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过年同样是寡然无味的,不知道周起是要独自过年还是怎么办。近几个月来,气氛一直都很压抑。周起虽是仍是如往常一般,但呆在公司的时间明显变多。时常出差,常常每天都只睡四个来小时。
酒桌上他仍旧谈笑风生,一切好像都未有任何变化。但只有常跟在他身边的阿晋知道,他越加的冷漠无情,也喜怒无常。处理事儿也更加的冷血。底下的人在他面前无不战战兢兢。他甚至已不敢越过他擅自做任何决定,无论是再小的事儿。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请示是否要准备年货。周起淡淡的让他什么都不用准备,将手底下的人包括阿姨在内都放了假。他这是已不打算过年了。
但在过年的前一夜,周纪宁打来了电话,请他去老宅过年。这次周政涛一家都会过来。这也是老爷子过世后的第一个团年,他希望他能到。
周起在大年夜里是掐着点儿过去的,到老宅后他也没有下车,在车中做着,直到手机响起来,这才往里。
偌大的客厅里早已是热热闹闹,电视里放着节目,周纪宁同周政涛闲聊着。而两家的女主人都在厨房里忙碌着。
周起已经太久不回来,进来时竟有几分的陌生之感。大概是怕他们父子之间再起争执,周纪宁努力的缓和着气氛。但事实上,这个年过得十分和乐。老父亲随着年纪的增长已感觉力不从心,低下高贵的头颅,开始有意的讨好从小不被待见的儿子。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不计前嫌,可以帮上小儿子一把。
周起全程都是冷漠的,越是这种热闹的场合,他就越是感觉孤寂。他已处在了许多人望尘莫及的高位,却如无根的浮萍一般,找不到着落点。即便工作排得再满,他也仍旧觉得空虚。他的身边有着各式各样的女人献殷勤,可没有一张脸不是索然无味的。
大抵是见他不再同自己针锋相对,饭后周政涛提起了世交家的女儿来,意在让周起相亲。
周起不置可否,在守岁后便离开。简意才刚离开几个月而已,却漫长得像是渡过了一生。
他没有回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晃荡着,最终找了一家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独自打车去了老宅那边。
一连片的宅子都是灯火通明的,唯独宋宅和彭宅是漆黑一片。他从简意离开起就没有再过来过,打开门进去,院子的花草早已枯萎,角落里已经生出了厚厚的青苔。琇書網
屋子里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已布满灰尘。他静静的在客厅里站了半响,然后去了她的房间。
她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走。衣柜里仍旧挂着她的衣服,桌上还摆着她看过的书,书签静静的躺在中央。
周起掸去了灰尘,在床上躺了下来。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发香,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可真是够心狠的,走得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他以为,她放不下老太太,在过年时会回来的。但却没有,大概是,他已让她厌倦到想要放弃一起。
春去秋来,时间过得快极了,一晃两年便过去。又一年年末到来,周起还未下班就接到了彭渝的电话,说是在他公司附近,想同他一起吃晚餐。
夏天时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丢了性命。周起虽是未怎么出现,但却安排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找了护工仔细的照料着。
这一场大病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像以前一样尖酸刻薄。像是为了弥补自己从未付出的母爱一般,开始对周起照顾有加。常常都会亲自做好饭菜送到公司,得知他应酬会叮嘱阿晋让人给他煮醒酒汤。明明知道他不缺,还是会在大雨时给他送上一把伞。
她大概以为,所有的过错都是可以弥补的。但于周起来说,迟来的母爱,就如不适宜的年纪里给的糖果,虽是仍旧很甜,但已过了期。
大概是碍于她生过病的缘故,他并不拒绝,但也不接受。送来的便当常常都是给了身边的人,她的叮嘱他身边的人只会应下,但并不会改变周起的生活。
晚上他难得的并无应酬,于是赴约。他到时彭渝早已经到了,不过她并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坐了一年轻女子。女子眉清目秀,安然恬静的坐着,见着他也并不见腼腆,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
明明是两张不同的面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她竟有种像那个人的感觉。他哪里还不知道母亲的费尽心思,只不过并不买账,连饭也没吃只略略的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他才刚出餐厅,彭渝就追了出来,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既生气又着急的母亲,淡淡的说:“我愿意让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并不是代表着你可以左右我的生活。”
他的这话冷漠又无情。彭渝哪里感觉不到儿子的冷淡,但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他一直都是淡淡的,这冷漠让她无所适从,她局促不安的握着手,说:“阿起,妈妈没有干预你生活的意思,你的年纪不小了,也该结婚生子了。”
是,他确实早该结婚生子了。周纪宁的女儿都已经在牙牙学语了。还有阿晋,他在夏天时已经举办了婚礼,明年夏天就要当爸爸。他身边的人该成家的都已成家,唯独他是孤家寡人的。放在任何一家父母身上,都是着急的。所以彭渝才会找来那么一个女孩子。
周起并不动容,甚至没等她的话说完便离开。留下彭渝佝偻着身体站在原地。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在停车场里找了车,上车后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支烟,拿起放在一旁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后缓缓的吐出烟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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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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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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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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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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