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载着蜂窝煤的人力板车,从城门口缓缓驶入,旁边有伙计沿街敲锣做宣传。
“蜂窝煤啰,蜂窝煤啰,价钱比大柴便宜,皇宫里头都在用咯!”
“蜂窝煤啰……”
随着南京人口的持续增涨,柴禾价钱越来越贵,而且树木也越砍越少。虽然南京多山多树,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历史上,南京城到了清代中期,木柴渐渐跟不上城市发展需求。官府对此也懒得管,民间得自己想办法,于是出现第一家生活用煤商店,从此南京进入柴煤混用的时代。
现在赵瀚得管啊,算上外地户籍,南京城内外人口已有120万。这是他定都南京造成的,必须想法子解决民生问题。
于是就让人研发蜂窝煤,并造出使用蜂窝煤的煤炉。
煤炭来源也不愁,明末的安徽,已经遍地是煤矿,可走水路运来南京。
明代甚至已经炼制焦煤和使用天然气,方以智的《物理小识》,就记述了焦煤的炼制过程,并点明焦煤可以用来冶炼矿石。
天然气则在四川用来煮盐,名叫“井火”。
早在宋代,四川的盐矿井,就开始利用天然气。元末明初,许多矿井的天然气都耗尽了,森林资源也破坏严重,于是煤炭成为盐业生产的主要燃料。
其实用脑子好生想想,就知道大规模用柴地区,煤炭代替柴禾是迟早的事情。
北宋的首都汴梁,已经是“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燃薪者”。全是烧煤炭,没有一家烧柴的!
朱媺娖那副菩萨像已经画好,给雇主送上门结了润笔费。回来的时候,她正好遇到宣传蜂窝煤的,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朱媺娖好奇的走过去围观。
“你这什么蜂窝煤,多少钱一斤?”有百姓好奇问道。
伙计笑着回答:“不论斤卖,论个数。一文钱五个!”
一文钱五个蜂窝,其实并不便宜,今年南京的米价才4文一斤。
但跟柴禾比起来,就不算贵了。
十多年前,南京柴价为1两银子30担大柴,此时已经涨到1两银子25担大柴。根据银铜比价调整,大同朝廷最终把1两银子恒定为800文钱。也就是说,一担大柴就得花32文钱,都能买8斤大米了。(大柴就是木块、树枝之类,小柴则是稻杆、玉米杆等等。)
“这多贵啊,能便宜点不?”
“不贵,不贵,我这就烧给大夥儿看。”
伙计从板车上搬下煤炉,先用柴草引火,再放蜂窝煤进去。
伙计一边燃火,一边介绍:“烧这蜂窝煤不能急,得慢慢等着,火才能越烧越旺。用来烧开水、烧汤、熬粥是最划算的,火烧得旺了,也能用来炒菜。以前烧炭,烧到一半饭煮好了,没烧完的炭都浪费了。用这种煤炉,可以把风盖给盖上,炉子里就只剩阴火。这阴火烧得久,头晚上的蜂窝煤,阴火能烧到第二天……”
一些百姓等不及,看着看着就走了。
朱媺娖觉得这炉子颇有趣,站在那里等炭火旺起来。
伙计还在继续介绍:“这炭有炭毒,得通风才行。前朝的北京人,有些忘了开窗,被炭毒给毒死的可不在少数。大夥得记清楚了,不管是烧蜂窝煤,还是烧别的石炭,一定要开窗通风,毒死了人我们可不管。”
有人来,有人走,始终保持三四十人围在那里。
当蜂窝煤烧旺之后,终于有人想要买,伙计说:“我们的煤店开在城外,煤炉子也有卖……”
欲购者打听好地址,便去城外买炉子和蜂窝煤。
随着柴价越来越高,蜂窝煤肯定迅速传开。今后的南京人烧水做饭,估计是柴煤混用,不着急的时候就烧蜂窝煤,着急的时候还是用柴禾。
至于煤炉,现在有人买,今后多半自己仿制。
随着今后用蜂窝煤的百姓多,市场销量起来了,价钱肯定还能再降,一文钱6到10个蜂窝煤比较合理。这玩意儿还添加了黏土,可以用煤炭粉末来做,煤矿和工厂的煤粉属于边角料。
朱媺娖来到城外的煤店,花十二文钱买了个煤炉,又要了50个蜂窝煤。
店伙计问道:“客人是自己搬回去,还是我们派人送上门?”
“送上门多少跑腿费?”朱媺娖问。
“这要看远近,还要看那附近买煤球的多不多,”店伙计说,“送到鼓楼一带,您买这点煤球和炉子,跑路费得收两文钱。若是那边的客人多,用大车一并装过去,收您半文钱就够了。”琇書蛧
朱媺娖说:“我住复成桥那边。”
店伙计琢磨道:“复成桥比鼓楼要远些,这样吧,还是收您两文,再多送一个蜂窝煤。这两天新开张,东家说要赔本赚吆喝,才能多多招揽顾客。”
立即有力工被叫来,把蜂窝煤和煤炉装在箩筐里,挑着担子随同朱媺娖回家。
今后用煤的客户多了,就没有这么费事,直接一大车拉进城,然后挨家挨户去送。若是商业竞争激烈,店家为了抢客户,说不定还会免收配送费。
复成桥位于紫禁城西边,跨过一条街道,再穿过一条巷子,就能顺着大街直抵西华门。
很多官员住这边,上朝和坐班都方便。
“九姑娘回来啦?”巷子里有个中年妇人打招呼。
朱媺娖看了一眼对方身后的小厮,点头微笑:“宋家婶子买东西呢?”
中年妇人说:“府上有些物什不够了,夫人叫我采买些回来。九姑娘买的甚么?黑乎乎的还有洞。”
朱媺娖说:“蜂窝煤,也叫煤球,看着用起来很方便,就买回家里试试。”
“这顶好,顶好的。”中年妇人连连说道。
朱媺娖说:“宋家婶子的发钗漂亮,金灿灿的,还镶着宝玉。”
中年妇人顿时高兴起来,偏头显示自己的发钗,笑着说:“我那不成器小儿子买的,这不前几年小学毕业,托关系去做了皮货学徒。这小兔崽子,读书不顶用,做活却很麻利,师父都夸他机灵。才做三年,学徒就出师咧。头个月发的工钱,就给我买个簪子,也不晓得存着讨老婆。铜的,药玉,不值钱!”
“那也不便宜,儿子孝顺着呢。”朱媺娖说。
中年妇人笑得更开心:“我那小儿子,脑子笨得很,也就剩孝顺了。我在这府上多做几年,多攒些钱,给他讨媳妇,再把老房子翻修一下。要是能活到六十,那就不干了,回去抱孙子享福。”
“婶子身体硬朗,活到一百岁都够的。”朱媺娖说。
中年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还是九姑娘会说话,不说活一百岁,能活到七十岁,那是睡着了都笑醒。”
“当当当!”
“磨剪子,磨菜刀……”
一个中年男子背着竹篓,沿着小巷呼喊着走来。
朱媺娖与那妇人告别,招呼道:“磨刀剪的,你来一下!”
推开院门,负责洒扫的侍女迎过来:“九姑娘不是送画吗?怎买这么多黑球回家?”
“用来烧的,”朱媺娖说,“仇婆婆抱怨菜刀钝了不好切,这磨刀剪的来了,你把家里的刀剪都拿出来。”
“好嘞。”侍女一蹦一跳跑去拿东西。
朱慈炤的妻子也闻声过来,又把烧饭婆子叫上,一起研究如何用蜂窝煤烧水。
忙了一通,朱媺娖坐在秋千上,这秋千是朱慈烺弄的。
天气稍微有些热,不过院子里有风,朱媺娖悠哉哉荡着秋千,这初夏的时光也变得惬意起来。
“小姐,我来推你。”侍女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朱媺娖笑道:“别推,我自己随便坐坐,你推起来肯定玩出一身汗。”
侍女名叫郑淑慧,朱媺娖呼她慧儿。是城里的小门小户出身,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在家帮忙做了几年家务,便应聘到这里当侍女。
“小姐,我的婚期定好了,九月初二。”慧儿轻摇着秋千说。
朱媺娖道:“那可要恭喜,到时候送你礼物。”
慧儿说:“婆家那边说好了,成亲以后,还是在这里做工,但晚上不能在这里住。每天我早些来,天色擦黑了就回夫家。”
“不碍事的,”朱媺娖开玩笑说,“我还能省些饭钱。对了,你那未婚夫,就是去年说的那个?”
慧儿点头:“嗯,在眼镜行做事。他可能耐了,能写会算,有小学毕业证。钦天院有位先生,写了一本《镜史》,专门教怎么做眼镜。我那口子,自己照着书学,眼镜做得又快又好,能给东家省很多钱。东家和掌柜都夸他,还让他做了大师傅。十六岁的大师傅,在这南京城可少见得很。”
“还没嫁过去呢,就是你那口子了?”朱媺娖揶揄道。
慧儿脸红着说:“反正再过两三个月就成亲。”
“咚咚咚咚!”
慧儿放开秋千,边跑边说:“我去开门。”
院门打开,有男有女。
一个女官,带着几个侍卫,还有个礼部官员,甚至还跟着媒婆。
朱媺娖看着作为礼物的两只大鹅,稍微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皇家上门来提亲的。
家里就自己一个没出嫁的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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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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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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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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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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