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勐地跳了起来,迅速从枕头边拿起了自己的甲胃,头伸进豁口,将甲披在身上,随即急忙进行捆绑,戴上了盔,穿上了鞋履。
整个营帐内除了他还有九个人,除却站在远处冷冰冰盯着他们的什长外,其余人都是在慌乱的披着甲胃。
王继几乎是第一个完成的,他穿戴整齐,笔直的站在了什长的前头。
其余几个人则是慢了一步,站成一排后,什长瞪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他们走出了营帐,在门口的位置上,放着他们所用的军械,什长最先拿出了长矛,其余众人分别拿上了自己的武器,王继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剑,弩,以及长矛。
他们走出营帐,就在营帐前列成了阵型,在这里等候着。
一位军侯正在领着人在各个营帐内走来走去,大声的谩骂着。
“快!!快!!”
“若是敌人发动突袭!!你们早就死了!!”
“你的鞋履呢?!”
军侯很是暴躁,时不时就是一脚,王继深吸了一口气,当军侯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全力挺直了身体,目不斜视。
军侯盯着他们几个人,从上到下,似乎没有找出什么不妥来,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什长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们开始了操练,先是在校场内长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长跑,然后才能吃饭,他们现在的操练方法,据说是陛下亲自制定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在完成了长跑后,众人方才去打饭,开始吃饭。
在这里吃饭,都能听到远处军侯的谩骂声。
“什长...张屠这是发什么疯啊?谁又招惹他了?”
王继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他们的什长姓周,虽然并不高大,可经验老道,就是因为这位什长的缘故,他们很少被军侯所谩骂,各项任务都完成的很出色。
什长平静的看着远处,吃着手里的麦饭,低声说道:“没抢到军功....安心吃你的饭。”
在这什里,王继的年纪最小,资历也最低,据说他们这位什长出自北军,经历过很多场的战役,乃是北军的一位伯长,爵位也很高,而其余众人,也都是来自各地的精锐,而王继就不同了,今年刚十九岁的他,原先只是在唐**队里担任什长,被送到这里来,也是他不曾想过的,他也并非是特别的强壮,只是骑射功夫十分了得。
王继的生母是月氏人,他的祖籍是在淮南国,后来不知为何,大父就搬到了唐国,而他阿父就在唐国放牧,后来就因为英俊的模样得到了一位月氏女的仰慕,死缠烂打,甚至派了自己的哥哥们殴打逼迫,最后终于成家....这是阿父告诉他的版本。
而在阿母这里的版本,则是他阿父见过她一面后死缠烂打,被几个舅舅打的头破血流都不愿意离开,最后阿母深受感动就嫁给了她。….而舅舅们的版本里情况又不同了,几个舅舅摇着头,总是感慨当初两人在放牧时一见钟情,私奔跑路被他们抓回来的事情....按着大舅舅的话来说,“我们特么的又没说不许成家,你说他们俩蠢物瞎跑什么呢??我当时就想打死这俩蠢东西!”
王继觉得舅舅的这个版本大概是最靠谱的。
阿父和阿母生育了三个孩子,王继是老二,他自幼性格就很野,不喜欢读书,常常跟着那些舅舅们骑马射兔子,在长大之后,就彰显出了非凡的骑射天赋,准头很好,他一个舅舅在军中任职,在发现了他的杰出天赋后,直接招他做了甲士,后来又被送到了长安跟着皇帝出征。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多同僚得知这个消息后那般的羡慕自己。
不就是出去打仗吗?能不能捞到军功还不说呢。
甚至他去报名的时候,连负责人都惊讶与他的年纪,甚至隐晦的询问他跟当朝太仆是什么关系?
王继顿时就懵了,当朝九卿是何等人物,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自从加入这支特殊的军队后,王继就不再是那么的自信了,在唐国那边,他的射术能力都是顶级的,可是在这支军队里,骑射只是最低标准而已,他的骑射能力虽然很好却算不了顶尖,听闻隔壁有位军侯,能骑着马连发十箭,箭箭直中靶心,那骑射能力简直就离谱...这次战役里他可是靠着这一手骑射的本事射杀了很多敌将,真让人羡慕啊。
若是自己的军侯是他就好了,王继有些委屈的低着头。
他们现在的军侯叫张夫,听闻背后也有大人物,很多校尉看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这个军侯脾气很差,总是骂骂咧咧的,常常殴打士卒,士卒们都不太喜欢他。
吃完了饭菜,他们又再次投入到了操练之中,操练分为很多种,每天所进行的操练也是不同的,这一天主要就是操练列阵变阵以及臂力锻炼,好在臂力锻炼是王继的强项。
从长安出发已经有很长时日了,说起来,王继都记不清过去了多久,这次战役主要还是赶路多,打仗少,他就打了两场战,第一场跟那些百乘人,他射杀了三个人,还得到了奖赏,第二场运气不好,只捡到了一个人头...这人头还是他们什里匀出来的,他们这一队的战绩都不好,也难怪军侯会如此的生气。
热火朝天的操练,让王继精疲力竭,练到浑身酸痛,几乎连长矛都举不起来的时候,操练方才结束。
吃着滚烫的肉,王继脸上满是好奇。
“什长...我们操练的这么累,要是敌人忽然发动袭击,我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吗?”
“为什么打仗的时候还要操练啊?”
周什长平静的说道:“操练是轮换的,并非是全军统一进行,若是有情况,自然由那些不曾操练的将士们出击....至于战时操练,则是为了不让你们丢掉锐气...战争拖得久了,人就容易变得茫然,胆怯...适度的操练能避免很多情况的出现。”….王继看向什长的眼神愈发的敬佩,自家这位什长什么都知道。
“您是不是打过很多仗?”
这一次,周什长却没有回答他,“好好看,好好学...这次对你是一个机会,就看你能学到多少了。”
大概是因为王继年纪小,什长对他也挺关照的。
次日,他们只是简单的进行了跑步,然后就列阵听闻军侯的训斥。
“今日轮到我们来担任守卫...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犯蠢,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他们要守卫的,当然就是那位大汉皇帝。
王继笔直的站在了通往王宫的道路上,目视前方。
这是他第一次担任守卫差事,显得很是紧张,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位老甲士显然就平静很多,看着面前犹如机械的王继,他笑着说道:
“不要这么紧张....”xiumb.com
“我们是来保护陛下的!不能不用心!”
“保护陛下??”
那甲士笑了笑,却也没有反驳,“保护陛下当然要用心,但是也不用这么惶恐...你是唐国人对吧?”
“嗯....”
“别怕,不必这么小声,张屠不会来这里的,他在门口,这厮想军功想疯了,就想当面跟陛下请战。”
老甲士说着,抱怨道:“这鬼地方啊...真的是热,还是我们燕国好啊...咱们还是邻居,我是燕国人,渔阳的...这次回去后,我是再也不会来这种破地方了...城市里奇臭难闻,连个好看点的女人都没有...你是唐国哪里人啊?”
“太原...月氏道的。”
那甲士一愣,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灿烂了,“是太仆族子?”
“不是...我...”
“无碍,无碍...我不多问。”
“就这么给你说啊,这支军队,就是以后大汉的所有武力了...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从各地召集人手来编军?”
“不知道。”
“这是在培养新人呢!”
“我这在燕国打了二十余场战役,死在我手里的敌人也有十几个了...这次回去,我就可以更进一步了...不过,还是你好啊,上头有人,年纪轻轻的就能来这里....”
“我跟太仆并不相识...我是因为骑射了得而被征召的。”
老甲士只是笑呵呵的,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这番说辞。
这位老甲士的嘴很碎,从开始站岗到现在,就没有停过,而他知道的事情似乎又很多,王继最初还有些不耐烦,后来却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
“我们这千里迢迢的来身毒啊,也死伤了不少的兄弟,但是这很值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要让身毒人缴纳税赋,他们缴纳了税赋,庙堂有了钱,我们的家人就可以去医官看病,孩子们就可以上学...中原的百姓就可以少缴纳点税赋...说到底,大汉能富裕起来,其实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的缘故啊...你说对吧?我有两个从燕国来的兄弟,他们跟安息人作战的时候牺牲了。”….老甲士很是平静,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
“这也没办法,打仗就是会死人...我们既然领着俸禄,就得接受可能会战死的结果...如今跟过去不同,为国事而死,可以让孩子升爵,庙堂会承担一切费用...这倒也值了...你有孩子吗?”
王继摇了摇头。
“我有四个孩子,最大的是儿子,比你小一点...”
老甲士说着话,忽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握紧了手里的长矛,那一刻,王继都被他给吓了一跳,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连他都被震住了,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随即严肃的看着彼此,没有再交谈,两人匆匆从他们面前走过,两人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在两人离开后,老甲士又变回了方才的模样。
“看到那两个人了吗?高的那个是西庭国的太尉,另外一个是楼船将军。”
“他们年纪跟我差不多,这就是上头有人的好处啊,天上地下的区别...我这把年纪,立功再多也只是甲士啊...最近这腿还总是疼,骑马都骑不稳当了...”
王继茫然的看着他,军中这些老甲士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估计这战事要结束了...先前那一战,身毒人的胆子都被打没了...他们不敢再反抗了。”
“这次倒是没来错...哈哈,太尉指挥,陛下亲率,各个将军一个比一个凶勐...简直就是白捡军功,这一战我又手刃十余人...比我过去的战绩都多,这次回去如果能当个军侯,我就想办法把儿子送到太学去...他读书还可以...”
“既然打完了,为什么我们还不走呢?”
王继好奇的询问道。
“傻孩子啊,你们唐国人打死猎物之后,是不是要吃了肉再离开啊?”
“总不能将尸体丢给其他人,杀了就走吧?”
王继这次明白了。
“这些身毒人就是欠收拾,先前那些降卒编军带路,结果他们沿路居然敢劫掠,直接被砍了脑袋,连他们的将军都受了责罚...他们没有我们这般的军纪,他们打仗完全是迫于无奈...这样的军队,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呢?话说你是为什么参军的啊?”
大汉如今对军事进行了改革,只有戍边才是强制的,而这种精锐部队并不强制,甚至标准还很严格,寻常人想当都未必能当。
王继下意识的回到道:“我舅父招我...”
老甲士露出莫名的眼神,还说你上头没人??
王继急忙解释道:“我舅父只是一个屯长而已...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是因为骑射...”
“对,我知道你是骑射了得得到的机会,可你为什么要答应你舅父呢?”
王继沉默了下来,他摇着头,“我不知道,舅父给我说,我就答应了...那您呢?您又是为什么要参军呢?”
老甲士咧嘴笑了起来,“为了我的家人能过的好一点。”
“我在战场上立功,他们就能不愁吃喝...保不准孩子能上太学...我那两个兄弟的孩子,都因为他们的牺牲而得到了太学的考核名额...有的时候,我都纠结要不要在战时给自己一剑,直接战死算了...”….王继脸色大变,“您可不要....”
“哈哈哈,我跟你逗笑呢,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啊?我已经三年不曾见过妻子了...”
王继有些不高兴,因为年纪小,这些老甲士都喜欢逗自己,将自己当作小孩,我的骑射可是很了得的!
“我还没有孩子,我的父母过的也很好,我们家里有很多的牛羊...我只是觉得打仗很...好,当了甲士,人家都尊敬我,害怕我...”
“哈哈,年轻真好啊。”
老甲士摇着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王继,不知您叫什么?”
“徐伯。”
从这一天开始,王继忽然开始思索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同意舅父的要求,难道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好像也不太对,自己并非是功利心很强的人,只是觉得好玩?他也说不准。
张夫还是很暴虐,连着几天都在发火。
终于,在一天下午,张夫笑呵呵的召集了他们。
“原先孔雀的溃兵组成了盗贼,劫了几支商队!”
“目标就是全歼这些盗贼!!一个不留!!”
王继做好了准备,骑上了骏马,就一同出城了,敌人的踪迹并不难找,尤其是在有着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只用了四天就找到了那伙盗贼,随即,他们的军侯如同发疯般的冲了上去,身先士卒,连着砍翻了七八个人,众人士气大振,在那一刻,就连很是厌恶张夫的骑士们都承认,有这么一位强力的统帅确实很不错,在冲亏敌人后,他们分成了数股军队,分别绞杀那些逃亡的敌人。
王继拉弓射箭,连着射出了十余箭,有五支命中目标。
他们共计有二百多人的骑士,只是用了几天的时日,就将足足三千多人的逃兵诛杀殆尽,甚至没有放跑一个人,张夫没有留下俘虏,将他们都砍了脑袋,他的心情变得不错,回去的路上都没有再辱骂任何人,身后的马车里装满了敌人的头颅。
王继再次积累了不少的功劳,什长都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轮到王继来驻守王宫。
他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甲士,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所负责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怎么忽然换人了呢?
“徐伯呢?”
“谁?”
“就是那个年纪有点大的燕国人...特别喜欢说话,一刻都闲不住的...”
“哦,他呀,他受了伤,送去治疗了...怕是没有办法再上战场了。”
那人很是平静的说道,王继却懵了。
“怎么会呢....”
“正常的...打仗嘛,常有的事情....他在山路追赶敌人的时候摔下了马,中了箭失,也就是甲胃结实,不然人早就没了...”
那人一如当初的徐伯,脸色很是平静。
“他这还是幸运的,你不必担心,将军们也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王继沉默了下来,平静的目视前方。
两人沉默无言。
回到了营帐,王继忽然坐在了什长的身边,“什长...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兵了。”
什长一愣,“什么?”
“我参兵,是为了让徐伯的家人过的更好一些。”
“啊???”
“从军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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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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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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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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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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