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费如鹤的原定计划,是先顺着大运河北上,迅速拿下战略要地吴城镇。
然后,让民夫修筑防御工事,以少量正规军和农兵驻守,再回师拿下谷亭镇和鱼台县城。保证自己后方的同时,再去攻打金乡,用火炮全力轰塌城墙,如此就能稳固自己的侧翼。
实际状况让费如鹤很尴尬,他在进军鱼台县的半路上,鱼台县城已经被典史和秀才拿下。至于谷亭镇,则被一群乡绅给夺了。
此地跟赵瀚的地盘接壤,官吏、士子、平民和乡绅,只要胆子大就敢夺城,并且毫无后顾之忧,大同军很快就能接管城池。
鱼台已克,于是费如鹤又去打金乡。
距离金乡县城还有几里地,费如鹤再次收到消息,顿时哭笑不得:“金乡也拿下了?那里可是有几千守军!”
探马详细说道:“又是徐先生派出的细作,说服城内百姓夺城。金乡典史叫阎应元,孤身登城杀死敌将,劝降两千多敌军,先后斩杀敌将三人。”
“真猛士也!”费如鹤赞道。
探马又说:“阎典史请求增兵驻防金乡,再拨发一些军粮。他说自己带着两千降兵,保证拿下单县、城武、曹县、定陶、曹州五城。”
费如鹤感慨:“他口气还真大。”
一个敢夸下海口,一个竟真敢答应,费如鹤真把自己侧方诸城交给阎应元解决。
如果没有阎应元,他会派农兵和民夫去搞定。
因为只要拿下金乡,其余诸县距离赵瀚的地盘太近,多半会选择望风归附。谁不投降,就将直面大同军的攻击!
这跟山东北边的情况一样,守军直面满清攻击,于是纷纷投降满清。
而且,李正的部队在归德府打仗,随时可以渡河增援费如鹤的侧翼。
就在费如鹤返回南阳镇时,忽然接到细作发回的消息:有大量运送兵粮的船只,正在朝兖州、曲阜方向调动。
费如鹤连忙调来南阳镇以西的骑兵,撒出大半扔去南阳镇东边。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说金乡河对岸的西北方,发现大量敌人的踪迹。
东西两个方向都有人,难道多铎分兵进击?
费如鹤召集军官们议事,详细商讨好半天,都搞不清多铎想干啥。
师副万斯同说:“管他想干啥,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军先将滕县给拔掉。快船去通知张将军,让他留下农兵和民夫驻守沂水、莒州、诸城,让黄蜚死守潍县、昌邑、安丘。反正青州府打不动了,让张将军带着主力回来帮这边。“
费如鹤立即明白:“张铁牛带兵从沂州出发,沿着浚河经费县,直插泗水、曲阜、兖州,跟我们一起两面夹击。这确实好计策,不知是否来得及。”
“来得及,”万斯同说,“这边的战事,一时半会儿打不完。”
“那就这么办!”张铁牛拍案决策。
……
兖州府、青州府,山东就这两大战场,打到现在全部僵持住了。
双方都在想办法,而且想出的办法一模一样。
多铎让洪承畴驻守济宁,派遣降兵降将,在南阳镇两侧进行迷惑。自己则亲率主力,走浚河直插沂州,不但断掉张铁牛的一半退路,还能顺河而上夹击张铁牛。
费如鹤则是暂停进攻青州府,让张铁牛回师走浚河,直插泗水、曲阜,在兖州夹击多铎的主力。
张铁牛和多铎的部队,很可能转角遇到爱,在浚河沿岸撞个正着!
却说金乡那边。
费如鹤派来的农兵和运粮队抵达之后,阎应元立即带着两千降兵出发,把金乡县城留给董用卿管理。
阎应元带兵直奔单县,来到城外时,县城居然已经改旗易帜。
却是这地方距离砀山很近,李正在砀山出兵时,派一支农兵部队渡河,单县守军直接选择投降。
阎应元在单县略作补给,又带兵奔袭城武,守将张秀德立即投降。
阎应元、张秀德合兵前往曹县,曹县知县李坤起义响应,杀死守将献出城池。
于是三人合兵,且募集乡勇,4000余人杀往定陶。
张秀德佯装兵败逃跑,诈开城门,杀死守将夺城,会兵5000余人再杀向曹州(菏泽)。
就如滚雪球般,虽然全是乌合之众,但这路军队的规模越打越大。
如此顺利,原因有三:
第一,左良玉麾下的中低层将士,是不愿投靠满清的。
第二,此地距离赵瀚的地盘实在太近,不但害怕被大同军攻击,而且也对大同政策比较了解。还知道南边疫情控制得好,想请大同医生赶快过来治理瘟疫。
第三,开战之初,费如鹤不去攻打城池,而是沿着运河直取南阳镇。只这一个举动,看似没有攻城略地,看似没有杀灭敌军,却瞬间将左良玉的南方地盘进行分割。兖州府的南部诸县,全部陷入孤立无援状态,要么守军容易投降,要么百姓热衷起义。琇書網
费如鹤也在战争当中成长了,且不论其指挥能力如何,战役战略布局堪称绝妙。
就连战略位置极为关键的滕县,也在费如鹤切割战场之后,都不等大同军去打,便主动选择改旗易帜。
山东战场就是这般诡异,北边守将纷纷投靠满清,南边守将纷纷投靠赵瀚。最大的军阀左良玉投了满清,而实力第二的军阀黄蜚投了赵瀚。
当阎应元、张秀德、李坤带兵来到曹州时,发现这里根本打不下来。
边军降将唐通,已经带兵增援驻扎,守军兵力五千余。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北边忽然来了大部队。
却是郑沛然、马进忠率领的梁山联军,弃了郓城跑来攻打曹州,沿途不断有义军加入,算上家属已经超过十万人。
“老子这回是栽了,狗娘养的多铎!”唐通看得浑身冰凉。
城外,马进忠与阎应元会师,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此时双方都打着大同军旗。
侄子唐伦私下对唐通说:“叔父,要不咱们也降了吧。”
唐通说道:“你我全家皆在北京,如何能降?更何况,投了南京,能得到什么好处?咱家在蓟州圈占那么多土地,大清要是败了,咱家的土地也没了。”
唐伦焦急道:“城外敌军联营数里,怕不下十万之众。我军只有五六千,如何守得下来?”
唐通说道:“便有十多万敌军,真正能打的也只几千,其余部队就连旗帜都乱得很。咱们虽只五千余人,守城却绰绰有余,而且可以寻机出城劫营。只要攻击不备,便是一场大胜仗,说不定还能立功封侯!”
唐伦却不这么想,但又不敢反对叔叔,只能默然回到自己防守的那段城墙。
他还年轻得很,不愿光着脑门儿扎一辈子辫子。
而且,眼下十多万敌军围城,城内早就已经人心惶惶。真能守得了吗?
数日之后,攻城部队已将护城河填平,各部义军首领也松懈下来。虽然马进忠、阎应元、郑沛然等人,再三告诫要警惕夜袭,但底层士兵都不把这当回事儿。
唐通拣选八百精兵,让侄子唐伦负责守城,竟然亲自跑去城外劫营。
这货给大明朝廷打仗怂得很,现在给满清打仗却英勇起来,八百人就敢夜袭十多万人的大营。
夜间,义军一处大同突然起火。
外围营寨陷入混乱当中,一座连着一座营寨,就跟瘟疫传播似的开始混乱。
乌合之众组成的义军,完全像无头苍蝇般乱撞。黑暗之中,他们不晓得敌人来了多少,不晓得敌人从哪边杀来,只知道友军在呼喊逃跑,于是他们也跟着呼喊逃跑。
十多万义军,一盏茶功夫,就有一大半炸营崩溃。
只有两人的营寨没炸,一个是马进忠,一个是阎应元。
他们各自在嘈杂混乱中聚兵,但夜里聚兵太困难了,最后各自只召集到千余人,朝着火光最盛的方向冲去。
“怎还不出兵?”唐通疑惑的看着曹州城方向。
他跟侄子约定好了,只要夜袭成功,侄子立即带着大军出城追杀。
但此时此刻,曹州城却安静得很。
曹州城。
部将王敞欣喜道:“少将军,夜袭成功了,咱们快出城追杀!”
黑暗中,唐伦的表情阴沉不定:“王将军,你觉得鞑子真能坐稳天下?”
王敞惊道:“少将军,你怎如此说?”
唐伦说道:“南京朝廷,占尽天下富庶之地。就算打仗不如鞑子,也绝非大明可比,不可能一溃千里。南京朝廷能输十次,鞑子却只能输一次两次。鞑子根本就没多少军粮,这次咱们南下,到处抢粮抢民夫,粮食能撑几个月?一旦僵持对峙,南京朝廷根本不需要打硬仗,据城坚守就能把鞑子拖死。”
王敞当然明白,却焦急道:“少将军,话虽这么说,可咱们的家人都在北京啊!”
唐伦叹息道:“只能对不住父母妻儿了。你降不降?”
王敞犹豫不决,内心纠结良久,终于咬牙说:“为了汉家大义,我跟少将军一起投降!”
唐伦摘掉头盔,挥刀割下辫子:“王将军请吧。”
王敞有样学样,也摘盔割辫。
接着,两人又召集军官,强迫麾下军官割辫,不愿割辫子的当场砍死。
他们心中或许真的厌恶满清习俗,但选择倒戈,却绝不是为了什么汉家大义。
而是战场形势发生转变,原以为八旗军能够狂飙突进,结果兖州府、青州府两处战场,全部陷入对峙局面。为了筹集更多粮食,多铎逼迫左良玉,派出大量部队前往各县,强行从百姓手里抢粮,又强征民夫把粮食运到前线。
百姓哪还有多少粮食?被抢的全是士绅商贾!
这种搞法,弄得后方遍地起义。士绅、商贾、平民、读书人,纷纷联合起来造反,陆续有十多个县插上了大同旗帜。
就连曲阜孔家都想造反了,因为被勒令捐出五千石米麦。
孔家被白莲教抢过一次,粮食本就没剩下多少。这几年又遇到旱灾,根本拿不出五千石粮,缺额只得用银子来补齐。
许多降将,都感觉鞑子要玩崩,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趁机倒戈。
多铎、洪承畴若想扭转局面,必须来一次大胜。
否则就真崩了,军粮还没吃完,大批降将就要率部反水。
城外义军遍地溃散,马进忠、阎应元、郑沛然、张秀德等人,率领小股部队逆流冲杀。中途遇到溃逃的李青山、石岿然和任七,这三人各带几十义兵汇合。
最终,三千多义兵跟唐通撞上,唐通的八百精锐吓得连忙逃跑。
逃至城下,唐通大喊:“快开城门!”
城上无人回答。
唐通气得破口大骂:“唐伦你个不孝子,我是你亲叔父,在战场上救过你多少次?你这狗入的,快快把城门打开!”
唐伦回答:“叔父,快快投降吧,鞑子这次输定了。”
曾几何时,曹变蛟也是夜里劫营,而且把多尔衮的大营给杀溃了。唐通这些降将,只在城内看着,逼得曹变蛟只能带兵南下投靠赵瀚。
而今,同样的情况发生,唐通被亲侄子摆了一道。
眼见追兵杀来,唐通无奈之下,只能喊道:“我愿投降,我愿投降!”
李青山带人冲在最前面,一刀砍死跪地请降的唐通,咆哮道:“老子好不容易攒了几千兵,全被你这厮夜袭杀散了!该死,该死!”
这种阵仗,打得就他妈离谱。
一边十万大军被八百杀溃,一边被自己亲侄儿给坑死。
而在浚河岸边,奇袭兖州府的张铁牛,跟奇袭青州府的多铎撞上。这是双方包抄敌军的必经之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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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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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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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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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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