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用脚踢开地上一个啤酒瓶,弯腰捡起两件衣物,看见老旧的布沙发上摆着一个枕头,枕头边角冒着线头。
蟹仔的生活,睡沙发,多过睡卧室。
窗户前,则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盆三角梅,恰逢梅花盛开,让孤寂的房间里多出一缕生机。
马王带着马仔在门外抽烟,这次行动陈官西得到宾哥看重,虽然没有正式公布身份,但是都知道他即将上位,红棍大底也多给他几分薄面,陈官西则走进卧室里扫了一眼,打开衣柜,在抽屉翻找一阵,翻出几千元港币。
这回“覆海行动”结束,警队并未公布他的身份,正如陈官西所料,刘建文还在报告上替他记功。
刘建文无法直接挑明他变节的事情,悄悄吃下一个暗亏,任由陈官西回到义海,而陈官西敢肯定。
刘建文只要把蟹仔的身份处理干净,下一步就是调头回来对付他,以刘建文的地位要构陷他变节很简单。
陈官西虽然不害怕卧底的身份被公开,但是要扳倒刘建文的最好办法,就是证明蟹仔的卧底身份。
一名警队卧底,上司要他死,要他戴罪一生,变节者却要为他复仇,帮他证明功勋。
《盘涅经》记载,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
蟹仔被一枪击毙的远不止生命,还是一生为警队的奉献,家人将享受的待遇。
刘建文所犯之罪,杀了生,毁了命,蔑其一生,祸及家人。
陈官西要刘建文血债血偿,绝不是简简单单杀了他那么简单,而是他诛其心,灭其人,让他坠入地狱。
卧底最了解卧底,解脱无间地狱者,方知无间炼狱之苦。
陈官西在卧室没有找到东西,回到客厅却似有所觉,来到沙发前拆掉枕头,在枕头套里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位穿着军装西装,戴着帽子,文质彬彬的学警笑得十分灿烂。
蟹仔每天都靠着这张照片才睡得着,陈官西则目光凝视一阵,把照片收入西装口袋,继续翻找证据。
“还不够!”
这点证据还不够!
这时,对楼的窗户拉开门,一位绑着头发,面色蜡黄,长相不错的少妇望着他,眼神带着怀疑,试探道:“你是谁?”
“蟹仔呢!”
陈官西走到窗户前,笑着说道:“我是蟹仔的朋友,帮他回家拿点东西,一间公司的。”Χiυmъ.cοΜ
“和义海的咯?”少妇嘴角挂起笑容。
“嗯。”
陈官西轻轻点头。
少妇好似在阿西眉目中察觉到什么,神色忽然也变得落寞起来,出声道:“既然是兄弟,记得帮蟹仔浇浇花。”
“好。”陈官西重重点头,对楼把窗户关上,他前去洗手间装水,装到一半突然愣住,连忙跑出房间说道:“马王哥!”
“对面楼!”
马王还没反应过来,陈官西便冲出楼道,同时,马王连忙带人追了出去,几个人在楼梯将少妇堵住。
马王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顶住少妇脑袋:“说,你跑乜呀?不说我把你捉去马栏,一天派三十个少爷伺候你,你这个年纪撑唔撑得住呀,心里最好有数,不要让我难做。”
少妇一步步被逼退到墙角坐下,望着马王把枪交给小弟,当场解皮带脱裤子的样子,脸色煞白道:“蟹仔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交给他的同门兄弟,这个,这个给你……”
她在衬衫胸口里掏出一个小型录音器。
陈官西一把抓住录音器的绳子,眼神望向录音器整个人都备显激动,虽然,他不知道录音器里会有什么内容,但是蟹仔生前郑重其事托人保管,一定是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马王闻言满脸不耐烦的拎起裤子,口中咒骂:“你三八,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讲这?我们就是蟹仔的兄弟,你跑乜跑,直接给我们呀!”
少妇带着哭腔哀求道:“古惑仔上门哪有斯斯文文,替人收拾房间的呀,我还以为你们是警察呢。”
“你要是早点脱……早点说,我也就给你们了呀!”
“呵!”马王笑了一声,扣上皮带,在怀里掏出一张优惠券,郑重其事的用钢笔签上名,甩在少妇脸上:“我马王不是脱裤子不认账的人,拿着这张优惠券可以去场子免费玩一个少爷,包夜的!”
陈官西转身说道:“走吧。”
一行人离开出租屋。
和记大厦。
张国宾坐在一张沙发上,弯腰将录音器插入一台放音机,吱吱,放音机里响起沙哑的声音:“你是要我去找死啊!”
“长官下令的命令…必须执行……”
“当初说的好,干完这一趟就让我复职…….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是一定要执行,搏一把,将来大好的前途等着你!”
“根据警队卧底条例,我有权在感受到生命威胁时,主动选择中止任务……”
“搏一把,一起搏一把!”
张国宾,陈官西二人一起坐在会客区内,张国宾一遍遍听着录音,第五遍时抬手把放音机关闭。
“你觉得怎么样?”
陈官西双手合十,低着头,沉思道:“够当法庭上的证据,却不够打死刘建文,刘建文毕竟是一位O记警司。”
“有陈sir支持他,只要不是铁证,就有盘旋的余地。”
张国宾摸着一根雪茄,认同道:“对。”
“我们还要更强的子弹。”
陈官西分析道:“按照警队的规矩,陈sir手中会有一分卧底警员的档案,但是陈sir肯定不会拿出来。”
“卧底档案又属警队机密,盗窃机密的证据不会被法官采纳,还会触犯香江法律,刘建文回到警队的第一件事绝对是销毁档案。”
“要把蟹仔的卧底资料找回来。”张国宾出声讲道。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另外,最近我会派犬组的兄弟保护你,毕竟,解决掉你,也是刘建文的一个脱身之法。”
这是刘建文走投无路时的一种选择,又可以称之为狗急跳墙,现在一时半会应该不至于。
刘建文玩不出什么盘玩招,他的一切地位与权利都源自警队,可陈子荣级别足够高,有一定影响力可以玩盘外了。
陈官西颔首同意:“多谢阿公。”
“诶,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替公司做事,公司保护你是应该的,不用谢。”张国宾手中捏着雪茄,喊话让小弟打住。
警队。
刑事情报科。
温启仁参与行动也是一夜未眠,清晨在办公室休息了两小时,随后就前往会议室开会。
开完会。
他忽然叫住刘建文:“刘sir,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下。”
“什么事?”
刘建文谨慎的问了一句,马上又发笑道:“哈哈,到我办公室聊,走。”
温启仁落后他两步,一行人走向电梯,脑海里回忆着对方疑神疑鬼的表情,嘴角挑起一抹不屑。
不做亏心事。
能这样?
二人一路来到O记的警司办公室,刘建文让下属给温sir倒来一杯水,旋即坐在椅子上,放好文件夹,表情轻松的道:“温sir,我常听蔡sir夸你。”
“警队的年轻女警都说你是明日之星,一个个把你当梦中情人,哈哈,昨晚的行动里,多谢你帮手。”
温启仁俯身接过水杯,双手握着,谦虚一笑:“刘sir过奖,你在警队履立大功的时候,我还在警校里读书呢。”
“我想问问,昨天你在哪里收到线报的?”
温启仁面色一正:“情报科在本次行动有所失职,没有收到准确的上货地点。”
刘建文心头猛的一紧,双手摩擦几下,面色笑意不减:“O记在义海有一名卧底,我是通过卧底警员收到的线报,具体情况有保密条例,你明白的。”
“我明白。”
温启仁点下头:“我在义海也有几名线人,将来行动有需要,互相可以通通风。”
刘建文朗声道:“没问题,都是为警队服务!”
“多谢刘sir,我先走了。”温启仁拿着水杯站起身,眼神余光瞄见办公桌上有一个文件袋的封面,又发现碎纸机旁的垃圾盒里有货,面不改色的走近两步,把水杯放在刘建文办公桌面,回头再跟刘建文说道:“刘sir,水杯放这里。”
刘建文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得勉强,也不起身送人,仅是答应道:“好,慢走。”
随即,他的目光一直跟随温启仁离开办公室,待到温启仁消失不见,面色中方浮现凶意,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帮蔡sir做事吗?”
刘建文喝下一口水,起身把文件袋也送进碎纸机,然后同下属说道:“帮忙去找一份温启仁的履历过来。”
温启仁走在O记办公区的走廊上,步幅稳定,不疾不徐,嘴里却重复念着一串数字:“20734,20734,梁家榭。”
这个年代警队尚未采用电脑化办公,很多资料都是手写留档,卧底档案被纸质删除没有电脑备份。
温启仁故意来刘建文办公室里一趟,可能有收获绝对不能放过,纵使,那一步踏出就等于开战!
那也要往前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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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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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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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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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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