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温渝说的话其实挺多。
林净宁大部分时间都在回答她的话,偶尔沉默一会儿,像是一天里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会儿时间,四周的雨水衬得车里更安静。
车里坐了一会儿,温渝道:“你平时都那么忙吗?”
林净宁看着她,眼睛里像是在沉思。
“你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温渝又加了一句话,“只是看你好像都没什么时间一样,老是在去酒局的路上。”
林净宁低头在拨弄车里的音响,“嗯”了一声:“总没有你忙。”
这话含沙射影。
温渝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毕竟他那晚确实等了她很久,而她早已经忘了事先陪他去看画展的事。
她也耍起赖了:“还好吧。”
车里有钢琴曲缓缓流淌,再加上他一两句调情的话,瞬间将气氛推上高潮的方向。林净宁似乎很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只是问她:“还好是什么意思?”
温渝退无可退,脸颊一红。
钢琴曲将气氛调至暧昧的味道,空气中的气流似乎都流的慢了。林净宁倚着靠背,还在静静的看着她。
温渝轻轻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车前玻璃外的雨,微微歪了一下脖子,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来,开始说的有些难为情:“有一天,一个和尚与道友出去玩,路上遇见一个特别漂亮的年轻女子要过河,和尚就很主动说要背她过河。等到过了河,那个女子走远了,他们又走了一段路,道友忍不住就问和尚,出家人四大皆空不近女色,你为什么要背那个女子过河呢?”
林净宁听她说到这,头微微一侧。
温渝望向他的目光:“你知道和尚怎么说的吗?和尚很吃惊地说,我在河对岸就把她放下了,怎么你现在还没有放下吗?”
这话意有所指。
林净宁目光顿了一会儿,迟迟笑了,还当着她的面,低低笑出了一声。这故事像是在拐弯抹角回答他的问题,又特别大气的告诉他,之前那事她都忘了,他还记得?很聪明的一个姑娘。
他难得夸人:“写作专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温渝胆子大起来:“你当年学的什么专业?”
林净宁:“你看我像学什么的?”
“经济学?或者投资金融什么的?”
林净宁:“差不多吧。”
“你很喜欢这一行吗?”
林净宁笑了:“你喜欢做老师吗?”
温渝想了想:“不是特别喜欢。”
很多时候,也许只是刚好走到那一步了。对于人生要做什么这回事,温渝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挑最安全的路。
林净宁没说话,又点了支烟。
有些人的沉默就代表回答,像林净宁这种精明低调的人,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开口说话的,对方已然了解他想要说什么。
聊起这些,温渝擅长,便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个年纪有时候还特别迷茫,读小学那会儿想着长大以后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现在,好像都忘了。”
“浪迹江湖?”林净宁很少听到这种想法。
温渝笑了笑:“可能金庸古龙读多了吧,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动物园看大象,还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和大象一起生活。”
林净宁想起那天看画展,温渝挑了一张绘有大象的水彩画,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抬眼看她:“喜欢大象?”
温渝犹豫了一下,点头。
林净宁:“总会有机会的。”
他说的那样笃定,温渝的思绪好像在慢慢飘远,都快忘记他们被困在公路上,外面还下着雨,她却看见了原野和一大片成群的乔木,莞尔一笑:“其实住在森林里也挺好的,很多作家都住在森林。”
林净宁问:“有喜欢的作家?”
温渝歪着头作思考状:“现在这个年纪的话,会比较喜欢伍尔夫,她的传记电影拍得也很好,只是没有机会去电影院看,应该会有点遗憾。还有——余华,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你看过《虹猫蓝兔七侠传》吗?”
林净宁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眸。
温渝笑:“他居然是这部动画片的文学顾问?!想不到吧。有时候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又因为什么而惊喜,也挺有意思。”
林净宁跟着她笑了,有那么一晃神的功夫,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沈万三,不知不觉从池水里捞出来个聚宝盆,这场雨便是那一池水。起初是不知道的,偶遗一银钗于盆中,银钗盈满,不可数计。
温渝却看向窗外,喃喃道:“雨好像小了。”
林净宁看了一眼手表,说:“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温渝回过头看他,好像只是片刻之间就拉进了距离一样,她想了想,看不出来是要推辞的意思,问了句:“好玩吗?”
林净宁淡淡笑了:“也许吧。”
只说了一会儿话,他的助理很快就开车到了,温渝不难想象这么大的雨,京阳得堵成什么样子,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大概也是特权的功劳。
回程是林净宁开的车,她坐在副驾驶。外公的车需要修理,留下他的助理守在那儿换轮胎,他们先离开了。兴许是这几天去医院陪护熬夜,今天这么一折腾,温渝倒是有些困了,一歪头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京阳酒店门口了。
她迷糊着眼,看清身侧的人,忽然醒了。
林净宁已经停好车,笑着说:“睡得这么放心,不怕我把你卖了?”
这人拿她打趣倒很娴熟,温渝也回嘴:“致远投资的林总财大气粗,在乎这点小钱吗?我不值钱的。”
林净宁揶揄道:“还挺有自知自明。”
温渝抿着嘴,等看清了这是哪儿,京阳一家很有名气的大酒店,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便问他:“你说的地方是这啊。”
林净宁没回答她这话,只是说:“一会儿有个应酬,你在车里等我,应该不会太久,我很快出来。”xiumb.com
他说完,推开车门下去了。
门口有侍应生弯腰致意,一个大堂经理很快出来走在林净宁身边,带他上电梯。林净宁随意拉了两下西装领带,走路干净利落,淡定从容,哪怕是背影,都让人觉得清爽。温渝觉得自己陷进去了。
那是个挺重要的饭局,林净宁去的晚了。
饭局上的人一见他来了,顿时热闹起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是内行根本听不懂。有人敬酒,林净宁喝了几杯。酒过三巡,项目的事才谈起来。原本半个小时的事,他硬是待了两个小时。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有个行长笑着说:“林总这是想着女人才要早走的吧?”
林净宁坦坦荡荡:“您见笑了。”
“要走也行,再喝三杯。”
林净宁也不推辞,没有用小酒杯,而是拿了一个高玻璃杯,将酒倒满,举起示意道:“小杯浅酌没什么意思,我先干为敬。”
这一杯下去,肯定是得醉了。
等到他顺利脱身出来,助理已经等在包间门口,不满道:“您要紧吗,要不还是先回酒店吧,那些人怎么也能灌您酒呢?”
林净宁不以为然的笑笑:“倚老卖老的事,他们乐此不疲。这次有求于人,不喝够了那帮老东西怎么会放人。”
助理比较年轻,遇到这事还沉不住气,嘟囔了两句,道:“他们也不看看您是什么人,要知道咱是嘉兴林家,可不连滚带爬求着您。”
林净宁挑眉:“意见还挺大,看来江桥对你不错。”
助理一听知道说多了,忙低下头去。这回来京阳,原来是江桥跟着的,但公司有事还需要处理,林净宁带了个知底的就过来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
林净宁揉了揉鼻梁,头晕脑胀的,他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好像能解酒一样,点燃,吸进肺里。
助理见状,道:“温小姐不在车里。”
林净宁脚步一停,余光里看见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一大片水洼,雨已经停了。有小孩嘻嘻笑,他看过去,温渝蹲在那小孩的旁边。
助理忍着笑意:“他们玩了快一小时了。”
还挺能玩。
林净宁抽着烟,沉默的走了过去。
听见小孩说:“你到底会不会呀?”
温渝皱着眉头,又从地上拾起一个小石子,有模有样的抬手扔了过去,一点水花都没有,又不好在小孩面前没有面子,便道:“可能水太浅了吧。”
林净宁平静的看了一会儿。
温渝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荷叶边及膝裙,一个打在腰下的小西装外套,帆布鞋看着很是小巧,这会儿蹲在那儿,脑袋歪着,倒真像个学生。
他静悄悄走近,站在后面。
温渝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温热的气息,还有身上的酒味,她很快回头,惊喜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姑娘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还挺乐呵,林净宁笑说:“有一会儿了,等无聊了?”
温渝摇头:“挺好的。”
林净宁将烟咬在牙根上,弯腰捡起一个石子,对身边这一大一小道:“还想看打水漂吗?”
这俩还蹲着,齐齐点头。
小孩子看着跟嘉一年纪差不多,怎么和她还能玩到一块。林净宁无奈笑了,随意一个动作将石子儿扔了出去,水面上溅起了一排排很漂亮的水花。这小孩和温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哇。”
温渝仰头朝他笑。
那笑太纯粹干净,林净宁看的移开眼,说:“今天可能有点晚了,改天再带你过去,先送你回家?”
温渝点头。
真是好哄。
外公家在六环外一个僻静的巷道里,从京阳酒店开过去得一个小时。林净宁其实一上车就睡着了,他喝了很多酒,温渝坐在旁边。助理默默升起挡板。
李碧琦打来电话,她都不敢接。
就那短暂的一声响铃,林净宁缓缓睁开眼,像又清醒了,对她说:“家里人的电话还是要接的。”
温渝是怕说话吵醒他:“不要紧,我发微信了。”
林净宁“嗯”了一声。
温渝说:“你好像不怎么用这个,我也是这两年才开始用,最初是我妈玩起来的,发短信不方便,也就让我下载了。”
她说的有点惆怅。
林净宁道:“怎么了?”
温渝怅然若失的笑笑,说:“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时代了,现在信息变化更新这么快,想想都挺累的。”
林净宁:“跟不上时代?跟得上。”
“为什么这么说?”
林净宁:“真正跟不上的人你是没见过。”
刚好红灯,车停了。
林净宁随手给她指了指马路对面,那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有人去买东西,老板说要微信付款,他不知道怎么用,只能窘迫的站在那儿,这叫跟不上。”
汽车又开起来,有雨滴落下。
林净宁身上带着酒意,眼神淡然:“那为什么这玩意儿你不喜欢却一直在用?还是好用。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你得把自己的动机搞清楚。”
温渝一惊:“你还记得文言文啊?”
林净宁笑了:“怎么说也大你几岁,读书的那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了不起比你多吃几年的盐巴。”
温渝扭过头去,笑了。
林净宁说了两句,闭上眼睛,又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温渝也不再打扰,默默的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词,听着都是道理,跟个老学究一样。
车子终于上了六环,很快到了。
温渝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整。
林净宁在汽车停下的时候,睁开了眼,醉意已经上来了,看着温渝,声音低哑:“这两天都在家吗?”
温渝静了片刻:“嗯。”
林净宁没再说话。
温渝:“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去摸门把手,还没有推开门,手腕被林净宁握住,他已经倾身过来,目光黑沉,浑身散发的酒味让温渝迷了眼,低声道:“早点休息。”
温渝愣了一秒,转过脸下车。
等到车门被关上,林净宁重新坐好,将耷拉在胸前的领带扯了下来,解开几个纽扣,打开窗户,由着雨滴落进来,才吩咐助理:“走吧。”
雨在后半夜又变大了。
那一夜温渝没有睡着,房间的窗户也开着,窗帘随风而起,她趴在书桌上,望着院子里的篱笆,闻着雨水打湿地面的青草香,已经开始怀念林净宁身上的味道。踏实,宁静,像这潮湿的泥土。
后来温渝说不清,那时候她为什么那样喜欢林净宁。好像就是,他站在那,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世故和敏感,玩世不恭的笑意里藏着沧海。
第二天的京阳是个大晴天。
清晨醒来,还能迷迷糊糊听见,外婆在院子里和李碧琦唠叨:“你说这小渝,怎么把车停在门口啊,我早上一看信箱,你猜里头放着啥?车钥匙。这孩子一周不出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回来,怎么这样了。”
应该是林净宁助理半夜开过来的。
温渝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待了半天才探头出来,又赖了会儿床才起来,穿着睡意去洗漱,从餐桌上拿了面包去院子里。
李碧琦看她:“今天准备干什么去?”
“还不知道。”
外婆说:“医院就别去了,自己去玩。”
“也没什么好玩的。”
李碧琦:“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记得你在京阳没什么朋友啊,去哪儿了,新认识的朋友吗?”
温渝皱眉:“我能有点私人空间吗,妈?”
李碧琦哼了一声:“小时候把你看得太紧,现在翅膀硬了有主见了,我说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是吧,真是和你姐一个样子。”
外婆:“你少说点。”
李碧琦也不说了,转过身出了门。
温渝有些懊恼,她不知道该和李碧琦怎么样才能自然的相处,只要她违逆一句,李碧琦就特别生气,她不说吧又不行。这种母女关系处的她心累,好在李碧琦转过身就忘了这茬。
风吹云动,又是平常一天。
温渝时而睡觉发呆,或者去医院陪护,外公再修养一段日子,就该出院了。李碧琦这两天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带她回扬州。有几个晚上,她还是睡不着,拿着手机拨来拨去,就是打不出去,也没人打进来。
外婆还疑惑着看她:“最近怎么蔫蔫的。”
没有人知道,温渝等待的有多焦灼。
等到林净宁再次联系她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无聊至极只好摆弄花草,和邻居家的猫咪玩。
手机响起来,她看也没看,无精打采:“喂。”
那边林净宁默了片刻。
温渝正向挂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瞬间的惊喜和紧张扑面而来,眼睛都凉了,顿时从摇椅上坐了起来,重新把手机贴在耳朵边上。
听见林净宁低声说:“我在巷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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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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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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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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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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