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生的抱负啊,在此刻终于如愿。
削藩的大事业终于迎来了一次巨大的突破,诸侯王最重要的几个权力被夺走,与郡守一般,官制体系大变更,从此诸侯国不再效彷庙堂设立三公九卿,以国相,国尉来分其政军大权,再以郎中令拿走宿卫军队,而财政则是以庙堂少府委派官员来插手,这么一来,诸侯王的实力大削,对地方几乎失去了控制权,而郡守和国相成为了平级,国尉和郡尉成为了平级,国少府丞与郡丞成为了平级。
诸侯王只能在名义上成为他们的君王,却不能再肆意妄为,群臣都不需要联合,就能制衡诸侯王。
过上两代人,诸侯王就彻底受制于群臣,完全成为庙堂的摆设,郡国并行,就能顺利完成。
在皇帝召集诸王,召开会议,商谈了这件事后,事情顺利通过,并交予群臣来进行推行。
就此,针对地方的两大分权正式开始,而晁错作为主导者,自然是获得了庞大的名望。
起码,庙堂里对他不满的那些声音都微弱了不少。
这位从前受尽了唾弃的三公开始逐步确立了自己作为三公的威望。
在朝议时,晁错趾高气扬的坐在上位,往下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的,群臣对地方官职有很多的想法,在晁错推动这件事后,他们也就不再被拘束,纷纷提出了各自的想法,郡守和诸王都不再反对,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顺利,但是也有几个难题,首先是对过去官员的安排。
诸侯国的官员要缩水了,那原先在诸侯国担任官爵的人要怎么办呢?
郡县的官员权力重新分配,那人员是否要重新调动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刺史制,刺史的人选要如何确定?
这三件事,其实最后都是落在了张苍的身上。
晁错是擅长拟定大计,可到这种具体的事情上,他的能力就远不如张苍了,张苍全方面的吊打他,晁错可以为大汉拟定百年的国策,却不能安排好几个郡的官吏任免....优点和缺点都同样突出。
张苍其实是有些抱怨的,自己都这般年纪了,这晁错还给自己招出这么多事来,你要是想办,那你就自己办呗,提出来后就丢给自己,折磨自己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不当人子!
“张相啊...这几个变制,涉及到了数千位官员,其中两千石就有十来位,千石就数百位...具体的调动和任免还要遵从太子新颁发的互避法,这难度实在是太大。”
晁错毕恭毕敬的坐在相府内,在三公之内,晁错不敢招惹的就只有张苍和韩信。
不敢惹韩信是因为韩信随时能干掉他,让他彻底的政亡人息。
而不敢招惹老张是因为他对政务太过精通了,要是得罪了他,张苍随时可以让他办不成任何事,还让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张苍此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难度极大?”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操办呢?”
“哪怕是交给群臣来商谈呢?非要上书给陛下,交予我来完成??”
晁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头铁的晁错,在庙堂这么久,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与这些人相处,“我是知道张相之能的,大汉天下,能完成这件事的,只有您一个人,没有人再能做到您这样的程度!”
“我又不是陛下,你这些话对我可没用。”
晁错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张相,我也并非是出自私心,乃是为了大汉天下,您的兴农,也是需要合格的郡县官员才能完成....”
张苍更加不悦,“好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我知道该如何操办,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张相啊,这件事是越快完成越好,我恳求张相,能稍微用点心,越快完成,所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大,拖延则不利,我实在是....”
晁错看起来真的是有些急切,毕竟,他太清楚这位国相的性格了,他是不喜欢做事的,无论什么事,交给他,他总是能拖到最后,等到陛下等不及,给与期限,期限要到期的时候,他才会开始操办...可这次的事情是真的不能拖啊,明明办事能力这么强,为什么非要这般懒惰呢?晁错看着张苍的行为,有些时候真是莫名悲愤,这两位的行事风格是截然相反的,张苍的行为在晁错看来就是占据着最大的茅厕睡觉。
就不能做点事吗??
张苍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想法,老夫并非是不愿意帮你,只是这事情太多了,难度极大,老夫就是再快,也不可能在段时日就完成啊,几千官员的任命,这又不是种菜,挖个坑就往下埋...都是要认真考虑的...”
“那张相能否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限?”
“六个月。”
晁错脸色一沉,还是有点太长了。
“就不能再快些吗?”
“那可是数千人啊,这还不够快吗?!你是想要逼死我这个老人吗?!”
张苍愤怒的训斥道,晁错顿时说不出话来。
“十天~~~”
忽然从外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晁错大惊,转过头来,刘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内,张府的仆人有些为难的跟在他的身后,每次都是如此,根本不给人禀告的机会....
张苍问道:“十个月?那也行。”
“我是说十天,没说十个月。”
刘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张苍的身边,晁错急忙拜见,刘长挥挥手,让晁错坐下来。
张苍黑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十天??数千官员??就是萧相爬出来都未必能做到,你这是想换官员还是想换国相?!”
连晁错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提醒道:“陛下,所涉及的官员众多,确实不是短期内就能做好的,要将他们调整到各地,光是刺史的安排,就起码需要一个月吧...”
刘长不为所动,“十天。”
张苍大怒,“做不到!若是如此,我就上书请辞!”
刘长笑呵呵的说道:“师父,你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我,这些年里,您每天来办事的时间不曾超过半个时辰,有些时候干脆连着几天都不来,可就是这样,都没有耽误任何事情,我知道您的实力,而且,您自己想想,若是您要六个月的时日来操办这件事,那我肯定会派人来催促,说不定每天都会来看看您的进程,这样一来,您可以真正休息的时日加起来估计也没两个月,倒不如,您用十天办好这件事,我给您休两个月的假,让您老人家安心在家,如何啊?”xǐυmь.℃òm
张苍一愣,“十天还是有点太短了,一个月吧。”
晁错正准备为张苍解释,听到他这句话,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六个月吗??
刘长摇摇头,看了一眼晁错,偷偷在张苍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张苍大喜,“当真??他真的要...群臣会同意吗?”
“哪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那之后您就可以轻松下来了,如何?”
张苍笑了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了大汉天下,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了,这样吧,你给我七天,然后给我休假三个月!”
“一言为定!”
两人当即完成了约定,晁错却瞠目结舌,六个月就变成了七天??您这平日里划水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还有,方才陛下说的是什么事啊??
可张苍和刘长都不愿意再谈论什么,张苍更是直接叫人将自己扶进书房,拿出了纸笔,就开始书写了起来。
刘长拍了拍晁错的肩膀,“还是年轻啊,要是今天我没来,你这事,就能拖到六个月之后了。”
“陛下,张..相这也太...”
晁错的神色变得莫名的悲愤。
要不是顾忌陛下和张苍的师徒关系,他真的就要开骂了。
刘长却摇着头,“不要怪老师。”
“我的师父年纪大了,非常大,无论他现在有多健康,将这么多事丢给一个老人去办,都是不妥当的,其实,我也想让他少做点事,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度过晚年....但是,整个庙堂,却已经找不出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了...萧相后有曹相,曹相后有王相,有陈相和周相,可如今,朕的身边就只有这位张相...不知张相之后,还有什么人能接替他的位置...在这数十年内,人才辈出,遍地英杰,可惜啊,难有继承者,能继承张相衣钵为朕左右的人,在哪里呢?”
听到刘长的感慨,晁错下意识的就想回答,在这里!
可是想起方才张苍的话,他却忍住了,若是他来操办这件事,别说七天,就是七个月也未必能完成,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而且任免的人是要为被任免的官员负责的,当初赵禹犯了事,晁错也被削了食邑,济阴郡守犯了事,委任他的张不疑远在夏国,同样被削食邑,而一次性委任这么多人,其中但凡出几个奸贼,那基本就是爵位都没了。
丢了爵位也还好,主要就是怕用人不利,导致政务混乱,影响到了大事,那才是最要命的。
反正他是达不到张苍这个水准的,甚至连一半都达不到。
看着面前脸色大变的晁错,刘长笑了笑,再次拍着他的肩膀,“并非对你而说,只是有所感悟罢了。”
刘长离开了相府,而晁错也回到了自家府邸。
晁错看起来有些烦闷,跟出府时的那种得意截然不同。
张汤坐在一旁,狐疑的看着自家老师,“师父,出了什么情况?难道张相没有答应您吗?”
“答应了...”
晁错说着,忽然问道:“汤,你觉得我如何啊?”
“啊...老师谋略超群,一心为国,刚正不阿...”
“那你觉得我跟张相比起来如何呢?”
张汤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远不如矣。”
晁错并没有生气,“算你诚实...我并非是智慧不如他,只是资历远远不如他,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在底层磨砺多年,在秦国时就开始担任官职了...我自然是比不上他的,汤啊,原先我答应吴王,事成后请辞,只是权宜之策....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得上书请辞了,我想要去地方担任郡守。”
张汤大吃一惊,“老师要去地方当郡守??这是为什么啊?”
“我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在庙堂,当初去了南越,也是足不出户,从来不曾真正独自治理过一方...因此,办事是我最薄弱的地方,我还年轻,我可以去学,可以去积累经验...而你就很幸运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该如何教导出一个合格的能臣了...明日起,你就到乡中为吏...不许用我的名号,不许用你阿父的名号,自己去闯...等你靠着自己当上县官的时候,我再继续教你更多的学问。”
张汤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可出自对老师的信任,他还是点头答应,随即又问道:“老师,我这个年纪...也能为吏吗?”
“呵,你刚来跟随我的时候,就已经能轻易为你阿父整理文书了,如今的年纪,为什么不能为小吏呢?”
“安心去做!”
“唯。”
尚且不知自己会走向全新道路的张汤,此刻对着晁错行礼,接受了老师的安排。
......
“事情既然成功了,那诸王也都该告退了...我倒是想留在这里,但是吧,南越国诸事繁忙,而且我年纪也大了,实在不想客死他处,虽说南越并非我的故乡,但是我半辈子都是活在南越,也想要死在那里...”
赵佗有气无力的说着,刘长却忍不住的冷哼。
你这糟老头,你二十年前就是这么给我说的!
如今我都长出几根白头发了,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我还能相信你的话??
“好吧,既然南越王想要离开,那我也不能拦住,但是这金矿的事情,回去之后还是....”
就在两人在厚德殿内密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闯了进来。
“阿父!
!”
小公主一熘烟的跑进来,直接扑进了刘长的怀里,赵佗脸上那轻轻的笑容在那一刻顿时僵硬,他直勾勾的看着刘长怀里的女孩,整个人在一瞬间就僵住了。
“禾...禾??”
赵佗喃喃着,不知不觉,脸上便出现了两道泪痕。
面前这个娇小的身影,在一瞬间与他记忆里的身影重叠,模样,声音,一切都在迅速的重叠,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声音,赵佗此刻只是呆愣的看着那身影,他似乎想说点什么,而整个人都不由得微微颤抖,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刘长自然是注意到了赵佗的异常,他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女儿,姈...不是你的女儿。”
刘姈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老爷爷。
忽然,她钻出了刘长的怀里,走到了老人的面前,轻轻擦掉了他的眼泪,低声询问道:“您也被你阿母给揍了吗?”
赵佗忽然笑了起来,他咧嘴笑着,眼泪却不断的流着。
“是啊...你也常常...被你阿母揍吗?”
“对啊,我阿父对我很好,就是阿母,老是想要揍我,我都不敢去她那边,这几天阿父都不许我过来,让我待在山羊大父那边,山羊大父也有点忙,就又让我去大哥那边...唉,也不知这些大人在闹什么,就是不让我来皇宫...你也别哭了,往后你阿母若是揍你,你也可以跑去找你阿父呀!”
“嗯...嗯...”
赵佗点着头,摸索着自己的衣袖,想要拿出点好吃的,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刘长,“陛下...我这腿脚不便,来回极为不易,我想,还是在长安多待些时日较好...”
“呵,南越王不是有要事吗?诸事繁忙,怎么能待在长安呢?”
“现已分权,诸侯王在不在都无碍,而且,我年纪大了,国事本来也不是我在治理...我还是留下来吧。”
刘长撇了撇嘴,却没有多说什么。
赵佗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刘姈,详细的问起了她的爱好,询问她所喜欢的游戏,越听越是感慨,太像了,不,这简直是一模一样...当然,对刘姈口中的山羊大父,赵佗还是有些不满的,这是什么人啊,居然敢让自家的公主喊他为大父?这是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有时日定要与他碰上一碰!
诸侯王们开始分批次的离开了,最先离开的就是河西王。
因为河西此刻正在与外羌作战,作为君王,他不能在战时离开太久,得赶紧回去统筹大局。
其余诸王也正在做准备,想着要各自返回自己的领地,不少人都对刘长极为不舍,私下里拜见了几次。
燕王,齐王随后也离开了长安。
等到赵王准备起身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长安地界。
甲士们远远的就看到了两架五马之车,甲士们急忙禀告,吕产最先得到了消息,急忙带着人前往。
这一行人,不,是两行人,此刻正在并列前进,两伙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似乎在速度上开始较劲,都不愿意落在对方的身后。
而吕产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北庭王刘卬,西庭王刘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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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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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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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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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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