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整个长安城从皇宫到官府,从高官宅邸到百姓屋舍,所有街巷全都挂上了白色灯笼,全城缟素。
整个白日里,禁烟火一天,举城不得生火造饭,寒食相祭。
到了傍晚戌时,城中响起阵阵晚钟,各个坊市提前关闭,进入宵禁,百姓只能在坊中活动,不得踏上城中主要干道。
而在皇城前的广场上,数百名相国寺僧众盘坐于地,每个人身前都点着一盏莲花状的油灯,手中捧着木鱼,一边敲击,一边吟诵往生咒。
广场中央的祭坛上,竖着一座木制法坛,足有三丈高,上面分别站着来自宝相寺,化生寺和金山寺的六位高僧,同样手捻佛珠,吟诵着经文。
其中,模样稚嫩的禅儿,也换上了一件锦襕袈裟,因为年岁尚轻,在几人中尤其显得突出。。
这样的诵经,一直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直到亥时,这边的法事才算结束,众僧则开始手持莲花灯盏在城中每一条干道上游行,沿途召唤那些惨死在城中各处的百姓亡魂。
随着点点灯火在城中各处亮起,一道道形容恐怖的怨魂身影开始浮现而出,有的已经意识涣散,茫然地漂浮在僧众身后,有的则还在哀鸣哭诉,声音如人低语,密密麻麻。
另外,还有一些怨魂已经化为游魂恶灵,想要袭击僧众,却被莲花灯盏中散发出的光芒击退。
这些莲花灯盏全都是从宝相寺中请来的长明灯,里面燃烧着的是万千信徒的添的灯油,恶灵几次冲击下来,非但没能伤到僧众,反倒是为灯火光辉净化,周身上的黑色煞气逐渐剥落,慢慢露出了本来面目。
不过,在一些阴煞之气本就浓郁,诸如水井和冰窖附近,还是生出了一些长明灯都无法净化的恶鬼,最后便都被官府安排的修士出手灭杀掉了。
临近子夜,沈落与白霄天以及一些朝廷官员,站立在北城门的城头上,远眺城内。
只见城中虽不准许百姓出坊,可坊内却依旧可见点点火光亮起,却是百姓们在自发祭奠这场劫难中亡故的亲邻。
不知从哪个坊中,率先有一盏纸扎的孔明灯悠悠升空,紧随其后,一盏又一盏寄托了生者哀思的孔明灯从各个坊市内飘飞而起。ωωω.χΙυΜЬ.Cǒm
盏盏白色的灯火跃入高空,高低错落,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好似彼此之间也连接起了一道天人沟通的桥梁,同样缓缓朝着城北方向飘移而去。
沈落视线缓缓落下,就看到城门附近,游行而至的僧人手持莲花灯盏分列在了道路两旁,正中的主干道上,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孤影,身披袈裟,手持佛珠,低头诵经。
在其身后,密密麻麻地飘浮着数以十万计的阴魂鬼物,跟随着他的脚步朝着城外走去。
十数万的阴魂聚集在一处,哪怕只是没有恶念的普通阴灵,所凝聚起来的阴煞之气就已经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寻常之人根本无法抵受。
然而,此刻的禅儿,身上散发着一层朦胧的白色光芒,柔和如月光,却带着丝丝暖意,就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烛火,为这些阴灵们照亮了前行的路。
禅儿缓缓穿过长安城门,在踏出门洞的一瞬间,脚下忽然光芒聚涌,浮现出一朵金莲花影,之后他每一步踏出,地面上皆会有金莲浮现。
这一刻的他,当真如那佛陀弟子金蝉转世,身具佛光,普度众生。
城头众人见状,觉得是仙佛显灵,纷纷顶礼膜拜。
只见禅儿引着万鬼走出城门,城外百丈远处,道路两旁忽然升起层层夜雾,雾气当中隐约有一朵朵无叶之花绽放,摇曳异常。
沈落一眼便认出了,那些花朵正是阴冥之地才有的彼岸花。
禅儿走到百丈外迷雾相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不再移动,只是双手合十,身上光芒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那些跟随他一路而来的阴魂们,则是纷纷朝前飘浮而去,如江河分流一般绕开他的身子,朝着迷雾中走了进去,一个个消失了身形。
然而就在此时,禅儿胸前佩戴的佛珠上,忽然异光一闪,一片血色雾汽汹涌而出,蔓延向了四面八方,将禅儿和数百鬼魂淹没了进去。
“不好,出事了。”沈落见状,神色骤然一变,身形直接跃出了城头。
其脚步顺着城墙踩踏直冲而下,在城墙上重重踩踏一脚,身形飞跃而起,整个人如鹰隼一般直冲入阴魂之中,朝着禅儿的方位掠了过去。
四周阴魂受到血雾影响,原本井然有序地态势瞬间发生逆转,大量阴魂原本幽绿的瞳孔,忽然变得一片血红,竟是直接从幽魂化作了恶鬼。
察觉到城内有磅礴的生魂气息,这些转化为恶鬼的死灵,顿时如同饥饿的野兽一般疯狂朝着城门方向疾冲了回去。
其所过之处,好似瘟疫蔓延一般,大量的幽魂皆在瞬间转为恶鬼,一时间整个城门口,全都陷入了失控境地。
城门内的宝相寺僧众立即手持法器,朝着门外冲出,者释长老几人也飞掠到了最前端,口中吟诵起往生咒和静心咒,试图将这些幽魂安抚下来。
然而,被那血雾传染的幽魂们像是根本听不到这些佛经诵语,依旧倒冲而回,令越来越多的阴魂变为了恶灵。
“宝相寺弟子,布阵。”录德禅师见状,大喝一声。
所有宝相寺僧众纷纷跃身而出,横列成一排,建起了一座人墙,将整个鬼物大军切割了开来,一面阻止后续阴魂出城,一面阻止前面恶鬼反扑。
只见这些僧众纷纷敲击起手中木鱼等法器,口中吟诵的咒语也从往生咒转为了降魔咒,所有声音混杂一处,便化作了阵阵庄严梵音。
梵音声浪由弱及强,一声大过一声,渐渐成海啸之势,化作一阵阵半透明的声波,涌向汹涌袭来的恶鬼。
那些恶鬼在冲入音波范围的瞬间,一个个皆像是撞入了一堵无形气墙之中,前冲之势骤然一止。
然而恶鬼凶厉,前冲之势受阻之下,更是凶性大发,皆是悍不畏死地继续冲撞,集合起来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它们每冲撞一次,那无形气墙便剧烈震动一次,那些催动音障法阵的僧众便受到一次冲击,几次下来,有些修为不济的,便已经闷哼不已,嘴角渗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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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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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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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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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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