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对此是将信将疑的。
倒不是说因为小红是下人就看不起,而是下人确实是没什么自己的时间,不管是为了谋生,还是过于辛劳,下棋这种慢悠悠休闲的方式确实不适合没自己时间的人。
说到底就是接触的少,这方面的学习和历练都不够,棋艺自然高不到哪去,何况这玩意确实需要头脑。
因而小红能下赢她怀疑的那个身份的人,她是将信将疑的,可她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庾庆败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照此而论的话,庾庆确实有可能是下不赢宇文渊。
但若以身份地位论棋艺高低的话,她不认为宇文渊能胜过庾庆。
一个是文坛宿老之后,一个可能是天下第一才子,论身份只怕后者的胜算还要更大一些。
这两个人坐在了一起对弈,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个可能是自己仰慕的男人,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因而一时间忘了害羞,快步到了门口,却又不敢在门口张望,最终走到了窗户边,轻轻推开了一道可见,观察着亭子里对弈的二人。
庾庆她自然是熟悉的,另一青衫男子她多看了几眼,如今也只是能看到个侧面,看不清全面,但也能看出几分不俗的风华,举手投足的教养在那摆着的。
小红走到一旁嬉笑,“小姐,看到了没,宇文公子长的不错哟。”
“不要乱说话。”闻馨羞臊责怪了一声。
“好啦,再不上茶,回头闻管家又得训斥我了。唉,那个阿庆,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他。”小红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不忘把书房的门关上,知道小姐还害羞着。
闻馨则在书房继续偷偷观望,只见宇文渊举手落子间透着迟疑,而庾庆则给她一种杀伐决断的感觉,对方沉吟着落下一子后,庾庆啪一声紧跟着就落子了,速度之快,迥异于之前和小红下棋。
这让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真的很想过去看看两人之间的鏖战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奈何又确实是不好意思。
泡好了茶水的小红端着托盘来了亭内,一盏茶奉给了客人宇文渊,“公子用茶。”
奈何宇文渊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棋盘上,根本没听到,自然也没有理会。
小红略感意外,继而又奉茶给闻魁,“总管用茶。”
闻魁点头嗯了声,目光也没有离开棋盘,他也已经坐了下来,在严密关注着棋盘上的交锋局面。
庾庆眼巴巴看向小红,后者却白了他一眼,只有宇文渊和闻魁的茶,没有他庾庆的。
放下托盘站一旁的小红忽感觉哪不对,目光扫过在座的三人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在哪,总管和宇文公子已经是全神贯注在棋盘上,心无旁骛的样子,而阿庆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对眼摆可怜。
怎么回事?小红旋即细看,发现棋面似乎还是她之前和庾庆下的那盘的底子,粗略算了算棋盘上棋子的数量,可以肯定是她和庾庆那盘的延续,否则短时间内落不了这么多子。Χiυmъ.cοΜ
再看棋局,局势似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她略占上风的局面,如今在宇文渊的手上已经是全面落于了下风,且岌岌可危。
小红暗暗讶异,忍不住多看了宇文渊几眼,居然连阿庆那臭棋篓子都下不赢?顿感觉宇文公子的棋艺似乎也没他长相那么好看。
棋局已是即将分出胜负,她不知道经过,旁观的闻魁却是眉头紧皱。
做为从头到尾的旁观者,闻魁深深知道宇文渊经历了什么,那是一场浩劫,天翻地覆!
一开始的残局,宇文渊还略占优势,也并不是想占庾庆的便宜,只是随手接了小红的局继续而已。
换人后,随着对坐双方的交锋,随着庾庆一枚又一枚子的快速落下,棋局渐渐出现了天塌地陷的变化。
原本一枚枚窠臼里的黑子,陆续演变成了暗伏的杀手。
那将一枚枚黑子落下的手,步步生莲,在棋局上翻云覆雨,酝酿出一波波的惊涛骇浪,渐渐将白子给杀的没了招架之力。
宇文渊先是脸上的微笑被下没了,继而是言行举止间的淡定从容也消失不见了,手上的子越下越慢。
直到此刻,举棋不定的宇文渊已是一头的冷汗。
好一会儿后,无能无力的宇文渊抬头,向庾庆挤出牵强笑意,眼巴巴道:“再下一盘吧?”
语气更像是恳求,也有不甘。
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认输了。
宇文公子输了?小红错愕,尽管她也看出了宇文渊输定了,可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宇文公子居然输给了阿庆?未来的男主人居然不如阿庆?
对客人的这个要求,庾庆没意见,倒不如说是求之不得。
一开始,他不知宇文渊的深浅,还是挺慎重的。也是那句老话,他知道自己下棋应该挺不错的,但毕竟交过手的人不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情说不清的,说不定就会遇上。
后来发现宇文渊不过如此,再有机会的话,他自然不想客气。
当然,他还是看向了管家闻魁,在征求他的态度。
闻魁眉头紧锁,说实话,从这半盘棋上他就看出来了,庾庆逆势而起,于逆势中翻云覆雨,最后逆转乾坤的人,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宇文渊压根不是庾庆的对手,棋力相差太远了。
连占了上风都还下输了,还要让人家从头布局再杀一次,这不是找刺激吗?
然而下棋的宇文渊本人却不这样想,认为之所以输成这样,跟前半局不是自己的布局有很大关系,重新再来的话,局势熟稔于心,鹿死谁手只怕未必。
观宇文渊的样子,闻魁轻轻叹了声,大概懂对方的心情,不让对方再杀一把的话,怕是不会甘心。
转念一想,反正已经输了,多输一把也无所谓了,也就没说什么。
见他不吭声,庾庆点头道:“好。”
两人随后快手捡子,宇文渊边捡边抬袖擦拭额头上和脸上的细密汗珠,且在拉长呼吸,似乎在努力恢复心神。
拿着托盘的小红轻轻退离了,快步返回了书房。
推开门,见小姐还在窗户前观望,也不知看清楚没有,立刻关门过去了,提醒道:“小姐,阿庆他…”有点难以启齿。
闻馨:“看出来了,宇文渊输了。”
小红走到她身边嘟囔,“宇文公子是在我占了上风的棋局上下的,居然还下输了,看来宇文公子平常不太下棋,让阿庆捡了便宜。来者是客,阿庆一点礼数都不懂,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你占了上风的棋局?”闻馨脑海中闪过了庾庆写的字,一幅真,一副假,不由微微摇头,“你真以为阿庆以前下不赢你吗?他只是不想赢你罢了,他故意让你赢的,而且是让的不露痕迹。别说你,之前连我都看不出来破绽,由此可见,他的棋力非常高,而且是远高过我们,才能让我们看不出来。宇文渊…”
说到这个名字,她神情有些复杂,略顿了顿,才道:“阿庆如果不想让他,他赢不了的。”
刚才的一个画面,她印象深刻,阿庆老神在在的样子,而宇文渊却下出了一头汗,连风度都不要了,抬起衣袖在那擦汗。试问,差别如斯,阿庆如果不想让宇文渊赢的话,宇文渊拿什么去赢?
如果说她之前还想出去看看两人如何下的,那么此时她不想出去了,怕让宇文渊难堪。
小红瞪大了眼,“嚯,阿庆哪有小姐说的那么厉害?”
闻馨略抬下巴,“你自己看吧,看他现在下棋的样子和跟你下棋的样子,还是一样的吗?”
小红当即将自己跟前的窗户推开了一些,经提醒这么一瞅,一眼发现了不对,庾庆下的是快棋,宇文渊斟酌着一落子,庾庆手上子毫不犹豫就跟上了,然后慢慢等着宇文渊去琢磨,偶尔还分心左右看看,大多时候似乎在好整以暇地瞅着对面的宇文渊欣赏。
小红发现,和自己下的时候果然是不一样,那时的阿庆时常是举棋不定,挠头抓耳犯愁的样子……
亭子里,闻魁终于想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同时左右观察对弈二人。
一开始,新的一盘,重新落子时,端正了心态的宇文渊落子还算有节奏,不慌不忙,可是随着棋盘上的子越来越多后,宇文渊落子的速度又越来越慢了。
额头上又开始微微冒汗了,一颗子往这边送送,落不下去,往那边送,又不敢落下去,好不容易落下一子,自己神都没缓过来,手都还没完全抬起来,对面啪一声已是一子轻松落下,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令他一直保持状态。
宇文渊还是头次碰到这样下棋的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了。
而闻魁之所以有了闲心喝茶,是因为心思从棋局上抽离了出来,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庾庆能杀的时候经常高抬贵手放过宇文渊,这是要让的意思?
有感于此,闻魁放心了不少。
殊不知,庾庆没那么好心,他要让宇文渊想活活不好,想死又死不掉,想让宇文渊一直处在这种折磨状态中,今天不“活埋”宇文渊一场,他感觉对不起自己在玉园做这些天的下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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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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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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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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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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