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雄提着一个包袱和长剑,快步走到了张柔面前。
“禀大帅,拿到情报了!也已杀了李瑕!”
张柔转过头,有些疑惑道:“这么轻易?”
“是!”张延雄道:“在微山西面找到他的踪迹,几名兵士追过去,他从山丘上跳了下去,在沟涧中摔烂了脑袋。”
“他能将五郎逼成那样,这般就死了?诈死。”张柔极是不屑,冷哼一声,又道:“呵……摔烂了脑袋,亏你能上这种当。”
“大帅请看这个!”
张延雄将手里的包袱提上前,放在张柔面前。
张柔打开布包,随手拿起其中一本书册,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蒙古文。
他看得懂。
“只要窝阔台汗家族中还留下哪怕是裹在油脂和草中、牛狗都不会吃的一块肉,我们都不会把汗位给别人……”
一瞬间,张柔愣了一下。
他合上书册,怒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把这种消息都递给宋人!杨正卿!”
他知道这份情报意味着什么。
成吉思汗死后,汗位由第三子窝阔台继承,而窝阔台死后,如今的蒙哥则是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的儿子。
这些年蒙哥不断地镇压反对者,汗位不断稳固。连张柔都不知道,窝阔台的后裔还不死心,漠北的消息对他而言都太过遥远……
良久,张延雄见张柔还在发呆,忙问道:“大帅,这就是太宁先生说的情报吧?”
“嗯。”
“终于到手了,我认为,李瑕总不会将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轻易丢掉,因此李瑕该是真死了。”
张柔沉吟不语,似还不信。
张延雄又道:“再有本事的人,死也就是那一下的事,豪杰猝亡,这些年从不少见。”
“伤亡了几人?”
“两人。”
“可有兵士失踪?”
“这……明义还在排查,我拿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来向大帅禀告了。”
张柔拿起案上那些书册,一时竟是有些发愣起来,低声喃喃道:“为何会把这份情报丢了?为何呢?”
忽然,一个婢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阿郎,阿郎,不好啦!大姐儿晕过去了……”
张柔迅速起身,转到后院。
在院中踱着步,等了一会之后,终于见雁儿出来。
“大姐儿醒了?”
“禀阿郎,醒了……”
一进屋,只见张文静正坐在那抹泪,脸上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模样。张柔只觉心疼得厉害,忙上前赔笑道:“我家大姐儿这是怎么了?”
张文静背过身,没搭理他。
张柔已知她为何这般,心说就让女儿当李瑕死了也好,免得再没完没了。
“到底是何事?若是因李瑕死了,大姐儿大可不必,还能为一个外人与你父亲置气不成?”
张文静没说话,但那不愿与他说话的脾气张柔感受得到。
“人也不是为父派人杀的,他自己慌不择路掉到山涧里死了……我打算依大姐儿的意思,收这人到麾下做事。可你看,他命里如此,怪得谁来?要怪,只怪张延雄办事不利。这样,我重罚他,大姐儿不必置气了,可好?”
过了一会。
张柔又道:“你这蠢丫头,为父给你出了气,你就这般待为父?好了好了,不气了,为父听说邳州张家收藏了一把名琴‘独幽’,乃唐代太和年间所制,我去要来给你,此事一笔勾销了如何?”
好言相劝了半晌,张文静始终背着身子哭。
张柔脾气上来,脸一板,叱道:“你是我张柔张德刚的女儿,也该有点骨气,为一点小事哭哭唧唧成何体统,给我收了泪!不许再哭了!”
张文静依旧不理他。
张柔大怒,一拍桌案,茶盏杯盘锒铛作响。
“吃里扒外的东西,别再哭了!”
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大将这一声怒喝,换作普通人便要被骇破肝胆。
张文静却不怕他,转过头,倔强地瞪着张柔。
“那你杀了我。”
张柔见女儿终于肯说话,反倒是消了火气,再次赔笑起来,道:“瞧你,说这么重的话,为父也不是真的生气,何必因一个外人,在家中闹不悦?”
“我就喜欢李瑕。”张文静忽然大哭着喊道。
张柔一愣。
张文静一瞬间像是真的失控了,喊道:“我喜欢他,喜欢他……呜呜……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他,难道我一个女儿家还能直接承认吗?可你就杀了他……你明明知道的……呜呜……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张柔似乎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大姐儿,你年纪小不明白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他死了你就没意思了,以后多的是更出众的少年英杰……”
“不,听到他的死讯我就明白了……我这辈子就只喜欢他……没有人能再让我那般哭、笑……我想到我若要嫁与旁人,一辈子守着深宅大院……我不要过那种日子……我只喜欢李瑕……”
“你不懂的,你不懂。”张柔道:“等时间久了你就忘了李瑕了……”
张文静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子,“咔嚓”一下把自己的一撮头发剪下来。
“你干什么?!”
“我要削发为尼……”
“不孝女!给我收了!”
张柔瞪了女儿许久,见她眼神倔得厉害,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够了,那李瑕是诈死,他肯定还活着。”
“你先前就骗我说饶他一命,转头却杀了他,又想骗我。”
“没骗你,他必然还没死……”
父女里还在争吵,忽听院外有人喊道:“阿郎,前堂请你过去,有急事要报。”
张柔皱了皱眉,又劝了女儿几句。
院外喊声又起。
“阿郎,靖三郎有要紧事禀报。”
“怎么回事?”
“他说真的很紧急。”
张柔愈发烦懆,大步往外走去。
“他娘的,捉都捉不住,闹个屁!”
……
候在外头的雁儿这才敢跑进屋里。
“大姐儿,你怎好和阿郎这样争吵?我只看到张将军提了一把剑和一个包袱回来,那李瑕也未必就死了……”琇書蛧
“我知道。”
“嗯?”
张文静抹了泪,轻声道:“我知道,他那样的人,岂会轻易就死了?”
雁儿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那大姐儿你?”
却见张文静微微鼓着腮帮子,带着些小脾气,又道:“反正我这般闹上一闹,看父亲还敢不敢杀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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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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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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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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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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