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一片朦胧的迷雾中,蒋雪洲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向了周围那一片皑皑的雾霾。
忽然眉心微微的刺痛,她抬起食指按在了眉心,也就在指尖触碰的一瞬间,模糊的记忆逐渐开始清晰。
最先想起的是自己的名字,紧接着是出生的日子,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一片皑皑的雾霾变成了茫茫的大雪。
“是个女孩……”
“……脑细胞活性不错,身体素质良好,各项激素水平正常,是个好苗子。”
“谢谢医生!”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看起来好像你。”
“那就……叫她雪洲好了。”
“如果能考上就好了。”
记忆的剪影如同幻灯片一般闪过。
她看见了两团慈祥的笑容,又看见那模糊的轮廓染上白霜,接着看着那音容渐渐化作愁容。
“妈妈……爸爸……”
她的嘴里小声念叨着。
自己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家里的条件很艰苦,她的父亲在拾荒队,母亲在制衣厂,主食是寒带也能生长的土豆和甜菜,虽然聚居地养了牛,但那是科委会委托给当地管理的牲畜,大多数人一個星期也未必能吃上一次肉……
她只记得当时唯一的愿望,便是能通过科委会的考核,进入学院成为一名勘探员。
那是除了去废土上流浪之外,唯一改变命运的途径,也是科委会为所有幸存者规划的唯一一条人生途径。
任何家庭只要能培养出一名学徒,都能获得来自科委会的巨额补贴……那是一笔令所有人都会羡慕的财富,她的父母能住上更大的房子,她的哥哥姐姐也能换到更轻松的岗位上,争取为科委会多贡献两个好苗子。
而对于成为学徒的那个幸运儿来说,从此以后也将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不必为无关于科研的琐事发愁。
等等……
我不是已经通过考核了吗?
而且还成为了无数学徒梦寐以求的研究员……
蒋雪洲的眼中忽然浮起一丝惶恐。
我……
是怎么回来的?
除去眼前看到的一切,她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股未知的力量冻结了她记忆中的某个部分,限制了它的流速,只允许它被一点点的释放,并对其抽丝剥茧地钻研。
‘回答我。’
冥冥之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仔细回忆……’
‘除了你的至亲,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除了至亲之外最重要的人?
她的眼中浮起一瞬间的茫然。
似乎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进入探索小队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有人离开,她已经习惯了从一个台阶跳向另一个台阶,将不同生命阶段中遇到的人慢慢遗忘……包括那个已经许多年没见,或许至今仍将她视为荣耀的父亲和母亲、哥哥姐姐们。
这么一想……
她的人生似乎毫无意义,只是一段被设计的刚刚好、并且到目前为止都运行的还算不错的程序。
简直就像……
“NPC”一样。
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那个冥冥之中的声音会和她一样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声音似乎对她的迟钝很满意。
一个处在社会边缘地带的人,无疑要比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更容易取代。
人们本来就没有太多关于她的记忆,对她身上的违和感与改变也不会感到任何惊讶。
取而代之实在太容易了。
容易的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时,眼前的景色再次变了,从脖颈穿过的寒风让她不禁缩紧了脖子,抱住了几乎冻伤的双臂,蹲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赤身蹲在大雪中,茫茫无边的风雪似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而远处一团团幽绿色的光芒,像是异种的眼睛,也像是照耀通往地狱的冥火。
或许……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和绝大多数一头雾水地踏进遗迹,又带着满腔困惑与遗憾无声死去的勘探员们一样,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无聊的宿命。
就在她打算闭上眼睛就此认命的时候,那鹅毛般的大雪中忽然走来了一道人影。
他穿着漆黑色的外骨骼,胸前的防弹板被撞的凹陷了进去,呼啸的狂风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向前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这家伙是谁?
那冥冥之中的声音似乎也出现了困惑,没有回答她的询问。
那人开口唤了她一声。
“喂。”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惊慌,甚至忘记了全身已经冻僵,向后瘫坐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别过——”
“别废话了,你打算在这儿睡多久。”那人一步不停地走到了她的身前,无视了她的反应,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蒋雪洲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那人根本不打算理会,不由分说地用力往后一拽。
“走了。”
那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周围的景色就像列车的窗口一般迅速变换,由记忆的碎片构筑的世界顷刻间崩塌。
一眨眼的功夫,她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被阻断的记忆也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这种感觉就像从深海之下被拉回了岸上,那不完整的五感也随着大口的喘息重新回归。
这时候,一只手将戴在她头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呀!!!”
蒋雪洲发出了一声受惊的叫喊,迅速缩到墙边抱紧了胳膊,这时才发现自己完整的穿着衣服。
白皙的脸蛋渐渐涨成了灯笼的颜色。
好在摘下她头上神经连接设备的那个人,此刻并没没有看着她。
“这样就行了吧?行不行我都尽力了。”夜十看向一旁的云莜说道。
收起平板的云莜点了点头,莞尔一笑说道。
“嗯,已经成功脱离,你做的很不错。”
“真的假的?”夜十狐疑地瞅了那个满脸通红瘫坐在墙角的姑娘一眼,嘀咕着说道,“可我咋感觉这家伙脑袋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云莜愣了下。
“也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根据那个庄岚的说法,如果心性不够强大,直接摘下那个眼镜容易患上精神分裂,除非通过正常途径关闭。
即,戴上神经连接设备与记忆提取设备联机,进入到由她的记忆碎片构筑的梦境中,让她主动从梦境中醒来。
夜十本来是不想这么麻烦的,但那个来自理想城的“圣母奶奶”说她不能放着那个小姑娘不管。
为了不影响后续剧情,他只能无奈地去生活区的娱乐室找了个带通用接口的神经连接设备回来,跟蒋同学联机打了个副本。
说起来,这家伙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里面又是异种,又是变种人,又是掠夺者什么的……
他数了下,刚才至少通关了六个副本。
不过最后那通关却意外的简单,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根本什么也没做,只是拉了她一把。
然后她就醒了。
他还以为之后会有什么BOSS战呢,亏他还期待了几秒钟。
顺便一提,就在他带上虚拟现实设备联机进去打副本之前,黏在落地窗上的定时炸弹已经被他和云莜联手拆除了。
那东西竟然是一枚当量一万吨的微型核弹。
选择在反应堆附近引爆,看来启蒙会的人是打算在带走这里的数据之后,将这里彻底毁掉。
逐渐回想起了事情的始末,蒋雪洲缓缓松开了抓紧衣领的手,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道。
“……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拉了你一把,要谢就谢那位吧。”
夜十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云莜,“不少工作都是她完成的,我可看不懂那些代码。”
蒋雪洲红着脸点了下头,对她也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这个礼貌的小姑娘,抱着双臂的云莜莞尔一笑,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不客气,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生死的伙伴了。”
伙伴……
蒋雪洲默默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瓦力,还有一旁报废的小汪,轻轻咬了咬嘴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十走了过去,架起瓦力的胳膊,将这个威兰特人从地上扛了起来。
虽然人已经凉了,但还是得给军团一个交代。
“走吧,别让大伙儿们等太久了。”
……
生活区。
先前前往管理者办公室的苏明、孟亮和穿山甲已经到了这里,此刻正沉默地坐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前。
尤其是苏明。
在看完了之前卢扬的视频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管理者办公室到这里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坐在两个人中间,孟亮苦笑了一声,心中默默祈祷着他的搭档赶紧回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门开了。
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让你们久等了。”坐在了桌子前,云莜歉意地看了桌前的三人一眼,接着看向了蒋雪洲,“你也坐吧……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在来的一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蒋雪洲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
夜十将瓦力暂时放在了墙角,嘿咻一声拍了拍手,也回到桌子前找了张空着的椅子。
“……商量下吧,关于火炬计划以及这座‘0号避难所’。”
苏明轻咳了一声,最先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开口说道。
“我代表不了企业的立场,但……以一名理想城公民的身份,我认为我们应该毁掉这里。”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物理意义上的摧毁。”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我投赞成票。”
推了推眼镜,云莜表情认真地看着坐在这里的所有人继续说道。
“……以当前废土上各方势力之间连沟通渠道都不存在的互信程度,这种邪恶的武器一旦出土,哪怕只是蓝图……所有人都将陷入囚徒困境中。”
夜十愣了下。
“……什么意思?”
云莜莞尔一笑,正打算和这个愣头愣脑但心思不坏的傻孩子解释,一旁的蒋雪洲却快了她半步,神色复杂地开口道。
“意思就是最先‘按下按钮的人’将获得最大收益,那么即便对这件武器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也不得不加入到这场竞赛,因为没有人能保证其他人没有背地里进行这个计划。”
见有人已经替自己说了,云莜轻咳了一声说道。
“……就像她说的那样。”
在现实中,囚徒困境并非是绝对无解的。
囚徒之所以成为囚徒,只是因为没有信息交换的渠道,打通了信息交换渠道,许多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废土与现实社会的不同正在于此。
这里别说是互联网,企业和学院最高层之间连根电话线都没有,各方从集体的社会形态到个体的思维逻辑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就连联盟这种管理层规模还不是很大的组织,在初次与企业会面时都产生了该和谁接触的困扰。
更不要说学院和军团这种专注于一条路线,独自发展了一个半世纪的庞大组织了。
一旦进入囚徒困境,几乎是无解的。
蒋雪洲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莜。
“可是我们如何保证你们没有拿到那些研究数据,只是出于不想让其他人得到所以才提出毁掉这座避难所。”
苏明眉头一皱,瞪着蒋雪洲站了起来。
“你在怀疑我们?”
“只是合理的质疑,可你现在的反应反而让我觉得更可疑了。”被那杀气腾腾的视线盯着,蒋雪洲的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丝毫退让。
这关系到的已经不是她自己。
而是很多人的命运……
夜十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总觉得这家伙从那梦境里出来之后似乎变得不同了。
看着怒气冲冲的苏明,云莜轻轻咳嗽了一声,用平静地语气说道。
“苏明,来自学院的蒋女士是必不可少的,这里都至少有一位各方的人员参与……所以坐下。”
“……”听到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苏明没有说话,默默地坐了回去。
他倒是没想过真对一个姑娘做什么,只是想吓唬这家伙一下,结果没想到不管用。
如果学院的人死在了里面,不带任何外交风险地炸毁避难所的条件就不成立了。
即便他们可以将这位女研究员的死推给启蒙会,但对方无论信不信,都被迫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毕竟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里面,和大大方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两种姿态产生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云莜看向了蒋雪洲。
“我们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来自学院的代表并没有就此机会提出一些令人为难的条件。
盯着云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
“我相信你们。”
云莜愣住了。
就在她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的时候,蒋雪洲像是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自顾自地低声说道。
“……如果你们想独自占有它,根本没必要费那个力气救我对吗?反正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所以莪相信你们。”
“也希望……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嗐……早说啊,搞得我们这么紧张。”夜十呼地松了口气,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蒋雪洲恼火地盯着他。
“这么重要的决定我考虑一会儿很过分吗?”
无视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夜十干脆地举起了手。
“我,赞成票。”
理由很简单,这场竞赛联盟不可能赢。
这是客观上的差距。
哪怕是军团的研发能力和科研人员储备都在他们之上,时间积累的优势不是短短几个日月就能填平。
就像自信与傲慢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产生的结果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对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更何况被拖入一场看不到收益的竞赛对联盟没有任何好处。
可以预见的是,除了最终的那件重启世界的武器之外,该计划大概率不会产生任何对社会有正向作用的阶段性成果。
同样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孟亮点了点头。
“我和夜十的立场一致。”
除了夜十之外,所有人都看向了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穿山甲。
没有表态的只剩下一人。
不过后者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赞成票。”
苏明松了口气,绷紧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许,云莜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感谢地看了周围众人一眼。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们几乎完成了在这片废土上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来自军团、企业、学院以及联盟四个不同地方的人们,此刻却在关于文明未来命运的议题上,不约而同地投出了相同的一票。
就和数个月前、两百年前、甚至更久远的过去……那些勇敢而普通的人们一样。
他们做出了平凡而不简单的选择。
……
炸弹重新开始计时。
一行人撤出了避难所。
在离开之前,他们稍微花了点时间,将X-13区的十二台休眠舱般到了避难所的入口。
开拓者号上的乘员已经遇难。
此刻躺在里面的都是启蒙会的门徒,根据庄岚的坦白,其中还有一名“引路人”。
在启蒙会的组织架构中,“引路人”介于长老和门徒之间,相当于众多门徒的导师。
虽然让他们就这样在无声无息的死去便宜了这些家伙,但作为接触过那些被删除数据的相关人员,让他们带着肚子里的秘密和这座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避难所一起被埋葬,对地表上还活着的人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庄岚。
按理说应该交给那些威兰特人处理,毕竟她杀了他们一名千夫长,但苏明和云莜都很抗拒这么做。
“……我们不会将任何人引渡给军团,这相当于把罪犯卖给奴隶贩子。”
穿山甲愣了下。
“那不挺好。”
联盟成立以前,他们好像也把俘虏的掠夺者卖到过红河镇的矿山来着,这又没啥好丢人的。
他称之为高效。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来自己卧底的角色,顿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苏明一眼。
“你丫的什么意思?”
敢阴阳怪气老子?
可恶的东海岸人!
苏明直接无视了他,看着不知为何憋笑的夜十,继续说道。
“一码事归一码,这是我们的原则……至少在我看来应该受到惩罚的是启蒙会的管理层。就算她杀了军团的人,但想到威兰特人对俘虏做的那些事儿我还是会恶心,他们可不是把人送进矿洞里干活儿那么简单……想听吗?我倒是从行商那儿听说过一些。”
夜十咳嗽了一声。
“不了吧。”wWW.ΧìǔΜЬ.CǒΜ
欢乐向的游戏还是别搞那么沉重,他不是那种恶趣味的人。
何况这种事情还需要猜吗?
他们之前缴获钢铁之心号的时候,可救了不少被那群大鼻子们糟蹋过的可怜人。
一个走分封制的军阀集体,小到一艘飞艇、一座庄园都能成为一个封闭的小王国,而能够约束这些威兰特人行为的,也仅仅只有他们直属上级的道德感罢了。
这恰好是最不可靠的。
就算军团打下小半个中洲大陆,最文明的地方可能也只有他们元帅陛下治下的凯旋城。
而即便是凯旋城,也只是相对的文明罢了。
可以预见的是,她不会受到审判,最后的下场只会被那个叫科恩的总督拷问致死。
“所以交给你们处理吧,反正我们不会把她交给军团,你们随便。”苏明耸了耸肩,用这句话决定了那个人的命运。
夜十感觉,这家伙说了这么多废话,其实只是想把麻烦事儿扔到联盟这边罢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联盟来说倒也没什么坏处。
就算她只是个门徒,有着三阶段觉醒的力量和速度并且被派来参与这种任务,也至少是个“精英怪”了。
花点心思或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
裹挟了那么多避难所,而且还占着大荒漠这块风水宝地,启蒙会的好东西想必不少。
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不对劲的记忆提取设备,夜十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腹黑的笑容。
要不就用那个吧?
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他觉得很合理。
有必要向管理者大人建议一下。
“喂……”
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夜十的脑补。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学院的某个D级研究员正站在那里,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这家伙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夜十对她也没什么兴趣,不耐烦地随口问了句。
“怎么了?”
蒋雪洲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他等的快不耐烦了的时候,她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你看见了?”
“嗯?”没听明白她想问啥,夜十随口回了一声。
看这家伙装傻充愣的样子,蒋雪洲脸一红,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没什么。”
夜十:“???”
卧槽!
你丫的有猫饼啊!
匆匆岔开了先前的话题,蒋雪洲继续开口道。
“对了……”
夜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又怎么了?”
蒋雪洲小声问道。
“那个人……假扮成了我的样子对吗?”
夜十:“对啊。”
蒋雪洲立刻问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她刚才从避难所里出来之前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见那“崇拜”的眼神,夜十不好意思一笑。
这个啊。
说来惭愧,他好歹也是个高玩,只是团里牛人太多,平时不太能体现出来罢了。
尤其是直觉这方面。
不是他吹牛,整个服务器没人比他更牛叉。连那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奶奶都被唬住了,他直接一眼就给鉴定出来了。
“嗐,那不是很简单么……完全不像啊。”
蒋雪洲懵了下。
“完全……不像?”
夜十干脆地说道。
“嗯,可能是我的直觉比较敏锐吧,那个人站在门口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不是你。”
“……说的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样。”
夜十摆了摆手。
“也不用很熟,只是你就是你,她就是她罢了……都不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一样。”
白皙的脸蛋渐渐染上了一丝红霞,蒋雪洲盯着他咬了咬牙,最终冷冷哼了一声走掉了。
夜十莫名其妙地盯着这家伙转身离去的背影。
嘿。
真邪门儿了。
本来还以为能触发个隐藏任务,或者因为太感谢了所以爆个金币什么的,结果扭头就走了。
MMPD!
老子到底哪时候招惹这家伙了。
……
就在夜十、苏明一行人从工业大厦撤离之后不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没了0号避难所。
内部释放的一万吨当量,足以将整座未完工的避难所完全炸毁,至少足以将服务器的部分从物理上彻底毁灭。
从避难所中带出的“计划书”以及卢队长留下的录像,足以解释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虽然很遗憾没有从中带走什么财宝,但这对于各方而言仍然能算是一个勉强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过让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爆炸产生的连锁反应引起了地表的塌陷。
好巧不巧,动力室的位置正好在裁决者号追落地的正下方。
那些躲进缓冲舱里逃过一劫的威兰特人们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屁股底下又冒起了火光。
得亏只是一万吨当量,避难所本身吸收了大部分的爆炸冲击波。
若是当量再大一点,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营地中。
阿德里亚找到了楚光,愤怒地说道。
“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儿?”
楚光一脸奇怪地看着这家伙。
跟爷有啥关系?
不过考虑到对方急切的心里,他还是轻咳了声,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
“听说那儿本来就是一座没完工的避难所,也许是年久失修……反应堆炸了吧。”
听到这句话,阿德里亚顿时喷了。
“三代可控聚变怎么可能爆炸!那东西的临界温度得几十亿度!”
也可能是上百亿度,他记不清了。
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又不是汽油桶,扔个打火机都能点燃的那种。
楚光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奉告地说道。
“我哪知道,我现在也很懵逼……我只希望我的人已经从下面回来了,他们也许知道一些事情。”
和一头雾水的军团、企业、学院代表们不同,他其实是知道的一点下面发生的事情的。
穿山甲已经迫不及待地下线向他报告了最新的剧情。
对于玩家们的选择,他虽然惊讶,但仍然表示了尊重。
联盟确实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说过。
直到最后他都会和他的居民们待在一起。
看着怒不可遏的阿德里亚,楚光笑了笑继续说道。
“对了,你们的飞艇要是实在修不好的话——”
“免了!”
阿德里亚还没反应过来,提前抢答的麦克伦便拉了他胳膊一把,警惕地盯着楚光作了回答。
“我们自己会修,用不着你们帮忙!”
看着疑神疑鬼的麦克伦将军,楚光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都什么还没说呢。”
麦克伦黑着脸说道。
“我不想知道。”
几个威兰特人向工业大厦的方向赶去。
楚光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去找瓦力了解情况去了,只可惜那位仁兄已经被启蒙会的门徒杀了。
这时候,他的亲卫队长吕北从一旁走来。
右拳贴在胸口,那小伙子神色凝重地说道。
“……大人,死亡兵团的狼骑兵已经锁定了袭击我们的相位炮,但并没有找到敌方的指挥部。”
楚光皱了下眉头。
“没有找到?”
吕北惭愧地点了下头。
“嗯……根据一名狼骑兵的汇报,地方指挥部应该并不在这附近。他在信号源附近区域发现了一座信号塔,那座信号塔似乎是以有线连接的方式与其他终端连接,并且似乎是连向了很远的地方。”
——
(感谢“热心市民小王”、“墨丶軒”的盟主打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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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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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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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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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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