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
这次,李瑕却是转向搂虎,道:“你与那些寨兵联络一下,送些钱给他们。”m.χIùmЬ.CǒM
搂虎这人则不问那么多,直接应下。
三人转回住处,鲍三起身道:“县尉,方才易指挥派人过来看你在不在。”
李瑕想起易士英说过晚间得空再聊聊。
他又往城楼上去。
一路走去,只见城头上守备森严,终于有了要塞的样子。
可惜,蒙军已经退了。
李瑕才走到城楼,一名易士英身边的亲兵下来。
“李县尉,正要去看看你在不在,请吧,将军要见你。”
“劳吴兄又跑一趟了。”
“县尉不必客气……”
易士英就坐在城楼指挥台上,倚着那大鼓,趁着月光与烛光在看书。
“非瑜来了,坐吧。”
“谢易将军。”
易士英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眼,道:“看来,是没机会重创阿术这支探马赤军了。”
李瑕应道:“他这种打法挺讨厌的。”
“也莫小瞧了他。”易士英道,“或许,你我一走神,他又杀个回马枪。当然,你明日便要回庆符了。”
“是。晚辈毕竟是庆符县尉,不宜呆太久。”
“你方才见了邬通?莫与此子交往太深。”
李瑕一愣。
易士英的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见他在想什么。
“不久前,蒲帅来信,提及过你,也提了你北上所做所为。”
“晚辈惶恐。”李瑕道。
但他还是很平静,一点都不惶恐,谦虚而已。
易士英沉吟着,有些话似不知如何说,沉吟道:“可知刘整刘武仲?”
“听说过,十二骁勇破信阳?”
“不错,刘武仲本是北人,金灭后南投,立下大功。”易士英道:“其人天生傲骨,心性与你酷似。”
李瑕道:“不敢当,晚辈比不得‘赛存孝’。”
这“赛存孝”是刘整的名号,将其与五代时十八骑破洛阳的名将李存孝相比。
“可知赵忠肃公如何评价他的?”
李瑕道:“晚辈不知赵忠肃公是何人。”
“赵癸赵相公之父,忠肃公尝对癸言‘刘整才气横溢,汝辈不能用,宜杀之,勿留为异日患’,幸而,赵相公未听。”
易士英话到这里,叹息一声,又道:“现今,刘武仲在京湖李帅麾下为将,蒲帅也曾于李帅麾下为将……你与刘武仲处境相似,今夜与你谈论此事,只为告诉你,临安行在或有人不信任你。但天下间,总有人知你功劳,欣赏你,保全你。”
李瑕沉默了良久。
临安城之事,他一直没怎么想,但对庙堂的最初印象还是那无休止的倾轧。
确实难得听到有人这么说。
算是对他北上所做之事的……迟来的认同。
“晚辈谢易将军。”
易士英道:“你从党争泥潭中脱身,既赴川蜀,往后少与奸党来往罢。”
李瑕道:“忠奸之事,晚辈不敢断言。”
易士英微微苦笑,道:“你虽年少,但为人稳重……唯戒备心重,不轻易信任人呐。”
“是。”
“你有委屈,但莫让那些朝中苟且之事磨了大丈夫报国热忱,可明白?”
“是。”
李瑕回答得简短,并不与易士英交心。
宋从来不缺忠臣良将,哪怕是岳飞死于“莫须有”,依然多得是人想当岳飞,但他李瑕不想当。
志不同,多说无益。
易士英也沉默了一会。
他想了想,又道:“张实与兀良合台一战,你如何看?”
“晚辈所知有限,不好判断。”
易士英道:“此战,蒲帅十分忧虑,他受任于临战之际,未及约束诸将。张实是大将不假,但不熟水战……擅自出兵,蒲帅也拦不住他。”
李瑕问道:“会败?”
“自是希望张实能胜,不过……蒲帅已命长宁军早做准备,蜀南兵力不足,你回庆符县之后,加强守备。”
“谢易将军提醒,晚辈一定小心。”
李瑕明白,易士英能做出这样的提醒不容易,这不该是一般小县尉能听的军机。
“此事你心里有数即可,不可与旁人言,以免乱了人心。”易士英又郑重交代道。
“是,必缄口不言。”
“你也莫误会了,蒲帅、张实,皆忠义、皆知兵,只是……未及磨合而已。”
李瑕明白这“未及磨合”四字的的言外之意。
这大宋的官僚体系就是这样,倾轧争权不休,管你是忠是奸、是贤是愚,都会被卷进来。
他觉得再应些场面话不太好,遂开口说了些自己的看法。
“晚辈并未误会蒲帅、张都统,说句不当说的话,大宋上至庙堂、下至乡县,职责冗杂,相互制衡,党争影响深远,晚辈亦有体悟。
其实蒙古也有内斗。晚辈北上所见,蒙哥与忽必烈、蒙人与汉地世侯、甚至是世侯之间,相互倾轨,斗争之烈未必轻于大宋党争。故而,才有人给晚辈情报。”
易士英道:“难为你肯说些心里话,继续说。”
李瑕道:“但他们的制度简单,内斗的方式简单,且国力更强,故而影响小。打个比方。蒙古与大宋都是瓷器的话,蒙古摔裂了就是几个大块,每一块都还能用。大宋则太精细了,一摔就碎。”
“非瑜是想说?”
“有时候,粗砺的、简单的、草创的王朝,强于一个制度繁杂的王朝。”
易士英叹道:“道理皆明白,两百余年来,几代官家、名相,何尝未想过削冗政?”
李瑕道:“是,晚辈才疏学浅,也没甚主张。”
他并非真的没主张,主张“破而后立”,以一个新的王朝代替大宋而已。
当然,这仅是他重生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通过所见之事得到的一个还很简单、很潦草的想法,仅是一个框架。
面对初识的易士英也不宜多说,算是埋在对方心中埋下一个问题,由对方去想……
两人也没再就此多说什么,在城楼上又望了五尺道一会。
“筠连乃羁縻州,某不宜长守,近日也得退兵。”易士英道,“蜀南若要建防事,当选在僰王山一带,为长宁军地界。非瑜莫以为某是怯战,辜负你血战五尺道。”
李瑕道:“晚辈明白。”
“非瑜往后若遇困难,可找我、找蒲节帅……去吧。”
易士英抬起手,挥了挥。
他的手上的护甲在月光映着微微的光芒,很微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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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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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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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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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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