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垂钓的庞无争收杆起身了,慢悠悠回了山庄内,门口迎候的小厮快步跑了过来接手东西。
摘下斗笠递出的庞无争径直去了后院,走到一间紧闭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了屋内似六神无主来回踱步的那个青衣妇人。
“你不在海里盯着,跑回来做甚?”庞无争有些不满地质问了一声。
青衣妇人盯着他,“我若不是回来了一趟有所听闻,李澄虎将琥珀女赏赐给义子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庞无争挥手一扫,房门无风自动关上了,这才走近妇人身边握住她手道:“这种公开的事情,在琥珀海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一直瞒得住你,也没想过要瞒你,只是你脾气向来有些急,事情是要分轻重缓急的,眼前找到仙府才是最最要紧的,也许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
青衣妇人甩开他手,怒道:“仙府也没有我的族人重要,我的族人才是最最要紧的。”
庞无争赶紧竖指嘴边,做出噤声状,“小声点,你生怕相罗策听不到吗?”
之后又再次抓了她的手,叹道:“你的族人是重要,可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因为你,我又岂会在这孤清四空的海岛上隐居这么多年,若不是因为你在乎你的族人,我又岂会想尽办法去找那个什么仙府。问题是,你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
青衣妇人急躁道:“只要我族人脱离了相罗策那边的掌控,我就可以着手将族人给救走。”
庞无争双手扶了她双肩摇动,“你不要那么冲动好不好?人在李澄虎义子手上,和在相罗策的控制下有区别吗?顶多是劫走时容易点。问题是你从李澄虎义子手上把人劫走了又能怎样,李澄虎能无动于衷吗?凭你的身手,尚无法摆脱李澄虎的追杀,你带着一群老老少少的族人能逃哪去?你是想救她们,还是想害她们?
若非顾忌这些,我们犯得着苦苦寻找仙府入口吗?只有找到仙府提升了我们的实力,我们才能不惧于李澄虎的势力,才能为琥珀族一雪前耻,才能让你的族人无惧任何势力,从此安安心心繁衍生息。我们做的是为长远计的事情,不是逞一时之快,我们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岂能因为一时的激动毁于一旦,岂能让琥珀族数千年的传承毁于你的手上?”
青衣妇人泪流,哭了,也趴在了他的胸口,“一想到族人日日夜夜在煎熬,一想到她们每天要遭受的羞辱,我也在煎熬,你明白吗?”
庞无争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人还在相罗策手上,何况相罗策也发出了告示,你的族人已经不用再接客了。”
青衣妇人泣声道:“你不明白,李澄虎要让我的族人一起去伺候一个男人呀,他为什么这么恶毒,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依然要变着法子折磨我琥珀族。”
庞无争温和安抚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可冲动的后果你我都承受不起,你也不能拿琥珀族数千年的传承来鲁莽行事,事已至此,必须冷静,必须有计划的一步步来。正因为李澄虎的狠毒,我们越发要找到仙府,才能从根子上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等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这个关口,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那边需要你亲自过去盯着,才不会出漏子……”
天色渐暗,一艘快船乘风破浪,在海面行使的速度飞快。
打开窗观察了一下四周的青牙,突然翻身而出,借着激荡而起的浪花的掩饰,扎入了海中,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他两名随行手下……
灯火辉煌的街头,免不了有灯火阑珊的角落,小巷铺子里,出门的霍浪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才迅速离开。
他现在的作用就是负责勾连各方,代为传达老邱对新控人手的指令。
小巷出来,刚好就是面朝大海,夜晚的浪涛哗哗拍岸,还有激起的浪花到路面,有行人跳脚躲避。
对此习以为常的霍浪没当回事,习惯性地打量四周,保持着警惕性。
一位跳脚躲避海水的少年郎哈哈大笑,“阿娘,浪来了,浪来了,快躲。”
霍浪目光往那少年郎身上一瞅,顿时一怔,继而又盯向少年郎打招呼的地方,是一处屋檐下,有一名拎着裙子靠边躲的貌美妇人,霍浪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透露出震惊。
然后就是一辆车驾来了,一名汉子请了妇人和少年郎上车。
车就这样拉着两人离去了。
怔怔呆呆了一阵的霍浪改变了原有的行进路线,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那辆车驾的后面。
慢慢缓过神来后,他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打量四周时,又没有发现什么,他担心眼前的情形是个陷阱,有点不敢再跟下去了,可现实是,这若真是陷阱的话,他还有得选择吗?
他不得不继续跟着走下去,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只是巧合。
车停在了一处巷口,车厢较大进不去,妇人和少年郎下车,跟着带路的汉子走到巷子中间的一座铺门口,有说有笑地进去了。
霍浪跟到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响了紧闭的铺门。
门一敲就开,没有上栓,里面也没有灯火,黑乎乎一片,后堂那边倒是隐约有灯光。
这诡异一幕令他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片凄惶,快速迈步入内,喊了声,“芬娘。”
内里没有任何回应,他向后堂跑去,大门却无人自关,回头看了眼的他也顾不上了。
后堂并没有刚才进去的妇人和少年郎,有一盏孤灯,一张桌案,一个穿着木屐浪荡样的男人坐在案后咔嚓剥着花生仁,优哉游哉地塞进嘴里嚼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如遭雷击般的霍浪。
就凭此人的打扮和行为举止,霍浪想不认出是谁都难。
其实青牙内心里也不平静,已经在暗暗骂娘了,一试便知,还真是霍浪这狗东西,那个暗中塞字条提醒狗探花的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居然连这也知道。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青牙先开口了,“他们母子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丈夫或父亲派人接他们来玩的,你父母也算是高寿了,你长子和新过门的媳妇长途劳累,已经先歇息了,哦,好像是已经…”扭头看向一旁,问:“怀上了?”
一旁手下笑着点头道:“是的,有孕了,有人好像要做爷爷了。”
霍浪再也绷不住了,事到如今他哪能还不知青牙的另一重身份,他也没想到组织居然这么恐怖,自己都这样了,还能把自己给揪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胸口的衣襟,颤声道:“青爷,我错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和他们无关。”
青牙剥着花生漫不经心道:“世人对我误会颇深,我其实不喜欢血腥,你也看到了,老子喜欢吃素。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来玩的,我希望他们玩高兴了后能平平安安回去,从头到尾不会受到任何惊吓,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回去后还能惦记家人的好,继续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至于你愿不愿意看到他们平安回去,是我们能勉强的吗?人生无常啊,我吃素的,你看着办。”
语气平静温和,在霍浪看来,那张晦明灯光下摇曳的面目却像个恶魔,令其不寒而栗,他噗通跪下了……
等到霍浪再从此间出来,再次回到灯火辉煌的街道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案后的青牙剥完手上最后一颗花生后,也起身了,直接走到了角落里,那有个地洞,他直接跳了下去。
有人在收拾案上的花生壳善后,他只管在地道里前行。
地道明显还是新挖的,也很狭小,只够一人通行。
青牙边走边问道:“挖掘时,没有惊动上面的住户吧?”
尾随者道:“青爷放心,把上面的人给调离后才开始挖的,咱们完事前他们回不来,有人会拖住他们。”
不多时,青牙从另一处的屋里出来了,到处堆积有土石。
他登上院子里的车厢后,掀开窗帘交代了一声,“回填干净了,速度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是。”屋檐下的人拱手领命。
门开,车出,很快便融入了街头夜景中,却并未回知海阁,还是到了偏僻海边。
下车的青牙又遁入了海中,潜行到某处海面上冒了头等待,等到一艘疾驰的船过时,他顺手搭船上去了,正是他原来乘坐的那艘船。
此船绕琥珀海转了一圈,欣赏了一圈夜景后,才改变航道靠岸了,下船的青牙这才回了知海阁休息……
“可米…”
看着大头在纸上写下的码头仓库监控内容的庾庆等人,皆盯着纸上的一个名字嘀咕。
庾庆摸着额头嘀咕,“老邱的名字叫‘可米’?修行界有叫‘可米’的玩蛊高手吗?”
都很疑惑,都在犯嘀咕。Χiυmъ.cοΜ
百里心忽道:“会不会是‘柯密’?以前玩蛊的高手中有个叫这名字的人。”
对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实在是名气太大了,敢跑到千流山去偷东西的主,哪能不被人唠叨,当年就震惊了整个修行界,如今也算是经常被人当做谈资议论的人物。
南竹:“这不可能,不是已经被大圣给杀了么,总不能死而复活了吧?”
众人想想也是。
庾庆琢磨,“会是谁呢…看来得找机会跟谁打听一下。”
一盏灯笼的楼阁内,刍武静默在凭栏处,听着手下的禀报。
“是个新去处,之前并没有去过。明显能感觉到,他对那个小孩和妇人的反应不正常,不知道进去聊了什么,地方已经盯住了,暂时没有打草惊蛇,正在摸查那栋房屋的人员情况…”
“四洞主。”有人上楼,竟不管不顾地打断了禀报,递上情报,语气凝重:“重要情况,码头仓库内的消息来了。”
什么重要情况能让自己身边人失态?刍武扯了情报到手,略侧身对着灯光查看。
不看还好,看清内容后,目光震动,失声道:“柯密?这怎么可能?”
连之前汇报情况的那位也吓一跳,问:“哪个柯密?”
没人理他,后到的对刍武解释道:“从老邱不让梨花说出自己的名字来看,情况确实有可能不简单。”
刍武盯着纸张摇头,“这不可能,大圣怎么可能失手?”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嘀咕了一句,“玩蛊的高手…”陷入了某种纠结般,来回踱步走动了一阵,忽转身道:“先把消息发给大圣,注明暂不知情况真假。”
“是。”后到者领命而去。
此人刚下楼,又有一人上楼禀报道:“青牙到了。”
刍武折起了手中情报,“让他上来。”
很快,刚回到知海阁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召唤过来的青牙来了,一顿点头哈腰的拜见,“四洞主。”
刍武冷眼盯着他,“你的船突然改变航道,在琥珀海绕圈圈是什么意思?”
这边监视的情况看不懂了,干脆直接把人招来询问。
青牙怔了一下,旋即苦笑道:“四洞主,我就是想绕圈看看琥珀海的夜景啊。”
刍武语气泛冷,“你确定?”
青牙缩了缩脖子,忙改口道:“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发现好像有不少人盯着我,我一时不满,想溜他们玩玩,纯粹就是想把那些人折腾一下,绝无他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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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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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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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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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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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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