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太担心。
事实上,寨兵已经渐渐清剿了城头上的蒙卒,向城门处包围了过去。
整个关城里,也只剩这三十余蒙卒了。
这在李瑕眼里,是最好的练兵场,三百余人包围三十余人。
一开始,新兵觉得自己打不过蒙卒,但越战,就越会发现蒙军其实没有想像中强大。
李瑕这次没有再亲自下去,而是招过搂虎,道:“不用看城内,盯着城外,哪个蒙将敢靠近,直接射杀。”
搂虎转过头,看向了黑漆漆的五尺道,隐隐见到了夜色中一个个骑马者的轮廓。
~~
“啊!”
一声惨呼响起,宝力德身后又一名蒙卒倒了下去。
今夜,与他计划中完全不同。
他本以为自己奇兵跃入关城,宋兵会大乱。却未想到守关城的宋将早已布置了人手在关城前,巴音未能在第一时间打开城门。
如今宋军已经反应过来,先机已失。
宝力德听得懂汉语,知道宋军守将一直在喊“已设下埋伏包围蒙军”,形势陡转直下。
“不!我还没输!”
宝力德大吼道:“勇士们!打开城门,只要打开城门就赢了!”
他疯了一般挥刀,冲向城门。
眼前有个独眼大汉冲上来。
“噗!”
宝力德中了一刀,血泼洒而出。
他却是不管不顾,径直撞开那独眼大汉。
“开城门!”
“百夫长!”
蒙卒们忽然改变了打法,不再厮杀,而是挥着刀,护着宝力德涌向城门。
他们未必是因为凶悍,也有可能是绝望。
他们陷在这城里,四面都是敌人,想逃也无处逃。
唯一的生路就打开那道城门……
~~
茅乙儿一刀挥下,斩死一个蒙卒。
许魁一刀挥下,砍死一个蒙卒……
他们头一次发现,杀蒙卒这么简单。
但他心底却没有多少激动,反而有些被吓到了。
眼前的蒙军只剩二十余人,却没有像方岩沟的那支蒙军一样溃败,像是不怕死一般,要用性命挤也挤到城门前。
茅乙儿有些失神。
他忽然觉得,人跟人都是一样的,都想求生……
再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蒙卒已冲到了城门前,挥刀去砍城门上的锁。
“拦住他!”
茅乙儿大吼,因自己在战场上的失神而感到无比后悔。
~~
阿术盯着城门,隔得还远,但他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的“咚!咚!”的轻微声响。
他知道,有人就在城门里厮杀。
“撞开!”
“是!”
蒙卒们大喝一声,驱赶着大理杂兵们上前。
“嗖,嗖……”
箭雨落下,有几名大理兵倒下。
“继续撞门,不许停!”
终于,大理杂兵在箭雨中抱着大木桩冲到了城门前。
“嘭!”
一声巨响。
城头上有石木砸落下来,响起几声惨叫。
黑暗中看不到脑门崩裂的情形,惨叫声却依旧瘆人。
“嘭!”
又是一声巨响,大木桩撞在城门上。
~~
“就在外面!援军就在外面!”宝力德大吼着,“听到了吗?打开城门,我们才能赢,才能活……”
“杀啊!”
宝力德一刀挥下,又劈死一个宋兵。
他终于冲到了城门前,听到了外面越来越响的呼喝。
“嘭!”
有灰尘落下,宝力德看到那城门震了一下。
他伸出满是血的手,想要去把它打开。
“噗!”
一柄刀猛劈在他身上。
“开门……”
宝力德喃喃了一声。
他身边又一个蒙军倒了下去。
他又走了一步,头盔在混战中掉落,身上又中一刀。
“开……”
“噗!”
一柄刀透过宝力德的胸腔。
鲍三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提着这个蒙军百夫长的身体,抵在城门上。
宝力德已然无力,手中的弯弓掉落在地上。
“嘭!”
他感受到剧烈的撞击,撞在城门上,也撞在他的脸上……
鲍三又是一刀捅下。
“你不是想开城门吗,来!”
“噗!”
“开啊!”鲍三大吼,手中又是一刀捅下。
“噗!”
“开啊!”
……
茅乙儿转过头,看到从自己脚下到城门边,一路都是蒙军的尸体。
鲍班头正提着那个百夫长,就在城门前一刀一刀地捅。
终于,那具尸体软软地摊下去,血已染满了城门上,残忍又血腥。
茅乙儿眼皮跳得厉害。
就是在这一夜,他看到了落入绝境的蒙卒是如何垂死挣扎,也明白了打仗有多残酷……
~~
李瑕也在看着鲍三,看着茅乙儿、许魁……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新兵在血与杀戮中,一点点成型。
“嘭!”
城门又被重重撞了一下。
李瑕转过身,重新走回城楼。
邬通正在发号施令。
“放箭!”
“砸!”
又是几声惨呼,寨兵们放箭,推下木石,杀伤着攻到城门前的大理杂兵。
不一会儿之后,攻势停了下来。
邬通放声大喊。
“哈哈,告诉你们,城内的蒙兵已全被老子杀光了!有本事攻城啊!你娘……”
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蒙军很快给了回应,又是一场箭雨袭上城头。琇書蛧
……
这种时候,李瑕却是招过搂虎。
“县尉。”搂虎道:“蒙将隔得太远,小人只射杀了一两个蒙卒,现在攻城的都是大理兵。”
“他们今夜不会再攻城。”李瑕道,“你跟在我身边。”
“是。”
说完这些,李瑕向邬通走去。
“邬兄。”
“李兄弟,你放心,关城守住了。”邬通道。
他显得很平静,仿佛刚才惊慌失措,又被李瑕打了一巴掌的人不是他。
李瑕道:“横子山寨要抢回来。”
邬通一愣。
李瑕又道:“寨子若在蒙军手上,随时还会再派人跃进城里……”
“那怎么办?我们撤吧?”
“撤?”
邬通踱了几步,道:“李兄弟你听我说。蒙军没想到我们能守住关城,只派了一个百人队袭城。现在他们没攻下关城,必派更多人去抢横子山寨,我们晚了一步,抢不回来的。撤吧,趁城还未破。”
李瑕凝视了邬通一会,道:“我们私下说吧,别乱了军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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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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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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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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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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