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BC的大本营,陈诺陪着妮薇儿立在那片墓碑前。
一个木牌插在那层层叠叠的墓碑之中,上面用刀刻出的一句话:德文希尔先生和太太长眠于珠峰之下,愿灵魂得到安息。
而就在这个木牌旁不远,一个插在土里的冰镐。上面挂着一枚金属链拴着的铭牌,被风吹着,哗啦哗啦作响。
铭牌上印着字:拉克丝·德文希尔
妮薇儿矗立良久,陈诺静静立在一旁。
过了会儿,妮薇儿忽然拉开自己的冲锋衣拉链,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铭牌,俯身蹲下,将铭牌挂在了姐姐遗留的冰镐上。
“妮薇儿·德文希尔。”
风中,姐妹俩的铭牌被吹纠缠在了一起,哗啦啦响。
陈诺默默的看着妮薇儿把所有的事情做完,看着女孩终于站了起来,才缓缓开口:“放下了?”
妮薇儿抬头,看着远处的珠峰。
“父亲母亲,姐姐,都留在了这座山上。而这座山,已经留在我心里了。”
一声轻叹,那叹息声绵长,却仿佛藏着无数意味,终究消散在了风中。
·
回到了帐篷里,两人坐在睡袋上。
妮薇儿喝了一点粥,里面加了点鱼肉松。女孩喝的很香甜,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陈诺缓缓道:“你加入的那个徒步小队,人我都安抚了一下。
毕竟你忽然用刀子割登山绳,吓住了他们。
不过幸好没有酿成什么事故,也没有人员伤亡,我说……”
“说我疯了?”少女静静的看了一眼陈诺。
“不,我说你可能是得了高山综合症,出现了幻觉。”陈诺摇头:“他们已经答应不会追究,当然,作为交换,我赠送了他们一些装备——从你带来的物资里拿的。”
“谢谢。”
女孩犹豫了一下,看着陈诺,却摇头道:“算了。”
“什么?”
“你,你这个人。”妮薇儿很认真的语气,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知道我的那么多事情……而且还偏偏在这里遇见了我,然后又救了我。
我不是小孩子,这些当然不是巧合。但是……我更清楚,你这么神秘,就算我问,你也多半不会说的。”
说到这里,女孩依然摇头:“所以,算了,不问了。”
陈诺笑了笑,这样也挺好。
他最关心的是,妮薇儿,是真的“醒了”。
上辈子,在他救回了妮薇儿后,开始从妮薇儿的口中听到了她幻想出来的那个版本的身世后,曾经一度被蒙蔽。但是很快,他查清了女孩真实的身世后。戳破了她的那个梦境。
当时妮薇儿整个人表现的很疯狂……和这辈子不同的是,上辈子,她沉浸在那个自己编制的梦里已经足足七年之久。
沉迷太深,无法自拔,所以一旦梦境破碎,反应就格外激烈。
陈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照顾这个女孩,期间数次阻止了她自毁倾向。
然而,幸好,这辈子,妮薇儿的梦境只持续了几个月,陷的不算深。
昨晚在帐篷里,她痛哭了足足一夜,中间甚至哭到了缺氧,陈诺不得不拿出了氧气瓶,让女孩一边吸氧一边继续哭。
没有阻止她……因为堵不如疏,全部哭出来,或许反而是好事。
哭到了天亮,女孩才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后,情绪看上去还算平静,只是让陈诺陪她去凭吊一下大本营旁的那片墓碑。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蜂鸟从梦境之中醒来后,开始有些不稳定,但后面日趋正常下来。
跟在陈阎罗身边的那些年,从来没有再发病过一次。
其实,她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需要有人强行戳破她的梦境,让她从梦境之中醒来。
说难,很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晚上两人同住在一个帐篷里。
妮薇儿钻进了自己的睡袋后,忽然低声道:“我虽然之前在梦中,但记忆还是有的,我记得……我们到大本营的第一天,在外面走回来的时候,你盯着我的屁股看。”
“……呃……”
这就有些尴尬了呀。
“你今晚老实点,我除了会马术游泳攀岩跳伞之外……我还精通巴西柔术的。”
说完,女孩转过身去,睡了。
·
3月24日。
早晨。
陈诺早早的醒来,将行装收拾起来。琇書蛧
妮薇儿默默的起身,钻出睡袋,也将自己的冲锋衣穿上,然后安静的收拾睡袋。
“我打算……把父母的遗产,捐赠出去,组建一个资助登山运动的基金会。”女孩忽然开口道。
“嗯,不错的主意。”陈诺手里没有停止干活,缓缓道:“挺好的。钱别全部放在你手里,也免得有人打主意。”
“所以,我们今天离开这里后,就此分别,再也不会相见了么?”女孩静静的看着陈诺。
陈诺侧头想了想:“应该不会了。”
“……你这个人,身上仿佛有很多秘密。”
“既然知道是秘密,就不要追问啊。”陈诺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
女孩冷着脸站了起来,两人一起钻出了帐篷。
“你知道么,其实……昨晚,如果你真的对我做什么,我根本就不会拒绝你。”
“…………”陈诺贱嗖嗖的笑了笑:“那,要不……我们在这里多住一天?”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女孩板着脸,转身离开。
看着背影……陈诺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的呀,小蜂鸟。
“别盯着我的屁股看。”妮薇儿走在前面,没回头,直接甩过来这么一句。
陈阎罗翻了个白眼,收回了目光。
不点菜,看看菜单也不行嘛?
·
直升机是早上来的,接两人离开EBC,回到卢卡拉机场,然后转飞机回加德满都。
全程的飞行过程里,妮薇儿居然都没有再和陈诺说一句话。
一个字都没有了。
女孩只是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静静的发呆。
陈诺只当她还在消化几个月的梦境遗留的巨大的情绪和信息量,也不去打扰。
直到飞机停在了加德满都机场。
走下了舷梯,女孩忽然转身,如倦鸟入林一般,投进了陈诺的怀里。
她抱的很紧,双手死死的勒住陈诺的脖子,身子死死贴在陈诺的身上。
陈诺叹了口气,双手也环住了妮薇儿的后背。
两人就这么足足抱了有一分钟。
女孩低声开口:
“只要你现在开口说一句话,我就跟着你走!
我不问你是谁!
不问你是什么人!
不问你是做什么的!
也不管你有多少秘密!
——只要你开口说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走,不管去哪里!”
陈诺轻轻叹了口气,女孩的头发划过鼻尖,有些痒痒的,他沉声道:“我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美好的,阳光的,正常的生活。去做你的极限运动专家吧。”
“……”
少女有些失望的抬头看了陈诺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却又把脖子靠在了陈诺的肩膀上。
又抱了半分钟。
“你的手……在摸我屁股……”
“啊!O(∩_∩)O”陈·LSP·阎罗讪讪一笑收回了手:“抱歉抱歉,下意识的动作。”
女孩轻轻推开了陈诺,往后推开一步,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少年,深吸口气。
她转身就走。
一边走,将冲锋衣脱下,扔在了地上。
“喂,你的衣服!还有……行李和装备。”
“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我这辈子不会再登山了。”
女孩没回头,直接背着身子挥舞手臂。
加德满都温暖的空气中,妮薇儿大步走出跑道,走进了机场大楼。
陈诺收回了目光。
他看到自己的肩膀上,衣服有一片潮湿。
嗯,这辈子这样……也挺好的。
·
3月24日,晚上十一点多。
孙可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总是无法入睡。
少女干脆恼火的叹了口气,直接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抬头看着天花板。
数羊也数过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可数到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个眉清目秀的小猪崽子了。
这几天打电话也打不通啊。
不在服务区?
这个家伙不是出差么,怎么不在服务区?
也不知道,他明天能不能赶回来。
明晚孙校花十八岁生日,邀请了班上几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还有班长,以及罗青少数几个平日里还算走的比较近的男生,以及家里的一些亲戚……
毕竟十八岁的生日,还是有些意义的。
可那个家伙……他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
而且……可能,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吧。
啪嗒!
嗯?孙校花扭头。
啪嗒!
又一声。
声音是从窗户上传来了。
孙校花跳下床,光着脚走到窗前。
啪嗒。
这回看清楚了,一个小小的石子敲在了窗户玻璃上。
低头看去,楼下路边,那个少年一手插着兜,一手正又捏着枚石子往上扔。
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在孙可可的想象中,这个家伙肯定此刻又是挂着那种笑嘻嘻贱嗖嗖的笑容!
孙校花顿时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女孩心中心思一转,却故意没有开窗,而是转身扑到床上抓起手机,啪啪啪的按键盘。
孙可可:干嘛,大半夜的!
嗡嗡嗡,消息有回复了。
陈诺:开窗户啊。
孙可可:不想理你!
啪嗒。
又一个石子打在了窗户上。
孙可可发短信:干嘛!
这次沉默了一会儿。
孙可可有些担心……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刚想到这里,短信来了。
陈诺:小可可,十八岁生日快乐。
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十二点整。
女孩顿时心中一甜。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原来,他知道,也记得的!
女孩静静的起身,走到窗户边,却把身子藏在窗帘后,瞧瞧看楼下。
那个男孩,站在那儿,路灯下,影子拖的老长老长的……
这都半夜十二点了,他跑来自家楼下,就为了和自己说一句生日快乐……
想到这里,女孩儿心中柔情上涌,终于还是拉开窗帘,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
·
陈诺站在楼下,一手还捏着石子,习惯性的要往上扔。
忽然,一个身影落入眼中!
卧……
……女孩妖媚的身段儿裹着一件薄薄的睡衣,站在窗前。雪白的月光下,那原本轻薄的睡衣,就有些透……
……陈阎罗好巧不巧的,那个眼力,平时不上课期中考试都能抄个好成绩的那种……
……这个年纪的女生平日里穿不穿BRA不知道,反正睡觉时候是肯定不穿的……
……今晚的月亮……
……好大……好白……唔……CC……
……槽
女孩儿静静的站在窗前,低头看着少年,在甜甜的笑。自己浑然不知道,已经不小心送上了一份视觉大礼包。
而陈阎罗,一眼飘过去,顿时气就一乱,原本捏着的石子,机械性的甩了出去。
一出手,就知道糟糕了。
力道和准头都忘记控制了。
·
老孙正睡的沉。
砰!!哗啦!!
老孙陡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几秒钟后……
儒雅随和的孙老师忍不住破功了:
“谁啊!!太特么缺德了!!!大半夜砸人家窗户玻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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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们别老起哄让我写后宫呀,真把打拳的招来,你们帮我骂回去嘛?】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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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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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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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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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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