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酆都印上出现了裂纹,魏昊盯着酆都印,感应到了整个阴间的变化。
酆都大帝一力支撑起来的亡者世界,最终不再由他来坚持守护。
大量的讯息汇集到了酆都印之中,“大庭氏”要传达给魏昊的讯息太多太多,但魏昊太脆弱,无法接收磅礴的讯息,只能将极为微小但尤为重要的一部分,告知于魏昊。
军营,识海中魏昊分裂出万千,围绕着酆都印,认真地聆听,许久之后,万千的魏昊已经明白了酆都大帝要传递给魏昊的警示。
无数个魏昊开始了争吵,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大打出手。
“先天神灵!以及先天神灵的奴仆!将会瓜分阴间还有神州!”
“有无数世界,为什么只盯着阴间还有神州?!”
“不错!人间有九州,神州只是其中之一!”
“愚蠢!人族发端于这里,是一切真实的起点!夺取神州,就等于夺取了过去一切的解释,从此以后的真实,都不再是真正的真实!”
“先天神灵是什么?为什么酆都大帝无法描绘。”
“有人就有先天神灵!”
“瓜分神州的意义何在——”
咆哮,争吵,激烈的讨论持续了许久,无数个魏昊都说服不了对方。
直到有一个魏昊突然站出来,大声吼道:“说一千道万一,还是我太弱!唯有变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切嘈杂戛然而止,大量的魏昊开始消失,紧接着,又有新的魏昊诞生,不过这一次,每个魏昊的诞生,酆都印都会在他的面前开辟一扇大门。
各种各样的大门。
金银铜铁,古拙奢华,仿佛一切应有的门户形态,都会出现。
“这是什么门?”
有个魏昊问道。
“你想是什么门,推开它,走进去,便是什么样的。”
不是魏昊在说话,而是酆都印。
“你看,在这里,我是‘帝衰’。”
“而在这里,是‘帝临’。”
“这里是‘帝承’。”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酆都印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大门,里面的景象,让魏昊看得极为入神。
“有什么区别吗?”
“它们都有共同的源头。”
酆都印打开了一扇很普通的柴门,吱呀一声,魏昊入内看到的,却是个普通宽厚长者,正在愁眉苦脸如何减少族人的痛苦。
人很脆弱,会生病,所以就得想办法治疗伤病。
“这是‘神农氏’,我的故事源头。”
“我知道神农……”
“我也知道你知道。”
酆都印的声音没有感情,但并不冰冷,“每一个时刻,都会有无数个选择,而无数个选择,就会有无数种变化,每一种变化,在某个地方,都会诞生那样的世界。”
“这就是诸天世界的由来?”
“不错,洞天福地、罡煞秘境,还是说修行中人的小世界,都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还要争夺人间?”
“问得好。”
酆都印回应着魏昊,“为什么呢?你可以自己想想。”
“因为这是源头?”
“不错。”
“可是跟天界……天路上的仙神比起来,人间是这么脆弱。”
“源头不代表最强,往往就是尤为孱弱的。江海之大,它们的源头,难道是洪流吗?”
“……”
沉默许久的魏昊,突然又说道,“接下来,谁瓜分神州,谁就是敌人,是先天神灵的仆从?”
“对。”
“这是唯一标准?”
“从来如此。”
酆都印的语气,突然活泼了起来,“你即将经历的一切可能,都是我过去类似经历过的。不管什么形式,什么模样,只要瓜分神州,就是敌人,就是先天神灵的仆从。”
“阴间呢?”
“你是怎么看待阴间的?”
“死了有个去处。”
“很好,很正确的想法。”
酆都印口吻充满了赞许,这让魏昊有些错愕:“阴间是你一手打造的,为什么你好像毫不在意?”
“是谁告诉你,阴间是我打造的?”
“你撑起了阴间的天和地,我在那里,还感受到了你的意志。”
“但那个意志,是创造亡者世界吗?”
“……”
重新回忆了一下,似乎并非如此,即便有,但也不是全部。
魏昊猛地一个激灵:“也就是说,亡者的世界,不是你创造的?”
“我从来不创造世界,即便因为我而诞生了诸多世界。”
酆都印语气欢快起来,“别忘了,我们都是人啊,哪有本事创造世界?”
“那……”
脑子开始糊涂的魏昊,一时搞不清其中的道理,但是良久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愣神道:“是人们想要一个死后寄托的世界,于是就有了这个世界?”
“是的。”
酆都印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改造世界。倘若有了一点点力量,那么,或许必要的时候,可以维护一下。”
“图什么呢?”
“问得好。”
酆都印的语气尤为雀跃,“这个问题,在过去无数个时刻、世界之中,都会有人问我。他们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所以当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
“那你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我说,我是为了永生。”
“可你现在死了。”
“人总是会死的。”
绕口而糊里糊涂的言语,魏昊有些精神恍惚,“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我?你问吧。”
“‘人’会灭亡吗?”
“人当然会……嗯?”
面对这个问题,魏昊突然一愣。
倘若只是一个人的一生,区区百年,甚至百年不到,那真是短暂,开始到结束,出生到死亡。
一个人,终究是会死的。
可如果人作为一个群体,一直在延续,那么其实并没有走到尽头。
所有的质能,还在那里,虽然魏昊不清楚这超凡的世界之中,有没有质能的概念,但大抵上,也是差不多的。
只要人作为一个物种,还坚持着,存在着,那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这一刻,魏昊突然明白为什么酆都印会给出一个先天神灵一般的答案,答案是一样的,但意义完全不同。
个体的永生,群体的永生,这是底层概念上的区分。
但魏昊此刻有了复杂的想法,继续问道:“不能自己永生,甘心吗?”
“这同样是个好问题。”
酆都印的语气越发地欢快,但这种欢快,更像是一种洒脱。
“明明不甘心,却还是能够抵御这一份不甘心,这就是我,还有我们。”
“我们?”
吱呀。
又是一扇门打开,这门朴实无华,就是很普通带着门轴的木门,门后有门闩,门前有锁环。
推开入内,里面坐满了人,明明是尺寸之地,却又存在着数以千计数以万计乃至无穷无尽的人。
“所以,我们才是英雄。”
酆都印的口吻越发随意,“英雄可以有欲望,但英雄不能没有是非。”
“怎么跨过这份不甘心?”
魏昊追问,作为凡人,他就算屠神戮仙,寿命摆在那里,他终究会死。
是人,就会敬畏死亡,这是智慧生命的本能,而哪怕没有智慧的生命,也会为了生存而挣扎。
“当有一份心甘情愿摆在你的面前,那么,我们自然会战胜这份不甘心。”
“是什么样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个画面展现出来,屋子中的人,他们曾经的过往,就是一个个世界,每一个世界中,他们自己就是那个英雄。
想要永生,想要保持个体自我思维的永生,就需要不断地汲取在外的力量。
而诸天之中,无数个世界之中,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早于人族诞生之前的先天神灵。
它们汲取的力量,可以是天地灵气,可以是始元玄气,自然也可以是生命存续的力量。
掠夺弱者,是强者愈强的高效方式。
当诞生后天生命之后,先天神灵就像是狩猎一样,轻易地汲取力量。
即便生命演化出了智慧,也只是懵懂中被豢养的禽畜。
直到在动荡之中,出现了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猛男。
就像是一颗种子,当心里产生了一种我能战胜的想法之后,这个智慧族群,就开始了蜕变。
而其中,自然少不了诱惑以及抵御诱惑。
想要抵御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永生,想要吗?
当然要。
那么,代价呢?
自己的族人,一切的过往记忆。
有人会选择接受,因为族人也好,亲朋也罢,都是心中的筹码,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物件。
但是同样会有人拒绝,而这样的人,便是英雄。
做英雄很难,同样又轻而易举,不过是选择罢了。
无数个魏昊看完了无数个画面,那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在上面,英雄的故事,猛男的故事。
人们需要英雄,因为畏惧灾害,因为英雄无所畏惧。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的。
“我,我们,是不会如此轻易死去的。”
酆都印的语气带着欣慰,“在一个个可能之中,你本来是其中一个可能,但是现在,我能感觉到你的选择。”
“我有缺点。”
“谁都有缺点,英雄也是如此。既孤独,又不孤独。否则,地府的亡灵,又怎会选择支持你?你只是一介凡人,但至少,你是一个人。”
“我打不过神仙,天仙,甚至在天仙之上,还有更强的……”
“总有办法的。”
酆都印语气和蔼,“那时候风很大,洪水也很大,猛兽也多,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学着鸟儿做巢,这才活下来更多的人。困难虽然多,但办法更多,最重要的一点,让族人相信你。”
一只无形的大手拍在了魏昊的肩头,“族人中有好有坏,有人抵御不了诱惑,那没关系;有人愿意跟你一起前赴后继,那也很好。但不管如何,愿意站在天地间的,就是族人,要相信他们,他们自然也会相信你。”
“人心愿力?”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不会轻易死去,因为族人认为我们是无敌的,不败的。我们的胜利,其实是族人带来的,不是吗?”
“天路是人祖开辟的。”
“我知道,族人愿意这么想,也无所谓。”
无形的大手再次拍了拍,“我,我们,自己明白就行。”
此时魏昊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小的屋舍之中,这么多的人会成为英雄,为什么会抵御诱惑。
自身的永生和轻易抛弃亲人族人比起来,没什么好犹豫的。
不需要自己有多么惊人的伟力,也不需要自己有多么复杂的经历。
即便是最平凡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很多时候,都会做出一个不需要深思熟虑的决定。
丈夫救妻子,父亲救儿子,母亲救女儿……
亦或是一面之缘的路人,救了一个落水的可怜人,只因那个可怜人,跟自己的某个亲人年纪相仿……xiumb.com
这样的一刹那、一瞬间,是不需要想那么多的。
同样是这一刹那,便选出了英雄。
英雄自己承认与否不重要,因为会有很多很多人,认为他是英雄。
“你会努力改造这个世界,对吧?”
“我不知道。”
“你啊,真是让我死的不明不白啊,哈哈。”
“……”
“但是,没有关系。我虽然死了,但我是不会死的。”
矛盾却又并不矛盾的言语,魏昊明白其中的意思,但自己做不到。
跟酆都大帝不同,他只相信自己。
跟神农氏不同,他只相信自己。
跟炎帝不同,他只相信自己。
但是,没有关系。
一切恢复了平静,从识海中缓缓淡出,重新睁开眼睛的魏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微妙地能够察觉到,荡魔义军有了更加蓬勃的气势,无畏的气势,这种气势的源头,竟是自己。
“大帅屠神戮仙,必将无敌于三界!”
是人是妖,都在那里欢呼,不是吹捧魏昊,而是他们真的坚信,魏昊的的确确就有这样的伟力。
射阳湖的地仙,那山河改道的神威,在魏昊面前,也是死路一条!
魏赤侠是无敌的!
这种微妙的气势,让魏昊惊异又高兴,他明白了酆都印为什么会说没关系,即便自己只相信自己。
因为追随自己的人,也相信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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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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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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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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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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