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月探出半个身子,迅速捡起单刀,把手里的匕首递给韩巧儿。
“这个给你。”她低声道:“要是快要落入蒙人手中了,就这样……”
韩巧儿看着她做了一个刺自己脖子的动作,点了点头,有些想哭。
“不怕。”高明月搂了搂她,转头向货车后看去。
混乱中暂时还看不出这一战的胜负,但回头之际,她忽然看到李瑕正不慌不张地站在一边盯着聂仲由指挥,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也在轻轻动着,似乎在背诵那些指令与动作。
这让高明月有些不解,那人这一路上就不行地在学东西,学骑马、学蒙语、学武艺,现在还要学打仗吗?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只觉那人真是很奇怪呢,但她也因此莫名地镇定下来,觉得也许情况确实不危险吧……
李瑕并未发现高明月的目光。
他在聂仲由发号施令的时候确实是在认真学着,等聂仲由一套指令喊完,他便开始不停大喊道:“稳住,我们能赢!”
作为一名曾经的运动员,李瑕深知啦啦队的作用,并认为大多数人都小瞧了啦啦队……或者说鼓舞士气的意义。
曾经那世界冠军的荣誉,他把其中一部分归功于他的应援团。
此时他能做的就是为同伴们应援。
总之在对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不了解的情况下,李瑕也在尽自己所能配合聂仲由稳住局面。
而这毕竟只是数十人的打斗,要指挥的不多,局面也渐渐被稳了下来。
李瑕这才拔出剑,目光梭巡着,寻找战机。
当他目光一凝,锁定了一个角落的时候,聂仲由也大喊了一声。
“杀了他!”
几乎是同时,李瑕、聂仲由、高长寿三人冲着同一个方向冲了上去……
~~
“二十八人,其中老弱妇孺三人,射杀三人、伤五人,剩能战者十七人,且还是南面软弱之人。我先射杀其头领,再率猛士杀出,必乱,可全胜!”
这是廖胜冲锋时脑子里的想法。
但他很快发现,事情和他想得不一样,这伙宋人非但没乱,还以极快的速度结阵对战。
而且,被射杀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首领……
正是这微妙的心态,让双方的优劣之势开始发生了转变。
其后,廖胜发现这队宋人竟非常能战,尤其是那个绣着花哨纹身的赤膊壮汉接连持枪捅倒了好几人。
廖胜不得不把身边的人都调去围杀他。
恰就在这个时候,聂仲由、高长寿看出他是这股人的首领,同时杀了上来。
聂仲由执的是一把很重的精铁单刀,一刀斩下,虎虎生风。
廖胜堪堪避过,高长寿又是一刀劈来。
高长寿使得则是一把精致的大理刀,细且直,闪着冷冽的锋芒。
廖胜执刀一挡,手中的刀竟被高长寿砍出了一个豁口……
而李瑕本已冲过来了,此时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因为他发现他不擅长这样的多人打斗。
前世虽然也有击剑团体比赛,那也是一对一轮流上场。
这种刀剑无眼的生死战斗,他真不敢冒然上前……
那边廖胜以一敌二,一接手就知道到敌不过,迅速抽身退了出来,打算招呼手下来杀这两人。
正是此时,廖胜才退了几步,兀地寒芒一闪,一柄长剑如闪电般刺来。
高长寿一刀逼退廖胜,正要追砍,忽然眯了眯眼。
他还是第一次看李瑕出剑,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是流畅地刺穿了敌人的心口……
高长寿眼中绽出激赏的神情。
他不知道李瑕就只会这一招,反而觉得……好一个高手,乱斗之中从容不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甚至还保持着优雅飘逸。
“如此俊才,我大理高氏要定了。”
……
李瑕却只觉懊恼。
还是太优雅了,没能改掉赛场上的这个习惯。
他如今所倚仗的还是出剑时的快、准、稳,单打独斗可以,只会这样刺的话,难以应对更多的生死搏杀。
他虽懊恼,廖胜却已不甘地倒下去死了。
心脏被刺就死,命只有一次,哪怕李瑕也对这一击并不满意……
那边剩下的九名敌兵眼见什长被杀,慌忙转身就逃。
聂仲由、高长寿舒了一口气,并没有要追击的意思。
唯有李瑕大喝道:“别让他们跑了!”
他这一喊,刘金锁当先大步追上,长枪乱捅,他一人就捅死了两人,其余人也纷纷追上。
然而,还是有四名敌兵逃入暗林。
“追不到了,我们没时间耽搁,停吧!轻伤的都站起来,赶快包扎。”
聂仲由大喊着,朝着地上一个受伤的敌人补了一刀。
等他把六个敌方伤员都砍死,他又走向一个重伤的己方伤员。
“老九,还行不行了?”琇書網
“哥哥……我走不了了……”
“遗言、抚恤,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你放心去吧。”
聂仲由说着,一只手按在老九的眼睛上,手中的单刀利落地送进了他的心口。
李瑕目光看去,见这老九是昨夜听自己说故事听得最起劲的几个人之一,一晚上都在那傻呼呼地乱喊“看我六脉神剑……”
结果今天人就没了。
就这样,聂仲由又连着送走了己方五个重伤者,每个都是他亲自动手,干净利落。
至此,渡过淮河的二十八人,不到一天又死了十二人,剩下的十六人中还有一个是张家俘虏。
但聂仲由、高长寿还是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
“赶快走,没时间了。”
“把拉货的马也牵出来,挑出十六匹来,我们快马赶去颖州!”
在淮河以南的时候他们人多马少,如今反倒是马匹比人多些,虽然大部分是劣马。
这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了。
一行人还在准备上马逃亡,李瑕忽然道:“不行,我们这样是逃不掉了。”
他凝视着北面,又喃喃道:“往北的道路肯定被封了……”
~~
夜幕才降下,官道边忽然烧起一片大火。
乔琚快马赶到,只见到满地狼藉与火光,一把拎过那逃出来报信的兵丁。
“为何不等我们赶到?为何要急着动手?”
“什长……什长他说,就几个软弱宋人,他他……他以为我们十几人就能搞定……”
廖胜已经死了,乔瑕虽生气,却也没办法追究,又转向百夫长洪德义,问道:“道路都封锁了吗?”
“封锁了。”
“人呢?”
“还……还没找到。”洪德义道:“但我已把所有人手都围过来,很快就能消息。”
“不对。”
“不知……不知哪里不对?”洪德义道:“就连淮河岸边,我也派人去盯着了,他们必定逃不掉的。”
乔琚喃喃了一声,指了指大火,道:“他们没理由再花时间纵火,给我把火灭了,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在烧什么……”
话到一半,乔琚又是一愣,四下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接着却是轻轻一笑,喃喃自语了一句,仿佛是遇到颇为有趣的事情。
“好嘛,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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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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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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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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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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