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断臂残垣的废墟上,猹的手中握着一只缠满了胶带的单筒望远镜,望着不远处的工地方向。
那里有三五个人的样子,正用手推车运着石头和硬化的水泥块。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会在这里多停留,铲够一车的量就走。
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并且还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建起了一座据点。
在他的印象中,菱湖湿地公园明明是一片鸟不拉屎的荒林,也就林子的正中央有个荒废的疗养院。
除了一些鸟兽虫蛇会在那里活动,连鬣狗都瞧不上那里的猎物。
不过这不重要。
那些大大小小的避难所就像是蟑螂的卵,隔三差五就会冒出来一批。而他需要考虑的仅仅是,如何将这伙肥羊吃下。
“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站在猹旁边的,是一个左眼缠着绷带的男人,他的胸前有着十多条刀痕,看着像蜈蚣一样。
这里至少有一半是在斗殴中留下的,还有一半则是他自己拿刀偷偷划的。
“不急,我们现在只是侦查,还没到进攻的时候。”
猹将单筒望远镜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同袍。
和獾不一样,不管是面对怎样的对手,他都不会大意轻敌。
哪怕对方只有三五个人,手上甚至没有一条枪,他也会小心地观察很久,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出其不意地发动迅猛的突袭,争取一招制敌,用最短的时间让对方失去抵抗的能力。
“要不咱们放几个奴隶冲过去试探一下?他们这都搬一上午的石头了……我担心他们运石头回去加固掩体。”
头上戴着钢制头盔的驼背男人,凑近了猹的身边小声低语。
他的背上挂着一把很大的铲子。
仔细看的话,那铲子不但一边开了刃,一边带着锯齿,管眼儿后面更是连着简易的机匣结构——是杆后膛装填的滑膛枪。
猹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
“找几个炮灰探探他们的虚实。”
血手氏族的地牢里关着不少俘虏,这些奴隶既是他们享乐的玩物,也是被圈养的牲口,同时还作为战场上的炮灰。
对于牲口和炮灰们,血手氏族的掠夺者通常不会特地给他们食物,而是将他们关在下半坍塌的水道里,定期倒一桶泔水下去,让他们和变异蟑螂、老鼠搏斗,终日熬受蚊虫、真菌、病毒的折磨,像养蛊一样圈养他们。
直到他们的人性被磨灭,彻底疯掉,沦为由本能支配的动物,再将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挑选出来,发给他们棍棒和匕首,并许诺只要攻下据点,就允许他们加入战争结束之后的狂欢,并将他们接纳为同伴。
美其名曰,血的洗礼。
猹派出一名手下回去,其余人则是在原地等待。
另一边,埋伏在废弃工地附近烂尾楼里的方长,盯着外面渐渐远去的推车,不由皱起了眉头。
蹲在门口的老白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道。
“咋还没有人来?”
方长不耐烦回答。
“你别问我,问夜十。”
夜十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没有……我感应不到,倒是地下室里有两只变异蟑螂,要去把怪清了吗?”
狂风摇摇头。
“没必要。”
方长咬着拇指甲盖,陷入了沉思。
“对方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狡猾,我敢肯定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工地,但他们没有急着动手……这些人到底在等什么?”
按照他的设想,掠夺者应该早就盯上了这里,而且肯定不会放过那些连武器都没带的搬砖工们。
哪怕是为了复仇,肯定也得冲一波!
于是乎,牛马小队便埋伏在了这附近,将那些搬砖的玩家们当成诱饵,准备守株待兔一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昨天他们就在这里蹲了一整天,今天更是赶着一大早就来了,结果对方却像是瞎了一样,对这片废弃工地上的动静无动于衷。
“会不会是他们没发现这里?”狂风问道。
“不可能!只要他们不瞎,就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方长笃定地说道。
正说话间,靠窗口最近的夜十忽然警觉,抬起了右拳。
“嘘,你们都别出声……这附近好像有动静。”
三人立刻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回不只是夜十听见了脚步声,连方长他们也听见了。
四人默契地交换了视线,贴着墙根小心移动,绕到了烂尾楼另一侧的窗口。
只见在他们不远处楼下,六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贴着另一栋烂尾楼背后的围墙,沿着狭窄的小巷,小心地朝着这边靠着过来。
他们不但穿着破烂,手上拿着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有生锈的砍刀,有镶钉子的木棒,还有用铁丝将锯子缠在棒球棍上的,看着相当的废土。
不过这都是些冷兵器,没有一把枪!
从这些掠夺者的行动路线来看,他们应该是打算沿着烂尾楼之间的小巷,绕到工地门口,等下一波运石头的幸存者过来,突然杀出,杀那些搬砖工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早已被预判。
方长心中一喜,取出一只箭搭在弦上的同时,给了身旁队友一个激动且带着肯定眼神。
老白立刻会意,握紧了手中的标枪。
夜十和狂风则是拿出了燃烧瓶,用火柴点燃。
“三……二……一,开团!”
“干他们!”
随着方长老哥一声令下,标枪、弓箭、燃烧的瓶子,一齐从三楼的窗口砸了下去,杀了这伙掠夺者们一个措手不及。
最惨的是最前面的那个壮汉,胸口直接被标枪戳了个大洞,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棱着腿挺了一会儿,便一声不吭地向后倒在了火中。
另外一名掠夺者胳膊上中了一箭,问题倒是不大,但很快又是一箭,直接射进了他嘴里。
楼下的掠夺者们被从天而降的武器砸的乱成一团,叽里呱啦地乱叫乱喊,士气明显动摇。
但想到逃跑之后凄惨的下场,以及那些人的口头许诺,他们还是嗷嗷叫着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顶着从天而降的箭矢和标枪冲进了面前的烂尾楼。
然而没一会儿,他们便领教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噩梦。
这些玩家们可是一点儿也不讲武德,什么花里胡哨的骚操作都想得出来。
眼看着冲到2楼,距离3楼只差一道楼梯。
还没等他们发出冲锋的呐喊,楼上便滚下来个冒着烟的易拉罐……
不到两秒的延时,嘭的一声爆响在楼道内回荡。
滚白的烟雾瞬间炸开,刺鼻的火药味裹挟着金属铁片,在狭窄的楼道里嗖嗖乱飞,一片人间地狱!
烟雾还未完全散去。
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掠夺者们,便悉数哀嚎着躺在地上。
最惨的那个老兄,甚至连哀嚎都做不到了,半个身子都被炸的血肉模糊,只剩腿还在那抽搐动弹。
“卧槽……这,这玩意儿威力这么大的?”
双手握着标枪,正准备冲了的老白直接愣在了楼梯口,看着里面的情况整个人都傻了。
“废话,你也不想想塞了多少火药进去。”
方长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别傻站着了,赶紧把人捆了……”
再晚一会儿,地上躺尸那个怕是得死透了。
就算这些掠夺者们最后的结局也是被吊死在正义的绞架上,那也得等他们拿到赏金再说!
……
数百米之外。
楼内的爆炸声远远飘来。
站在废墟上举着单筒望远镜的猹,脸色渐渐沉重。
虽然从那些炮灰们冲进楼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了,但有些东西就算不用亲眼看见,也能猜到个大概。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整个工地都是那伙蓝外套设下的陷阱!
他们故意派人去搬石头,表面上毫无防备,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派人埋伏在周围。
真是好狡猾!
“头儿,咱们现在咋办?”胸口纹着刀疤的男人着急问道。
猹沉着脸没有说话,那刀疤男继续说道。
“我建议,干脆杀过去!”
“他们用的都是弓箭和标枪,而且还暴.露了位置!咱们有这么多杆枪,何必怕他们!”
驼背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鄙夷说道。
“你是不是聋了,刚才那声爆炸是假的?他们明显是把人放进去了宰!鬼晓得里面还藏着多少。”
“那你说咋整!别人都在北边打秋风,就咱们在这里干耗着?我看咱们要不把他们冲了,要么也去北边算了!现在要是运气好,还能逮两头往东边走的肥羊,等雪下起来,那可真的是啥也没了!”
干耗着不现实。
猹很清楚,弟兄们也需要战利品过冬,谁也不想饿着肚子挨冻。
但放着这里不管去北边也不现实。
首领将这块儿肥肉丢给他来啃,那是对他忠诚的肯定,是对他的信任以及奖赏。若是自己也像那个叫獾的蠢货一样,把这事儿给搞砸了,首领肯定不会轻饶自己。
“等。”
听到头儿发话,刀疤男愣了下,忍不住问道。wWW.ΧìǔΜЬ.CǒΜ
“……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都已经中午了。”
“等到晚上,等到他们钻进被窝,”猹阴沉着脸,看向了旁边身子瘦小的男人,吩咐说道,“你再回去一趟,牵十个跑得快的奴隶过来,再备些燃烧瓶和针。”
“其余人就地休整,养足精力。”
“等到午夜十二点,给他们一个惊喜!”
……
前哨基地的北门外。
牛马小分队在一众玩家们羡慕的眼神中,押着三个被拴着手脚的俘虏,从工地的方向走了回来。
除了三个俘虏之外,还有三个被塞在板车上的死人。
其中一个被炸弹炸的血肉模糊,另外两个干脆烧焦了,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卧槽!卧槽槽!”
“不愧是硬核游戏!但不知道为啥,我现实里杀个鱼都不敢,在这儿好像看到血一点不慌?”
“可能这就是基于梦境干涉原理的次世代技术吧。视觉滤镜?情感钝化?不太懂。”
“大佬牛逼!这是灭了一个队啊。”
“除了牛逼,爷无话可说!”
远远地就听见了动静,走到北门口的楚光,看着被牛马小队压回来的俘虏和尸体,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讶。
四人队干了翻了六人队可还行。
这些小玩家有点东西啊!
不过,震惊也就持续了这两秒,楚光走近过去看了两眼,很快便明白了是咋回事儿。
这六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掠夺者,他们的身上找不到象征身份的骨器,相反脸上或者额头都被刻了字。
“……獾?”
虽然笔画错了几笔,但应该是念这个字。
不出意外,这些俘虏都是血手氏族的奴隶。
但这又如何呢?
罪犯的帮凶也是罪犯,既然拿起了武器,想必已经有所觉悟了。
确认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楚光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币递给了方长。
面对这些满心欢喜的小玩家们,楚光点了点头,用鼓励的口吻说道。
“避难所会记住你们的贡献,这里是106枚银币5铜币。除此之外还有一共1200点贡献,你们每人将平分获得300点。”
“现在,把这些罪犯们送上正义的绞架。”
“死亡会宽恕他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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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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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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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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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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