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俊,是端正。
他为人向来也是端正,不争不抢,从未有过欺男霸女之劣迹。
赵昀、赵与芮兄弟,是宋太祖赵匡胤第十世孙。
但到了他们父亲这一辈,仅是荫嗣个县尉。到他们这辈,连荫嗣都没有。
在他们年幼时,父亲过世,母亲全氏无力抚养两个儿子,带着他们寄居娘家,过着与平民无异的艰难生活。
那时,宁宗皇帝在位,九个儿子、以及养子相继夭折,选了沂王之子赵竑,立为太子。
赵竑成了太子,其生父沂王就没了儿子。
于是,时任宰相的史弥远从民间选了赵昀,给沂王当嗣子、继承了沂王之位。
及至宁宗皇帝驾崩,史弥远与赵竑不和,矫诏废太子,拥立赵昀。
当然,赵昀在这之前还不叫赵昀,这是登基后改的名。
但无论如何,史弥远把赵昀从一介平民宗室扶为了九五之尊。
而赵与芮,这个皇帝唯一的亲弟,受封荣王。
赵与芮自称没有才能,史弥远擅权用事的那些年里,他明知皇兄心里苦,但就是一点也不帮着出谋划策,无能为力地眼看着皇兄一个人挺过来。
好不容易熬死了史弥远,赵昀反而更亲近这个弟弟。
旁人听赵与芮自称无才能,便真当他无才能。但在有心人眼里,荣王行事极有分寸,样样贴合皇弟该有的样子,三十二年未曾逾矩,且享尽荣华。
荣王之志,在于当好荣王,荣王之智,亦在于此。
……
这日,赵与芮坐在书房中与人对谈,
对座的两人分别是叶梦鼎、杨栋。
叶梦鼎、杨栋的官职说来都很长,权礼部侍郎,兼祭酒、同修国史、侍讲;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崇政殿说书、同修国史、侍读……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忠王赵禥的老师。
“官家已派人去把李瑕带过来了。”赵与芮开口说道,神色平和。
“荣王是如何与官家说的?”
赵与芮道:“依杨公所言……近日满城皆在传李瑕诗词及他北上事迹,母亲也先听听,请李瑕来讲讲。”
说到母亲,如今赵昀名义上的母亲是杨太后。他的生母全氏只封为慈宪夫人。
但生母就是生母,慈宪夫人想要见谁,没有不允的道理。
“荣王待李家恩重,李家却深负荣王。”叶梦鼎叹惜一声,感慨道:“李家姐弟先是药逼隆国夫人堕胎,险些伤及忠王性命。再是诋毁夫人清誉,构陷忠王。如今这李瑕,更是擅杀太常寺卿,目无法纪。”
“是啊,李家尽出此等阴毒狠诈之辈,误忠王良多。”杨栋道。
“可叹者,面对如此卑劣险恶之辈,却不能束以国法,堂堂正正诛之。”叶梦鼎摇头道:“无奈,只得出此下策,隐瞒官家、背后杀人,可叹。”
“为国本、为社稷,要对付此等小人,也只能以小人之法了。”
“有一事,让人觉得我窝囊也无妨。”赵与芮道:“此事只诛李墉、李瑕父子足矣,切莫再牵连旁人。”
“荣王便是心肠太软了,平白受此污蔑,却还如此宽仁。”
赵与芮很谦逊地受领了这评语,又道:“幸得两位学士出谋划策,否则,有丁、贾两相庇护李瑕,芮实不知如何是好。”
“不仅是丁、贾,还有程右相,当时便是他将李瑕从牢中保出来,此次,李瑕、聂仲由的任命也有他出力。”
杨栋道:“丁、贾素来奸恶,为个人权柄,不惜动摇国本,右相又是为何?”
“恐是因……忠王资识内慧,不喜言语,得罪了右相?”
“此事尚不好说,许是右相为人方正,认为孙四郎的案子判得重了也有可能,凑巧?”
“再查查吧。”
“丁、贾应是无法再庇护李瑕了?”
“圣谕一出,便是宰执,也无能为力了。”
“万幸,万幸。”
三人言语温和,听起来还显得有些软弱……
而在荣王府的院子里,有人将一具尸体丢入水池中。
“这是李瑕的尸体。”
“那真的李瑕呢?”
“此子狡诈,一会砍掉手脚再关起来,往后李墉若敢出面作伪证,可作为一个人质。”
“哈,真是个人彘……”
~~
此时,贾似道才刚刚看过李瑕回复的那纸条。
他笑了笑,把纸团抛了,不以为意。
也不是第一天被人骂,朝中多的是人骂他是靠贾贵妃裙带上位的奸佞。
龟鹤莆道:“阿郎,小人有个主意。不如把那行首唐安安给李瑕送过去,他不是喜欢……”
“阿龟啊。”贾似道打断这话,反问道:“你当我是龟公吗?”
“不敢。”
“我要的是安插人到他身边,不是管他快不快活。”
“阿郎可把身契……”
“别急,就这两天了,先把李瑕送走再说。”
下一刻,穆庚快步跑来。
“不好了,阿郎,李瑕被带走了。”
“怎么回事?”
“圣谕,有圣谕。”
“以何理由带走的?”贾似道皱眉道:“他们怎敢将此事捅到官家前面?”
“只说慈宪夫人要见李瑕。”
贾似道叹息一声,不语。
廖莹中上前低声道:“阿郎,是否须我再想办法……”
“不。”贾似道摆了摆手,道:“之所以让李瑕去西南赴任而非暗中拿下,便是把事摆在明面上,事在明面上,才不会牵扯太深。”
“是,阿郎明智,不受牵连更为重要。”廖莹中道,“可惜,火没能烧起来。”
“是啊,可惜了。”
贾似道闭上眼,想到那个从来都不声不响的荣王。
荣王看似庸常无能,轻易不出手。但一出手,稀疏平常地就将宰执都压了下去。
“果然还是保不住李瑕。”他喃喃自语道:“我还不是史弥远,还没到史弥远那位置……”
~~
李瑕走在巷子里,前后左右皆是武士包围着他。
他隐隐感到不安,脑子里有个念头,有一瞬间想过是否要逃走。
只是去给个老太太讲故事,似乎没有危险。
而一逃,违逆圣谕,平白落个罪名,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必然没了,重新沦为逃犯。
失去了北上的功劳和名面上的身份,被人肆无忌惮地追杀。
那种日子早已过得够了。
前面祸福未知,但有丁大全、贾似道联手庇护,该是有惊无险。
怎么想,都不该逃的……
~~
全永坚走在队伍后面,目光盯着李瑕。wWW.ΧìǔΜЬ.CǒΜ
他没把李瑕拷起来。
因为明面上李瑕确实没有罪证,他反而是来洗清李瑕嫌疑的。
只要进了荣王府的大门,从明处转入暗处,李瑕不过就是一只任意拿捏的蝼蚁。
又走了二十余步,一片屋檐在眼前显现。
突然,李瑕一脚踹翻一名武士……
“拿下他!”
全永坚大喝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几名武士已扑向李瑕。
忽有刀光一闪
李瑕出手拔出一个武士的腰间单刀,劈下。
血溅出来,有武士嚎叫一声,倒地不起。
全永坚眼一眯,又惊、又喜。
惊的是李瑕竟然如此果决,喜的却是他当众伤人,接下来再也不必顾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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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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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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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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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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