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显看着顺河而上的敌方大军,又看向被箩筐吊着上升的张岱,脸上全是冰冷麻木之色。
他野心极大,自比诸葛亮。
可惜张献忠不是刘备,很多时候不听劝谏,就算听了也只听一半。
张献忠是个非常矛盾的人,凶残的时候冷血弑杀,温和的时候又爱民如子。
历史上,张献忠在四川曾经约束部队,不准将士欺负老百姓,违反者一律杀头处理。右丞相严锡命,因为家住豪宅,也被张献忠给砍了。他要求文武大臣,都必须廉洁朴素,而且不许纳娶本地女子。
可当张献忠被四川士绅激怒之后,自己就带头杀戮,许多无辜百姓也被牵连进来。
这个时空,张献忠在湖北也差不多,刚开始同样对百姓非常好。渐渐的就变味了,政令经常莫名其妙更改,而且还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徐以显这个诸葛亮,有点跟不上张献忠的思路。
“徐先生!”
张岱来到城楼,微笑拱手作揖。
徐以显礼节性站起,拱手回礼道:“阁下若是劝降,就不必白费口舌了。主公尚且在外征战,臣子怎能在内投敌?”
张岱自己找地方坐下,语气随意,笑着说:“我也不欺骗徐先生,不说什么张献忠已死的鬼话。但张献忠确实大败,只剩骑兵顿时大山,而且各路出山通道都被堵住。此事徐先生可知?”
徐以显面无表情,手指却不由自主抖动,冷笑道:“此诓人之语也,我军马步兵八十万出征,怎会只剩骑兵遁逃?阁下请回。”
“请看城外。”张岱朝外面一指。
徐以显起身走去,双手扶着女墙探望,却见贺九仪押着两人走过护城河。
贺九仪对着城上大喊:“军师,降了吧,大王已经全军覆没,王复臣、张明志二人在此!”
此言一出,守城士卒哗然,惊恐情绪迅速弥漫。
王复臣、张明志都是张献忠的部将,而南征北战十年以上的老贼。而贺九仪,虽属湖北本地人,却也是张献忠麾下,冉冉升起的一颗将星。
三位大将,一人投敌,两人被擒,张献忠肯定吃了败仗!
张岱走到徐以显身边:“徐先生,若我军继续攻城,汉阳城内军心浮动,阁下还能坚守几时?”
徐以显默然。
“现在投降,全城士卒可免死,甚至都不用挖矿和服刑,”张岱说道,“带上他们的妻儿,去往北方可以分田,以前的罪孽既往不咎。”
此时此刻,北方大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到赵瀚的耳朵里。
他真不想再杀人了,也不愿攻城拖延时间,因为会消耗大量粮草。
赵瀚仿佛思考之后,重新定下政策:张献忠麾下的士兵,财产全部充公,带上家人移民河南,视为普通百姓分田。即便身上私藏浮财,只要藏得不多,也一律不予追究。
当然,移民的时候,要打散了分到不同州县。
河南已经十室九空,山东也瘟疫流行,必须尽量充实人口。
至于张献忠麾下的老贼和将领,仔细甄别出来,移民到东蕃(台湾)和琼州(海南)垦荒!
徐以显还是不说话。
张岱继续说道:“至于阁下,可以担任吏员,去河南协助移民。今后升迁,一视同仁,并不区别对待。阁下自诩诸葛亮,想必满腹才华,做吏员也能快速升官。”
徐以显感觉很憋屈,自己可是张献忠的军师,拥有献城投降之功,竟然只能做吏员?
可不投降又能如何,汉阳早晚被攻下。
徐以显叹息道:“城内军队,我说了不算。”
张岱坐回原来的位子,微笑道:“我在此等着阁下的好消息。”
徐以显只能去找守城主将,一番言语,很快搞定。
张献忠已败,大同军兵临城下,没人愿意坚守送死,军师和将士一起跪迎吴王入城。
为了彰显自身威风,震慑这些降兵降将,赵瀚骑着一匹马瓦里马,身穿全套甲胄,带着士兵阔步而来。
徐以显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赵瀚。
盔甲映射着阳光,胯下坐骑神骏非凡,让徐以显生出不可直视之感。
其他将士,同样如此,趴跪于地瑟瑟发抖。
拿下汉阳之后,此城立即变成物资中转站,腾出大量兵力北上占领地盘。
十余万正兵、农兵,二十多万民夫,浩浩荡荡沿着几条河流北伐。
湖北的那些河流,基本都是南北走向,主要城池也在河边,正好作为进兵通道。
就仿佛秋风扫落叶般,一路非常顺利,沿途皆望风而降,很快拿下黄陂、孝感、汉川、云梦、应城、安陆等地。
当大同军占领应山之后,中路军的白文选直接投降,刘文秀则带着数千人遁入大别山。
像白文选这种降将,虽然作孽无数,但赵瀚也不会出尔反尔。
既然投降了,那就送去台湾开荒,而且扔给他几十个老贼,让他慢慢跟猎头族较劲儿去,说不定还能加快台湾的开发速度。
……
北路军。
赵瀚在河南的一小撮地盘,今年全部遭遇严重干旱。
那就干脆不种地了,全部坚壁清野,百姓退守州县城池。
息县、罗山、信阳、光州、光山、固始、商城,共有一州六县。七座城池,留给李定国慢慢攻城,野外根本见不着人,一粒粮食也别想抢。
城里若是塞不下那么多人,大别山的各处出山口,还有十多座关卡营寨呢,百姓正好转移去守关。
中路军的刘文秀、白文选都疯了,守关敌军越来越多,他们试图攻打其他关卡,同样发现越来越多敌人。因此南路都打完了,他们还在攻关,最后搞得一降一逃。
北路的李定国、艾能奇也差不多,七座城池坚壁清野,搞得比广济那边还狠。
他们若是不理会这七座城,直接去打没有坚壁清野的六安,那么他们得连续渡过五条大河。
至于黄顺、费映珙的正规军,已经顺着淮河移师霍丘。
霍丘这地方水网纵横,还有许多农田,骑兵根本跑不起来,大军运粮也非常吃力。
霍丘必须守!
这里旱灾不严重,且灌溉水源充足,今年估计会大丰收。
为了保住粮食,霍丘集结了三个正规师,而赵瀚总共也才六个正规师。
李定国、艾能奇不愿攻打坚壁清野的城市,也不愿攻打必须横渡五条河的六安,同样只能选择顺着淮河来打霍丘。
一方必攻,一方必救,注定了一场大战。
费如鹤带兵驻扎在淮河与史河的交界处,张铁牛驻扎在淮河与淠河的交界处,黄顺驻扎在两者之间的霍丘县城。
这是把南下通道堵死了,李定国顶多派小股兵力往南奇袭,大军必须在霍丘硬碰硬打一仗。
不打仗就敢大举南下或东进,那就等着粮道被断吧!
无奈之下,李定国、艾能奇只能隔着史河,与费如鹤隔河对峙扎营。
在前者从船上卸下粮草时,张铁牛、黄顺立即带兵过来汇合。
双方隔着一条史河,整天起床干瞪眼,谁都不敢主动渡河进攻。而在史河上游八十里,还有坚壁清野的固始县城。
这一对峙,就是大半个月。
“只能在临水镇渡河,”李定国叹息道,“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几趟,哨骑也反复打探,唯一渡河地点便在那里。”琇書蛧
艾能奇说道:“我们知道,敌军自也知道,恐怕轻易打不过去。”
可供李定国渡河的地方,只有十里地的河段。
更往南的话,史河分叉成好几条,渡完一条又是一条,能把人搞成神经病。
进攻方就是这样头疼,他们得想着怎么过河,大同军只需考虑如何防止敌军过河。
“搭浮桥吧。”李定国下定决心。
他们又花了几天时间,制作许多竹筏和木筏。
临水镇的河道只有40米宽,而且因为旱灾水位下降,有水的河道只剩30米宽。
一条条竹筏、木筏被绑起来,抬到河中搭建浮桥。
黄顺的部队靠下游一些,负责防守此地的是费如鹤,张铁牛居中策应两支友军。
“轰轰轰!”
早就试过弹药落点的火炮,准确发射落在河水中央。
一轮齐射下去,就有两道浮桥被打坏。
“搭建好一条浮桥,全体加赏十两!”李定国嘶吼着传令。
负责搭浮桥的都是敢死队,虽然竹筏、木筏被打坏许多,但这些敢死队还真没死几个。
就这么持续好几天,不断炮轰,不断搭桥。
一旦搭桥到河中心,就是火铳兵对准敌人齐射,等浮桥搭好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搭桥到第八天,南边突然有哨骑回来报告:“都督,敌军骑兵想在南边过河!”
却是李定国派遣骑兵,足足绕了六十里,想在夜间悄悄游过去。
可惜骑兵里有许多旱鸭子,不敢直接泅渡,必须先制作竹筏,被大同军的哨骑给发现了。
骑兵偷渡被发觉,李定国终于发狠:“民夫负土,填平河道!”
当然不可能填平史河,只需填这一段即可。
40米宽的河道,由于干旱天气,不仅只剩30米宽,而且水流速度极慢,想要填一条路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就是有点费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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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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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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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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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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