与他为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陇左郡。
当然,如果能借此机会收拢几个人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让晓月招呼庄园的侍从过来,把酒菜撤了,换上茶水,他以闲聊般的态度淡淡说道:“如今大势已成,需要的便只是轻轻一推罢了。在这件事上,陇左郡其他人都不足为虑,需要注意的只有两个人。其一,是钱氏家主钱学翰,其二,便是那王氏家主,王守哲。”
“钱学翰?”
曹幼卿愣了一下。
王守哲她能理解,毕竟她自己就在王守哲手里吃了不止一次亏,自然明白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但钱学翰?
在她印象中,钱学翰就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怂包,哪里值得如此重视?
“我倒是忘了,幼卿仙子一直在闭关,怕是还不清楚情况。”晓月给公羊策斟了杯茶,随口跟曹幼卿解释道,“这些年,钱氏发展势头一直很猛。你那便宜侄曾外孙钱学翰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这些年来,他在钱氏内部的权威日益增长,不知不觉,已经在长老会中拥有了相当大的话语权。从这一点来看,他比他爹可是强了太多,也算是个人物。”
要知道,钱学翰他爹钱勤宏在位期间受长老会辖制颇多,不然做事情也不会畏首畏尾,顾虑甚多。
钱学翰能把钱氏内部复杂的关系梳理清楚,并在短短十几年内就坐稳家主之位,除了有老祖的支持,自身的能力必然也是十分过硬。
顿了顿,晓月又补充了一句:“在他手里,钱氏或许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钱氏已经是紫府世家,再进一步,便是四品世家了。
要知道,世家守成容易,想要再进一步却极难。更何况,整个大乾才几个四品世家?能将一个五品世家带上四品的人物,已经勉强能够得上被称一声“枭雄”了。
晓月这评价,可以说是极高了。
曹幼卿也没想到,那个她从没看在眼里的钱学翰,居然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然而,晓月姐追随主上多年,其识人辨人的能力,是连主上都认可的。连她都这么说了,那多半错不了。
一时间,她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复杂。
“不过,钱学翰的能力虽说还不错,但跟王守哲比起来,便相形见绌了。”晓月说着,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抹佩服之色,“外域开荒,对任何一个世家而言都是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但在王守哲的主持下,王氏仅仅花了十年,就完成了外域的开拓和人口的迁徙,中间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难关。如今,那个新开辟的新安镇已经一派欣欣向荣,并不比那些早已开荒多年的镇子差多少。这开荒速度,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另外,王氏新建的那座‘守哲关’足有十里长,我粗略估计过,王氏前前后后起码在这上面投入了两千万乾金。而王氏内部,却丝毫看不出缺钱的迹象。”
“怎么可能?”曹幼卿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可是两千万!
就算是五品世家,想要一下子掏出这么多乾金都没有可能,必须卖掉一部分产业来筹措,更别提王氏还只是一个七品世家了。他们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当然,她们不知道的是,因为对于洋灰的成本估计错误,晓月估出的金额实际上并不准确。
王氏在外域开荒上投入的资金,实际上只有一千六百万左右。此外,在开荒外域过程中绞杀的凶兽,发现的灵药,也值个小两百万乾金,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投入。
当然,哪怕是一千四百万乾金,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听着两女的交谈内容,公羊策指尖摩挲着茶盏,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比起钱学翰,这个王守哲,才是他最琢磨不透的。
除了王守哲那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赚钱能力外,王守哲在其他方面展现出来的能力,也着实是让他侧目。
这个人像是天生就知道怎么做能让家族快速强大起来,从接掌家族开始,所作所为皆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可以说是从未出过错。
经他手培养出来的王氏族人,更是各个出挑,随便哪一个放到紫府世家之中都足够充当骨干了。其女王璃瑶,更是一入学宫就得到了天河真人的认可,直接被定为了陇左学宫的继承人。
如果王守哲是某个二三品世家精心培养出的继承人,有这份手腕和能力,还能说得过去,可他偏偏只是出身九品世家。
而除此之外,王守哲在接掌王氏之后针对王氏内部做出的一系列调整,颁布的一系列族规,更是给了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两个字——“野心”。
就仿佛,王守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家族止步于七品,而是直接奔着五品,甚至更高的品阶去的。
可问题是,三十几年前他接掌长宁王氏的时候,长宁王氏还只是一个九品世家。
这是最让他觉得费解的地方。
一个九品世家的继承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野心和自信心?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除了王璃瑶之外,长宁王氏内部还存在别的大天骄。
说不定,就是王守哲自己。
也唯有如此,这些事情才能解释得通。
但一个九品世家的继承人,一个早就测定过资质的玄武修士,又怎么可能忽然间变成大天骄,还懂得那么多本不该懂得的东西?
不过,他王守哲再厉害,王氏终究不过七品而已。
还是“那件事情”来得更为重要。
公羊策抛开杂念,放下茶盏,淡然道:“我有事要去一趟寒月仙朝,这边的事,你们两人负责跟进一下。”
晓月和曹幼卿正聊得起劲,闻言连忙躬身应了下来。
“是,主人。”
“是,主上。”
局已经布下,棋子也已经就位。
接下来的事情,不过就是时刻关注一下,并根据实际情况略做调整罢了,有她们二人在,已经足以应付。以钱氏和王氏目前的实力,根本翻不了天去。
届时,钱氏和王氏,都将匍匐在他脚下。为那一位的帝子之争铺平道路~~
到时候,一定要与那王守哲好好聊一聊。那是一个人才,一旦纳入麾下,对未来有极大的好处。
……
而与此同时,已经离开酒楼,乘坐“玉爪白鹭”飞辇踏上回程的左丘氏两位老祖,也在讨论刚才的事情。
左丘正华表情严肃,语气略有些不满:“曾爷爷,那位策公子此计,摆明了是想让咱们左丘氏替他当马前卒,利用咱们来对付那个陇左钱氏。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当年之事,先不说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是个由头,他必然还有别的图谋。”
“你说的没错。当年之事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到了这一步,真相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左丘德业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不会有那闲情逸致,专门来替我们左丘氏出谋划策。依我看,他不是盯上了钱氏手中的商队,就是盯上了陇左郡那块地方。”
“这是为那一位的帝子之争铺平道路,也是为他自己未来的圣子之路谋划。”
不过,他跟左丘正华好歹都是活了几百年的紫府上人,看问题自然不会只看表面。
世家之争,从来都是利益之争。
倘若不是左丘氏对曹氏的海运商队有想法,当年曹邦宁辗转托人过来求和的时候,他就会示意左丘钧明那小子顺势答应下来,而不是选择继续跟曹氏纠缠不休。
毕竟,曹氏之中天骄的数量不在少数,左丘青云得了机缘之后的表现虽然还不错,但他的命也还没那么金贵。
为了他跟另一个紫府世家死磕这么多年,并不符合左丘氏整体的利益。
而公羊策既然亲自出面,那背后所图,已经昭然若揭;。
“那咱们家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对陇左钱氏动手?”左丘正华询问,“陇左钱氏可不是一般的五品世家,他们的商队这些年一直在扩张。而且,我们家除了专门供给国都的粮食外,剩下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粮食运输和对外出售的业务,是和钱氏合作完成的。倘若动手,粮食售卖难免会受影响。”
至于长宁王氏,在他看来只是附带的,自然不会多提。
左丘德业自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提点道:“策公子定下此局,摆明了不是真的想灭杀钱氏,而是另有所图。不必过分担忧,我等依计行事便是。至于帝子之争,呵呵~目前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咱们左丘家可谈不上投靠。”
他当了这么多年第一老祖,见多了世家间的倾轧,对其中的套路自然是门清。如果正经想要扳倒一个世家,那绝对是要从对方的根基命脉上下手的。
而公羊策出的计策,与其说是断其根基,不如说是施压。
这对左丘氏和钱氏往后的合作并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世家之间只要不是死仇,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而且,公羊策的计划也无需动用太多人力物力。
此番左丘氏依计行事,既可以卖他一个面子,也可以报被戏弄之仇,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可惜了曹氏的海运商队……
左丘德业心下一叹,随即却是想起了左丘青云之死,想起了这些年,左丘氏因为左丘青云而受到的种种非议。
他不禁冷笑了一声:“既然钱氏当初没有给咱们左丘氏面子,咱们这次也不需要给他们留面子。我倒要看看,在咱们和曹氏的联合制裁下,那钱氏能撑多久。”
……
月余之后。
陇左郡长宁卫平安镇。
自打王守哲从漠南得到无极宝丹,回归长宁王氏开荒域外迄今,一晃眼间已过了十五个年头。
便是连大名鼎鼎的“守哲关”,都已经落成五年了。
这十五个年头,王氏虽然忙忙碌碌,总体日子却过得太太平平,家族势头蒸蒸日上。
在各大世家的背书下,大量的人口,源源不断地迁徙进“新安镇”,一块又一块的荒地在规划之下,有条不紊地耕作成良田,形成了一片片纤陌纵横的广阔农庄。
一条条半天然,半人工的河道沟渠,将农庄、村庄勾连起来。即能解决佃户农民们的生活用水,更能解决灌溉问题,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众所周知,若是没有靠谱而长久的水源,开荒出来的农田就只能靠天吃饭,称不上良田。
而长宁王氏在平安镇筑河堤,修河道,造闸口,架设水龙车,甚至已经研发出了引水入梯田的成熟工艺。对于水的运用和控制,向来是重中之中,不容半点马虎。
甚至王氏早在开荒之初,就对新安镇的河道沟渠闸口,灌溉设施和防洪设施,都有了全面而统一的规划。如此开荒,虽然前期消耗很大,却可以关乎到未来百年,数百年的发展。
就在王氏上上下下,都比较忙碌之时。
反而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王守哲比较悠闲,家里人才越来越多,年轻人们也一个个都成熟了起来,自然不需要他事必躬亲。
因此,王守哲只需要每日里修修炼,种种花,然后含饴弄孙一番。
此时的王守哲,身穿着宽松舒适的长袍,宅在自家小院内。
素雅的春梅,已如十六岁少女般的花苞半开,半遮半掩地暗吐着清淡的芬芳。花间空地上,王守哲惬意地躺在太师椅上,喝着一壶云雾灵茶,享受着初春清冽阳光的滋味。
几个年幼的孩子,环绕在他膝下,或帮他捶腿,或捏肩,同时都眼巴巴地瞅着他。
“话说那白骨精不死心呐,又是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老太太,哭着喊着:“女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在哪里?……妖怪,哪里走!悟空劈头一棒……唐僧大惊失色,你这凶猴,怎么连伤两条无辜性命?为师哪里能容得下你……说罢连念紧箍咒……”王守哲绘声绘色地讲着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说到精彩处,他戛然而止。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长得白嫩干净,未来必是一个美男子。此时,他黑白分明的双眼却是瞪得滚圆:“爷爷,那唐僧太不讲理了。悟空打死妖怪保护他,他却要念紧箍咒害悟空,可恶,真是个是非不明的大蠢蛋~”
“所以啊,昭儿你可是小少族长,未来要担大任的,首先要学会明辨是非。”王守哲笑着宠你的摸了摸他头。
都说隔代亲,王守哲对亲孙子王室昭的宠溺程度,是要远远超过儿子王宗安的。
“爷爷,爷爷,莫听哥哥废话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奋力地摇着王守哲的胳膊说,“快讲下去,讲下去,悟空后来怎么样了?不是三打白骨精嘛……这才打了两次呢。还有,紧箍咒真是个好东西,我要有一个,一定给哥哥戴上,这样他就能乖乖听我话了。”
这小女孩儿叫王璎婷,目前才七岁,正是王守哲的嫡长孙女。
她哥哥王室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要给我戴紧箍咒,本少爷就一棒子呼死你。”
“爷爷,哥哥欺负我~”小女孩王璎婷嘟着小嘴不甘示弱,当面告状。
“王璎婷,我看你就是白骨精,陷害好人。”
然后,兄妹两个咋咋呼呼地吵了起来。
“行了,都闭嘴。”一旁另外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翻眼说道,“王室昭,王璎婷,你们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了?”
“是,小姑姑。”王室昭和王璎婷,都老老实实地答应。没办法,她们和王璃珏差着辈呢,挨训时就得老实,尽管她比王室昭还要小一岁。
训完侄子侄女,王璃珏抱着王守哲的脖子撒娇了起来:“爹爹,人家要听孙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
“行了行了,给我下来。”王守哲没好气地把她一把揪下来,“你都十一岁了,不准再往爹爹怀里钻。你珞秋姑姑当年十一岁时,都已经准备屠神灭佛了。”
就在王守哲陪着孩子们的同时。
王氏正门门楼外的广场上,一群骑士从远处疾驰而至。
其中跑在最前面的那位骑士,胯下骑着一匹浑身赤色如火,肌肉线条流畅如绸,四蹄雪白的骏马,它正是大名鼎鼎的灵种马“火踏白云”。
此马神骏而聪灵,哪怕是有些崎岖山路也能如履平地。若是在优质的草原或平路之上,半个时辰能爆发出一百五十里远。
不过,如此好马也有缺点,那就是太贵,一匹品质合格的“火踏白云”,往往要售价达到上万乾金。平日里喂的精饲料,也得是蕴含灵气充沛的豆类、灵草、以及少量的灵肉的混合搭配。
想当初,王守哲便是骑着一匹火踏白云,去迎娶新娘子柳若蓝,也是风光无限。
如今三十几年过去了。
位于长宁卫北面的王氏大牧场中,也已成功地掌握了火踏白云的繁殖与豢养技术。可即便是配合着王氏优良的灵豆,灵草等粮食,如今成功培养出一匹火踏白云战马,也得十年之久,并耗费数千乾金成本。
因此哪怕是在经济条件宽余的王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骑乘火踏白云。
随着那名骑士到了门楼前翻身下马,果然是一名英武俊朗的世家年轻公子。他不过十八九岁模样,身量却极高,劲装剑靴,背挎强弓腰悬宝剑,年纪轻轻便是玄气凝厚而根基不凡。
此子乃是当代家主王守哲嫡次子——王宗瑞。
而与他同行的另外两名年龄略长些的年轻人,模样也十分俊朗高大,眉宇之间透着从容而自信。他们分别是王守勇之子王宗明,王守廉之子王宗平,两人年龄相同都是二十一岁了。
他们三个年纪相差不大,彼此感情十分深厚,经常会结伴做事。不过,王宗瑞虽然年龄虽小,却是当代嫡次子,因此三人通常以他为首。
再往后,便是一支七八人的家将队伍了。
王氏守门的轮值家将队长王信,急忙迎上前去:“见过十少爷,八少爷,九少爷。”他手一挥,便有几名家将上前,为他们牵马安置。
“信哥,给你几个兄弟分了买酒喝。”王宗明掏出一小袋大铜,丢给了队长王信,笑着说,“宗瑞少爷的那匹火踏白云脾气大,要单独安置。”
“多谢几位少爷的赏酒。”王信笑着说,“听说几位少爷去了一趟出云卫?这又是春风满面,又是打赏,看样子是收获颇丰,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
“不过,你们几个少爷联袂去出云卫办事,那不是害了人家当地世家姑娘么?一旦见过你们几个的风采后,保管不少有了相思病。”
这王信出身自王氏旁系,从小便进入了重点家将序列培训,如今不足三十岁便已经炼气境八层了,未来多半是一名灵台境家将。
因此,王信的地位可不低,和王氏几个小少爷也能调笑。
如今的王氏旁系可不得了,从最初的一千多号人,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足足八千多人。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旁系,是最近数十年从陇左迁徙而来。尤其是最近十几年,都往新安镇迁徙和开荒,大幅度缓解了长宁王氏人口上的紧缺。
旁系也有他们自己的族谱,每一个人都有据可查,也比较容易暗中调查。因此,倒是给长宁王氏带来了不少可靠的家将,管事等人才。
“信哥你莫要胡说。”王宗平笑骂道,“我们哥几个是去办事历练的,又不是去招蜂引蝶的,这要传到四伯耳朵里生出误会,保不齐又要家法伺候。”
埋汰归埋汰。
可王宗平的眼神中,却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得意。如今的长宁王氏,非但在陇左郡南六卫中地位尊崇,如今的名声在整个陇左郡也算是响当当了。
王氏非但有钱而强盛,还十分注重年轻一代的培养。就拿他王宗平这个直脉子弟来说,其培养的标准已经远超过七品世家的嫡脉了。
启灵丹,淬血丹,以及一枚洗髓丹,那是王氏直脉子弟们的最低标配。十六岁前的培养,都是参考的七品世家培养天人种的待遇。
十六岁后,只要跟随长辈们学习,并且努力提升自己,便能持续不断地获得优质的修炼资源,比七品世家的天人种还要好。
人生之未来直指天人境。
如此待遇,别说七品世家或是六品世家了,便是连五品世家的直脉子弟都远不如他们。因为五品世家虽然更有钱,但是每一代的直脉子弟太多了。
哪像王氏这种小猫几只,因此个个都显得金贵。
此等人物走出去,个个丰神俊朗,修为高深底蕴浑厚,前途远不可限量。也难怪那些七八九品们的世家小姐,会情不自禁地心生仰慕了,嫁入王氏的直脉,已经不亚于嫁入紫府世家的优秀直脉了。
如今这世道。
王氏的年轻子弟但凡敢出现在相亲市场上,便会遭遇哄抢,起步匹配对象起码是个天人世家嫡脉。
而王宗瑞这种嫡子就更不用说了,培养待遇那是按照天骄来的。按照王氏如今的发展和强盛,至少也是一个强六品世家的嫡女,或是五品世家嫡女才有可能配得上他。
可即便如此,王氏所有人也不会说闲话。因为谁都知道,没有家主王守哲,没有嫡脉的强盛,哪来的王氏如今之兴旺?
种种因素下,王氏的年轻一代们,岂会不自信?不过,王氏良好的家教,以及奖励惩戒制度作用下,他们都是自傲却不跋扈,礼节与规矩极多。
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间,去了家族藏宝阁,与器灵“小雪”交流了一番,确认完成任务后,收获了一笔家族贡献值。
就在准备散去,各找各妈时。
蓦然。
藏宝阁的密室内,突然被打开,其中走出来了一个婀娜娉婷的女子,那女子对几位少爷浅浅一笑后,便翩然而去,往主宅正中间位置而去。
王宗瑞等几个少爷,全部都是呆若木鸡,满脸都是震惊而不敢置信之色。他们面面相觑,这这这,这是见鬼了么?
原因无它。
那女子身材高窕,美腿修长,天青色头发扎着向后的长型双马尾,头发之长都快要拖到地上了。此外,她那一对修长腿上,穿着一对长袜,左边黑色右边白色,如此名为“黑白双拼”。
要问他们几个少爷如何知道……只因家族器灵便是如此打扮,从小耳濡目染下,岂能不知?
最令他们颤悸的是,那女子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尖耳朵,下巴锥如尖,腮红肤白,仿若【器灵小雪】,一下子活了过来的模样。
“宗,宗瑞,是我看错了么?”王宗平摇摇欲坠,满脸惊骇,“小,小雪她活了!”
“叮咚~几位少爷,她不是小雪。”突然,藏宝阁的小雪形象再度出现,她的声音有些幽幽道,“你们仔细看一下,她的腿没我长,某部位没我翘,那里……更没我大……哼,就是一个讨厌的模仿者。”
“那她是谁?”王宗瑞等人追问。
“叮咚~身份查询中,身份保密级别——绝密!很抱歉诸位少爷,王氏家族只有一个人有权限可以查询她身份,那就是家主王守哲。”
“如此神秘?只有家主知道?”
王宗瑞等人面面相觑,表情一下子凝重了。种种不妙猜测,一下子浮上了心头~
数息之后。
“这,这是要出大事了啊。”王宗明颤声道,“原来小雪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原形艺术加工的……这要让四婶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八哥……你是说……她,找上门来了?”王宗平也脸色大变,“大事不好,家族出现危机了。快,宗瑞你快去请老祖宗。如今这局面,也只有老祖宗能摆平了。”
“这是又要打起来了,而且今次不同于以往,这是实锤啊!”
“九哥还是劳烦你去请老祖……”王宗瑞咬着牙下定决心道,“我,我先去冒死救一波父亲。”
同时,他心中颤抖着呻吟道。爹啊,您一定要克制你自己,把持住啊。我王宗瑞,摊上这么一对父母,太难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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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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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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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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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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