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出承平客栈,先是在城内找了间武器铺,花了十二贯买了一柄长剑,他还在武器铺门口与人聊了许久。”
陆凤台不厌其谈,问道:“与什么人聊?”
樊三道:“英略社那些闲人总在武器铺周围溜达,遇到有人买兵器便上前邀请入社……”
英略社是宋朝传承已久的民间习武组织之一,自从二百五十多年前《澶渊之盟》签订后,宋朝百姓保家卫国的豪情高涨,纷纷结社习武,苏东坡称这种风气为“戴弓而锄,佩剑而樵”。
虽然到了宋徽宗年间,因为起义不断开始禁止民间习武……但近二十年来蒙古屡次南侵,民间习武之风又涨,忠勇义士前扑后继地与之相抗。
总之宋朝开国以来虽然总受外敌欺侮,但那是朝廷方面的各种原因,大宋百姓却不背这个“文弱”的评价。
陆凤台和庐州城英略社的那些人也是相熟的,闻言问道:“李瑕加入英略社了?”
“没有。”攀三道:“但他和‘庐阳剑客’马秋阳比试了一下,马秋阳称他剑法了得,乃不出世的少年奇侠。”
“狗屁庐阳剑客,就是个无赖汉。”陆凤台问:“还聊了什么?”
“李瑕这人很奇怪,他似乎不太了解市井风俗,显得很谨慎,问买刀剑犯不犯《宋刑统》,还问有没有宵禁;另外,杏花堂的封郎中问他是否婚配,想把女儿嫁给他,他摇头拒绝了……”
陆凤台轻声嘟囔了一句:“只看相貌气度,封妙手那女儿还真就配不上他。”
“后来,李瑕与这些人聊得熟络之后,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在城内看到生面孔,并拜托他们,若遇到口音奇怪的人就告诉他。”
“这没什么用,若这样能找到那些逃犯的话,我早就找到了……之后呢?”
“他买了些吃食和书,又回到了长丰巷,在巷子里……练武。”
“练武?”
“这样……”
樊三蹲下身子,脚向后一踢,上身俯低又撑起,再迅速跳起。
“我也试过,这动作看着简单却很累人。那小子厉害,我看他分明累极却始终不停,若不是有大毅力,一般的人真做不到他那样。”
“之后呢?”
“练过之后,他坐在长丰巷口的茶摊上吃东西,他给了摊贩几枚铜钱,但吃的是自己带的牛乳和鸡蛋等物,吃完了就看书。”
“什么书?”
“《三朝北盟会编》,我已经买了一本。”
攀三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陆凤台案上,接着继续起来。
“到天色暗下来,他趴在茶摊上睡了一觉。等人家收摊了,他在长丰巷里尿了一泡,这才回了客栈。”
“尿呢?”
“我让冯胜盯着那地方,看夜里有没有人通过尿渍与他联络……”
陆凤台思考着,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又有几个手下回来,汇报了聂仲由偷偷派出去的那个商队护卫的行踪。
“那人叫聂平,是聂仲由的一个远房族弟,任禁军队统。他今日偷偷翻出客栈,是到了城内的珠翠楼……嫖,天还没黑就回客栈了。但他一路上极是警觉,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嫖?”
“是。”
“真就只是嫖?中间没有从珠翠楼溜出去过?”
“确定,他至始至终都在珠翠楼里。我们询问过那妓子,聂平把自己情况全说了。”
陆凤台踱了几步,开口问道:“樊三,你怎么看?”
“两种可能。一是,聂仲由派了李瑕去联络那些逃犯,聂平偷偷溜出去只是为了嫖;二是,李瑕是个障眼法,聂平在找机会,他没脱离我们的视线就不会真的做什么。”
“我是问你怎么看。”
“聂平。”樊三道:“聂平才是那个真正会去联络逃犯的人,当然,我们可以把两个都盯住了再说……”
~~
次日。
李瑕早早起来,绕着庐州城跑了一圈。
他终于得到了更多的自由。
在他离开了死囚牢、解下身上的镣铐之后,这次,他已可以随意离开聂仲由的视线、到外活动。
他也想过是否趁机逃走,不再跟聂仲由去北面冒险。
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守承诺是一方面,而离开聂仲由这个官方的人,他就只能当一个逃犯,那是更差的选择。
那么,眼下的问题只在于,如何找到那些大理来的人?
……
晨练、进食之后,李瑕把睡眼惺忪的白茂拉起来。
“带你到城里逛逛。”
白茂完全不知道大理高氏的事,以为呆在庐州城内只是为了休整,起来后就揉着眼睛抱怨个不停。
“刘金锁的呼噜声太狂了,我要不是为了我娘,我真走咧,没来由受这个罪。锁命金枪,唉,真是把我的命给锁了……”
李瑕恍若未闻,带着白茂一路又到了长丰巷附近。
他目光不停地梭巡着附近的人群。接着,从怀中掏出那枚铜牌,高高举起。
“我们到那边看个杂耍,再去酒楼里吃一顿怎么样……我说你咋不走了?”白茂问道:“你这举的什么?”
李瑕也不回答,道:“想去酒楼吃饭?你有钱吗?”
“你没有吗?”
“我没有。”
白茂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要有钱了也不难,但可以吗?”
“有人罩着我们,怕什么。”
“嘻,那便说定了……但你站在这里举着这个做什么?”
李瑕又不回答,这个坏习惯似乎是从聂仲由身上传染来的。
他目光梭巡了一会儿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放下手,把铜牌收进怀里。
“走吧。”
又带着白茂走了一段,李瑕忽然低声道:“今日带你出来,是聂仲由有事要你办……看到那边那个穿粗布短襟的汉子了吗?”
“看到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脚下踩的是破草鞋,腰间却挂了一个荷包。”
白茂低声道:“是有些奇怪。”
“你去,把他偷了……”
吩咐了白茂之后,李瑕退了几步,走到街旁站着,继续扫视着街上的行人。
他眼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如同一只苍鹰在寻找的猎物。
突然,街那边有人吼道:“小偷?!”
“来人,有小偷啊!”
李瑕转过头看了一眼,见那身穿粗布短襟的汉子已紧紧捉住了白茂的手,正在大声叫嚷。
不远处,有几个捕快在往这边赶来。
只匆匆一瞥,李瑕收回了目光,再次扫视着街上的行人们……
~~
“偷东西啦!”
“捉住他!”
几个捕快扑了上去,一把摁住白茂,场面混乱起来。
“冤枉啊,我没偷他东西,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他,真的!”
白茂大喊着,又朝着天上大喊了一句:“快回去叫哥哥们来救我,我冤枉的啊……”
“别废话!把人带回去!”
“……”
人群中,樊三注视着这一幕,向同伴冯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马上去把这件事禀报给陆凤台……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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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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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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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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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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