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大堂上,一份重要情报刚刚被展开。
“忽必烈已改国号;阿里不哥放弃哈拉和林,转攻阿鲁忽……”
李瑕听了,把地图上哈拉和林处摆着的兵棋移向西。
但他想了想,忽停下动作,向堂上的郝天益、董文用问道:“在蒙人眼里,哈拉和林这座都城意义大吗?”
郝天益道:“蒙人逐草而居,对都城虽有膜拜,但……怎么说呢,绝对没有开封对宋人那么重要。”
“宋人丢了开封,也还没亡国。”董文用嘲讽了一句。
李瑕遂看向他特意召来的胡勒根,问道:“你看呢?”
胡勒根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答道:“在蒙古人眼里,大汗不是占据在哈拉和林城的那个,而是打败敌人的那个。”
“总结得不错。”
李瑕随口夸了胡勒根一句,也理解了阿里不哥为何会直接放弃哈拉和林。
抢兵力、抢钱粮比占着哈拉和林重要。
再结合去年从耶律希亮处听到的关于西域的情报,他已能推断出蒙古汗位之争的大概走向。
简单而言,阿里不哥先是派支持他的阿鲁忽去继承察合台汗国,再命令阿鲁忽征集察合台汗国的兵马、钱粮,供他与忽必烈征战。
当时李瑕只听阿鲁忽能征集十五万大军就确定此人绝对不会臣服于阿里不哥。如今这形势,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接下来怎么做?
需要再给忽必烈找些麻烦,不能让其太轻易就灭了阿里不哥。
说是找麻烦,无非是出兵了。
难题在于,经历了去年一整年的战事,川陕也是疲惫不堪。
若是挤一挤钱粮与兵力,一两场小的战事倒是能够支撑,但也得看蒙军的兵力。
比如,若是派一两万人与小股蒙军打一打,攻下几个城池,之后分兵守卫,这就是李瑕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若是遭遇大股蒙军,将他的这一两万精兵堵在防线外回不来,粮草一断,全军覆没。蒙军再杀过来,防线上兵力又捉襟见肘,那就是偷鸡不成反惹了大麻烦。
现在能进攻的只有两个方向,兴庆府、延安府。
这两个地方远离中原,也就远离忽必烈兵力集中的核心地域。
这般一想便会发现,中原由汉军、色目人、怯薛军组成的兵马,已经远比大漠蒙军带给李瑕的威胁感大得多。
这不仅是蒙军战力是否有所衰退的问题。
而是当蒙军不停西征、蒙古疆域不停扩大、汗位之争不停进行等等各方面原因导致,在西夏故地这一带,没有足够的蒙军兵力驻守。
西边当然还是有可怕的蒙古大军,但不论是阿鲁忽、阿里不哥,甚至是旭烈兀,至少还没将目光投到李瑕身上。
李瑕希望不被这些人注意到,也不打算去联络阿里不哥合攻忽必烈。
他觉得一旦让阿里不哥注意到他,极有可能不是派人来联盟,而是举兵杀进关中来抢掳,再行“取偿于宋”之策。
这想法听起来很荒唐。可事实上,当年金国就是这么对宋国的。
而且此时此刻,阿里不哥就是在这么对阿鲁忽。
有时候很难想象对方为何会这么不理智?但只信奉杀戮的野蛮人就是这样。
野兽不会为了打败另一只野兽就去与人结盟,它只会把人吃干抹净,以增加力气。
李瑕甚至有些担心,忽必烈或许会放开兴庆府一线的兵力,吸引阿里不哥攻关中。
这般一想,还是攻占兴庆府,将贺兰山防线握在自己手上为妥。
“兴庆府。”
轻声念叨着,李瑕点了点地图上的兴庆府,再看蒙古有何处能出兵支援兴庆府。
也只有河套的九原城了,也就是成吉思汗取名“包头”之处。
李瑕微微皱了皱眉,看向郝天益,问道:“你确定合丹一直领着五万兵马驻扎在九原城?”
“禀王上,确定。郝天挺与人说过‘宗王合丹尚领五万兵力在九原坐镇’。”
郝天益一拱手,隐隐有些喜意。
他觉得自己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立功了。
但下一刻李瑕却道:“可根据我最新的情报,三月份关中之战结束时,合丹就已率兵北上支援移相哥攻打哈拉和林了。”
这依旧是张弘基递来的情报。
不是说合丹近两个月内才北上,而是一直就没驻扎在九原城,与郝天益的情报不符。
郝天益一愣,忙道:“禀王上,臣绝对没有听错。”
他从太原投奔李瑕,带来了许多十分机密且有用的消息,如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对峙十分轻松,阿鲁忽多次派使节见忽必烈,很可能要合攻阿里不哥。
这些,也就因为郝天挺是真金的近侍才能知道。
今日张弘基的情报回来,也证明了大部分消息是对的。
唯一有不符的就是九原城的兵力。
董文用出列道:“王上,臣以为两份情报必有一份是假的,且是元廷有人故意放出以迷惑我们,意在引诱我方出兵,或恫吓使我方不敢出兵。”
他说罢,转向林子,问道:“不知军情司能否探到九原城的兵力?”
林子摇头道:“难。往九原城唯有走兴元或延安府,还须渡过黄河。而河套地广人稀,生人难进,且关中一战后对面防范森严,唯恐我们的人潜入。”
董文用遂向郝天益问道:“可有觉得,郝天挺是故意让你得到情报的?”
这么一问,郝天益犹疑起来,摇了摇头,道:“应该不至于。”
只看这回答,郝天益与他七弟相比就显得有些不自信了。
当然,也有可能张弘基的情报才是假的,目的在于吸引李瑕出兵,以包围歼灭。
李瑕想了想,心中已有了判断,只是还没能证明。
用兵与否是大事,没确定之前他并不敢下令让李曾伯对兴庆府出兵。
“今日便议到这里,林子、胡勒根留下。”
郝天益临走前又看了地图一眼,已收起了那一点不自信,认为张弘基的消息才应该是假的。
也许是张弘基故意传递假消息,也许是被人骗了。
他本想再提醒李瑕两句,但抬眼一看李瑕那从容笃定的神色,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秦王从来都会有理智准确的判断,根本还没有猜忌的意思……这是郝天益一瞬间的感受,因此安心下来。
堂上,李瑕看着旁人都退下去,向林子道:“你到胡勒根军中再招募些人手,要蒙古人,加派往兴庆、九原探探。”
“是。”林子道:“只是担心,蒙古人到了河套之后是会逃……”
“不会。”胡勒根已抢答道:“我麾下只有忠于王上的臣民!”
林子遂应下,又问道:“是,那我往河西一趟,亲自办此事。”
李瑕点点头,道:“去吧。”
因为他起势太快,包括军情司在内的各个机构还没有培养出足够成熟的中层人才,许多事都要主官亲力亲为。
但想来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李瑕已开始大量设立学堂,并准备选官考试了。
……
那边林子出了秦王府,转头却见一名下属从那边赶过来。
“司使。”
“来得正好,我得出门公办,去把老吴唤来见秦王,长安若有事便……”
“司使,钧州那边,似乎出事了?有几个弟兄联络不上。”
“这个月的货呢?还交不交?”
“交。不像是走私被发现了,或许是那几个兄弟自己出了事?”
听到这个回答,林子反而愣了愣,有些疑惑起来。m.χIùmЬ.CǒM
“走,回衙门安排,莫不是蒙人也有了军情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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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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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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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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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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