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林间,周靖所率的两百来人正在歇脚,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啃着干粮随口闲聊。
郭海深对绿林好汉如数家珍,侃侃而谈,旁边围了一圈人,听他讲述情况。
“大当家‘火毛狮’彭进,二当家‘金刀’洪定先,三当家‘飞箭手’李沛,四当家‘花面熊’石东,没一个易与之辈……其中最厉害的便是那洪定先,曾与红云山的‘神锏’陆云昭放对,六十合不分胜负,是庐河有名的绿林好手,乃是虎头山的门面。”
旁边,周靖大马金刀坐在一块石头上,镔铁盘龙枪横在膝前,也在仔细听着。
闻言,他眼神微微一闪,开口问道:
“大哥仔细说说这洪定先。”
郭海深点点头:“这人我也识得,擅使一柄金背大环刀,刀法恁的不俗,我以前在庐河一带混迹时,也曾拜会虎头山,与他见过面。”
“这人是何来历,大哥可知晓?”
一旁的方真好奇询问。
郭海深叹了口气,道:
“我听人说起过,这洪定先也是个苦命的,原是文水县人,自幼家贫,爹爹是个赌鬼,把他娘输给了别人,后来早早去世,他便由叔叔婶婶养大,偏偏天生饭量过人,不遭叔婶喜欢。他又从小生得高大健壮,便早早在街上厮混,是县里有名的泼皮。
后来他叔叔不知怎地得罪了县中豪绅,遭人陷害,被屈打成招,在狱中伤重而死。他婶婶从此变得疯疯癫癫,有一次当街撒泼,顶撞了当地县尉,被打了一巴掌,没成想那人手重,他婶婶回家躺了三日,竟一命呜呼。
这洪定先数次上门告官,皆无下文。那陷害他叔叔的豪绅与知县相识,又收买了证人,自然无事。而那县尉本就是官府一员,是知县心腹,便使了人情,知县说他婶婶本就有急病,判他婶婶暴死与县尉无关,同样脱了罪责。
一日,这洪定先在街上撞见那县中豪绅,一时气愤不过,便持刀行刺,当街杀人,将那豪绅割了脖子,随后夺路逃出县城,躲过官府追捕,不知怎地上了虎头山,从此便流落草莽。”
郭海深曾走南闯北,识得天下绿林,人脉不凡,倒是个见多识广的情报库。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众人聚精会神听完,都是长吁短叹。
方真愤愤道:“天底下净是这般污浊事,真是糟心!”
张三也是叹气:“这位好汉却是个有能耐的,还有办法报仇,换作我等凡夫俗子,摊上这种事又能奈何?若不是跟了哥哥,我等还在受吴家欺压。”
这数个月来,红云山喽啰早打探过了吴家庄情况,众人也都知晓如今的情况。
那吴家大儿吴正请动知县,拿回了地契副本,又借助鲁家余威和官差相助夺回了田产,重新算账。
吴家庄许多村夫已重新恢复了佃农身份,本想闹事,但惧吴正势大,敢怒不敢言。
不过吴正免了地契丢失那几个月的租子,不去追缴,当地村夫没有再闹,接受回到吴家做主的日子,还觉得便宜已经占到了。www.xiumb.com
张三等五人不止一次庆幸当初跟周靖走了,不然还要过回以前的日子,而且他们又是牵连吴家被破的人,若吴正要迁怒,又岂能讨得了好。
周靖却是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豪绅死了,那个县尉呢?”
郭海深一愣,想了想,嘀咕道:
“那洪定先只杀了豪绅,倒是没听说他对付那县尉。依我看,他一时气愤报仇,杀了人赶紧逃跑,没功夫再做别的了吧。况且那县尉是个官,杀官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终归是没多少人敢的……”
说着,他忽然想起二弟的事迹,赶紧咳嗽一声住嘴。
周靖眼神一闪,故意冷哼:“这姓洪的有血性,但血性还不够,报仇报一半,不够爽利!你们可知这文水县在哪?”
郭海深大吃一惊:“二弟,你问这个作甚?”
周靖换了个姿势,面不改色道:“大哥明知故问,若此事真如你所说,那文水县又不远的话,我便顺路去宰了那县尉,唔,连带那知县一起送上路罢。这人不敢杀官,我来便是,反正债多不压身。”
众人面露苦笑,暗道哥哥脾性简直一点就着。
“别了吧哥哥,此事都过去不知多少年了……”方真挠头。
周靖瞅他一眼:“兄弟这话却是好笑,年头久了就不用算账了?”
郭海深无奈劝阻:“我知二弟脾性暴烈,听见他人的不平事,便起了气性……只是这洪定先虽是个好汉,可目前还是我们的对头,倒也不必如此助他。”
周靖点点头:“那便先会一会这洪定先,若他愿意降服,又对我脾性,走上一遭也无妨。”
“兄弟此言在理。”
郭海深、方真赶紧点头附和,先稳住人再说。
他俩这几个月与陈封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已不抵触杀官了,主要是不想随意动手。
一行人吃饱喝足,重新上路。
又走了些时日,众人终于赶到虎头山下。
但见此山山势好似虎卧高台,山林幽深,却是一座险恶去处。
众人站在山口,都不知该如何开始,纷纷看向周靖,等他吩咐。
方真拄着铁头棍,开口问道:
“二哥,我们是直接杀上山去,还是让人通报一声?”
“我们来比武斗将,为的是降服对方头领,不是来攻打山寨的,讲究一个先礼后兵。”
周靖随口回了一句。
接着,他左右瞅了一眼,忽然朝着面前的林子,暴喝出声:
“虎头山的人,给我出来说话!绿林同道,特来拜山!”
声音好似虎吼,远远传出,震啸山林。
只听林中响起扑通扑通几声,好似有人摔倒,接着没过多久,便有一个虎头山的喽啰奔了出来,脸色惊疑不定。
绿林山寨一般会在山口设置岗哨,打探往来路人。
这里的岗哨喽啰们藏在林中,早早注意到了周靖一行人,因为拿不准来意所以之前没有现身,这时候听来者不善,有人便大着胆子出来问个清楚。
“你们是什么人?哪处山头的?来此做何事?”
这个岗哨喽啰被周靖魁梧壮硕的肌肉吓到,壮着胆子发问。
周靖扛着镔铁盘龙枪,故意露出一副凶横之色,喝道:
“我们兄弟代红云山出征,此行前来斗武,欲要收服虎头山,正要上山拜会诸位头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让他们出来见我,并立刻放下兵器归降,不要不识好歹!”
岗哨喽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就这百来人,竟然是来挑战的?
这是喝了多少?
岗哨喽啰只觉难以理解,大声问道:“你这大汉可敢留下姓名?”
周靖用大拇指顶了顶自己的胸肌:“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唤作陈封!”
“你是催命阎罗?!”
岗哨喽啰一怔,随即脸色微变,脱口而出。
近来几个月,周靖在庐河一带的名声太响,这种绿林中人多多少少都听过。
“正是爷爷。”周靖回答完,忽然虎目一瞪,暴喝出声:“你这厮还留在这里作甚?赶紧回去传话,不然教你吃爷爷铁枪!”
他将镔铁盘龙枪往地上一顿,势大力沉,脚下的地面砰地炸开几条裂缝。
岗哨喽啰吓了一跳,赶忙转头狂奔上山,此事和他一个喽啰没太大关系,决定让山上头领拿主意。
周靖重新扛起镔铁盘龙枪,打开地图雷达,锁定这个回山的岗哨喽啰,随即大手一招,吩咐身后众人:
“走,咱们一块上山。”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行进。
郭海深嘴角微微抽搐。
这是哪门子的先礼后兵,压根就是寻衅滋事,故意拱火……他当初到处拜山切磋的时候,也不敢这样说话。
我这二弟,狂的嘛不谈了,是真不怕别人一拥而上啊……
……
虎头山上,山寨之中。
几位头领正在喝酒,聊着前些日子抓到的林嵩。
“二位兄弟这次开张,却是抓了个烫手山芋,这姓林的来自吴山派,还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之一,身份不简单。”
大当家彭进喝了一口酒,摇头说话。
他绰号“火毛狮”,一头赤色头发,长相阔面狮鼻。
石东身上好几处包扎着剑伤,愤愤道:“顾忌这么多作甚,我本想放他离去,他却主动出手伤了我,要我说管他什么来头,直接将他做了便是。”
“兄弟不要这般小看人家,吴山派不是好惹的,虽然人数比不上我等绿林山寨,可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如果上门讨教,我们也讨不了好,依我看还是放了吧。”
三当家李沛出言反驳。
他曾是猎户,擅使弓,绰号“飞箭手”,射术不凡,有百步穿杨之能。
石东闻言,不以为然道:“左右我们已恶了此人,即便放他走,也没什么好处,难不成此人还有什么用处?”
彭进敲了敲桌子,眼中闪露精光,压低声音:
“这林嵩是吴山派亲传弟子,知晓吴山派的高深武功,不如从他口中拷问出吴山派武艺……我等都是野路子出身,难不成众兄弟不好奇这等江湖大派的武功,有什么不同?特别是内功心法,我还从未见过。”
石东眼神一亮,一拍脑袋:“还是大当家有见地,我怎地没想到此节?”
李沛皱了皱眉,担忧道:“武功外泄,乃是江湖门派大忌,若是这么做,只怕吴山派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石东哼了一声:“这姓林的不过一人,将其杀了灭口,就不会走漏消息了,有何可惧?”
这时,彭进发觉二当家洪定先一直喝酒未曾开口,不禁转头问道:
“人是洪兄弟亲手捉回来的,兄弟如何看待此事?”
洪定先闻言,放下酒碗,看了眼三人,沉声道:
“我对此无甚兴趣,不如一码归一码,这林嵩不识趣,伤了山寨兄弟,理应暂作扣留,让吴山派来赎人。若吴山派不服,便划下道来,咱们一一接着,如此才是好汉行径。”
彭进闻言,立马摇头:“兄弟真是硬脑筋,论武艺,咱们如何是那吴山派掌门的敌手?他武功高深,成名日久,甚至有江春第一剑的名号,若想让吴山派赎人,便要主动谴人将此事告诉他,若他上门挑战,咱们败了怎么办?”
洪定先皱眉,纳闷道:“败了放人便是,这有何好说?”
“那这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了,赎人一事休提了,依我看,还是问他武功吧……”彭进直接摆手下了定论。
就在这时,有山寨喽啰急匆匆跑进大厅。
“四位当家的,不好了!有人在山下叫阵,说是要收服我虎头山,让四位当家下山归降!”
四人顿时一愣,豁然起身,惊怒交集。
“是什么人,莫非是吴山派来了?”李沛讶然。
“瞎扯,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找上山。”彭进呵斥一声,皱眉道:“难不成是黄荡山那几个混球?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洪定先则眯起眼睛,直接问道:“山下来了多少兵马?”
报信的喽啰表情古怪,支支吾吾道:
“他们自称是红云山的人,弟兄们数了三次,貌似也就一两百人,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之数,正在往山寨而来……”
话音落下,虎头山四个头领又一次愣住了。
石东砰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红云山?真是好狗胆!他们寨子里才多少人?我们不去惹他们就罢了,他反倒来捋老子们的虎须!”
“两三百人就敢口出狂言,要拿下我虎头山?他当我山寨上万人马是土鸡瓦狗不成?!”
彭进都呆了,差点以为出现了幻听,暗自纳闷那红云山寨主余风哪来的勇气。
他记得这人以前好像没这么彪啊?这是吃蘑菇了?
洪定先却不关注前因后果,只在意事态本身,皱眉道:“红云山来的人是谁,陆云昭吗?”
报信喽啰咽了一口唾沫:“不是,那人自称陈封,似乎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催命阎罗。”
四人再一次惊了。
“怎会是他?”李沛震惊。
“这催命阎罗数月前与天王寨合作,在安林府犯下大案,此后便销声匿迹,莫非是在红云山落草了?”
彭进咬牙,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羡慕与不服。
那红云山小门小户,有什么好的……我虎头山是庐河一带的堂堂大寨,这等人才想要落草,为啥不来我这里!
石东闻言,却是不怒了,反而面露崇拜:“原来是这位好哥哥!这陈封大闹安林府,砍了两家豪绅和当地知府,这等好汉子甚合我脾性,我一直想见,可惜以前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得见。”
彭进调整心态,沉声道:
“石兄弟莫要涨他人威风。这陈封是个好汉不假,如果他以礼相待,我自然视作贵客,邀他上山吃酒,可他今日来者不善,带着两三百人便前来挑衅,如此轻视我等,我虎头山怎能示弱?!既然他敢来拜山叫阵,我们便应下,看他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石东也赶紧收敛了佩服的表情,点头道:“大当家说的极是。”
彭进又转头,看向洪定先,说道:“那陈封号称鬼神之勇,锐不可当,洪兄弟可有把握敌过?”
洪定先面露不服,眼中闪过战意,道:“我手中金刀,怕过谁来?便去看看他的本事,是不是名不虚传!”
彭进这才满意点头,大手一挥,好似豪气干云:
“好!众兄弟点齐一千五百人马,随我下山,会一会这风头正盛的催命阎罗!他敢小觑我等,便让他看看我虎头山的威风!”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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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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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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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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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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