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学堂所在的瓦房,愈显森然。
四周静悄悄的,连虫鸣都丝毫不闻。
三间一字排开的学堂,俱是一片漆黑,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又如藏着无尽妖鬼的魔窟,暗自狞笑着,等待着什么。
须臾,一阵极为谨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继而倏忽消失。
修长的人影被惨淡的星光映照在墙上,先是一动不动,屏息凝神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飞快的一动,来人转过屋角,飞旋的袍角上,刺绣精美,符文暗藏。
终葵镜伊神色匆匆,绾发的玉冠已然摘去,以免流苏攒珠发出动静,暴露自己的行踪。
虽然心中焦灼,她却强迫自己按捺住急躁,努力放轻步伐。
游目四顾,又一次确认了此地只有自己一人后,她不再迟疑,一点点的推开丙字学堂的门,确保其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打开,迅速闪身入内,尔后反手将门带上。
学堂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终葵镜伊努力回忆白昼授课时的记忆,避开桌椅等杂物,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讲台上。
她前来此地是经过反复思索的结果:毫无疑问,捉迷藏这个游戏,她必须玩,而且,绝对不能让那些学子抓到。
只是这溪午学塾,她根本不熟。
就算找一个自以为非常隐蔽的地方躲藏,都有着被发现的可能。
但刚才那些学子说的话,处处透露出他们不爱上课、甚至厌恶学堂的本质,所以,躲在这间学堂中,那些学子出于对上课的憎恨,反而不会进来寻找。
心下飞快的推敲了一番自己的计划,终葵镜伊旋即收敛全部气息,双手掐动法决,正要施展一门隐匿身形的术法时,忽然心念一动……似乎有人跟她说过,不能在学塾之中,使用术法!
虽然完全想不起来是谁告诉自己的,又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但冥冥之中的本能,让她选择遵从。
想到这里,她立刻中断施展到一半的术法,尔后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张淡金色符箓,贴在了身上。
符箓闪过一抹微光,很快,终葵镜伊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之中消失……
丙字学堂中,再无人迹。
片刻后,后院开始喧嚷起来。
丙字学堂的学子们,目光空洞诡谲,三三两两的分散开,在整个学塾中寻找起来。
首先是四周的花木丛中,学子们粗暴的踹开枝叶,一寸寸的检查过去,任何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被反复检查:“夫子,你在这里,我看到你了……”
“快出来吧,夫子,你输了。”
尔后是假山:“夫子,你就在那里,我看到你了……”
紧接着是屋舍:“夫子,我们都看到你了……”
飘忽幽冷的语声,在溪午学塾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当找到嵇长浮的居处时,他们无视了乙字学堂的学子以及嵇长浮,径自踹门入内,仔细搜查了一番,这才摔门而去。
接下来,又将裴凌所居的水榭也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最终失望离开。
走在九曲长桥上,有学子灵机一动,跳入池沼,潜入水底,将整个池子的淤泥都摸索了一番,以免终葵镜伊藏入水中。
半晌后,整个后院,所有地方,都被学子们搜查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夫子的身影。
于是他们很快涌入前院。
刚刚踏上学堂前的回廊,丙字学堂的学子们,就流露出厌恶之色,神情也有些烦躁。
他们近乎本能的避开了三座学堂,连视线都拒绝与之接触,却将其他地方,一寸不漏的来回翻找。
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终葵镜伊。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曙色将露,学子们渐渐开始不耐烦了。
他们原本空空洞洞的神情,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很快,丙字学堂的所有学子,都在终葵镜伊的住处门口聚集起来:“我们没找到,你们找到没有?”
“没有,你们呢?”
“也没有……”
“其他人呢,都没找到?”
“没……”
“快想想,是不是还有地方没找?”
“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但一点踪迹都没有。”
“那怎么办?!”一名学子情绪激动的喊道,“找不到夫子,我们今晚岂不是一事无成?!”
“找不到夫子,我们怎么就将夫子手脚砍去,撒上蜂蜜,扔进虫堆里?!”
“找不到夫子,我们怎么将夫子吊起来,用她教导的枪法,给她扎上一千个窟窿!?”
“找不到夫子,我们怎么将夫子埋在地里,只露出脑袋,然后给脑袋开个孔,灌进水银,让夫子的皮留在泥土中,血淋淋的肉一蹦一跳的挤出来!!”
“找不到夫子,我们怎么将夫子绑起来,在旁边烧一锅热水,‘哗啦’,泼到夫子身上,用铁刷子刷啊刷、刷啊刷……将夫子刷成千丝万缕!?”
“找不到夫子,我们怎么……”
“那我们还玩什么捉迷藏!”
“这一点也不好玩!!”
所有学子听着,渐渐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喊道:“没错!这一点也不好玩!”
“夫子出来!找不到你,就不好玩!”
“夫子肯定是故意的,他们就想我们天天待在学堂里进学,完全不想看到我们玩!更不想让我们玩的开心!”
“该死的夫子!”
“夫子不死,我们明天又要继续去听课。”
“我真是恨透了这样的日子!!”
“凭什么我们要上课?!”
“都是这些该死的夫子……”
嘈杂声中,忽然有人高声提议:“既然找不到夫子,大家也都不想上课,不如将学堂都烧了!没有学堂,我们一样不用去上课!”
“先烧学堂,然后,再把整个学塾烧了,让所有夫子都去死!”wWW.ΧìǔΜЬ.CǒΜ
说着,学子们迅速离开终葵镜伊的住处,大步走进前院,他们设法搬来柴禾、布帛等物靠在学堂四周,还提了桶油泼到了门户上,继而一起点燃了这些东西……
很快,丙字学堂开始熊熊燃烧。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没多久,桌椅、地面、墙壁……纷纷着火。
躲在学堂中的终葵镜伊面色一变,她现在还没有被那些学子发现,但,火焰马上就要烧到她的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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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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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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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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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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