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雕刻的官印,交给秘书好生保管。
至于那套官服,让侍卫拿回内宅。侍卫只敢进堂屋,因此用藤箱装好,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赵贞芳和费如梅结伴而归,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然学校那些女老师,总是教导女孩子应该娴静端庄,但在女校读书的学生们,十个有八个都越来越活泼。
“姐姐,姐姐!”
费如梅跑进院里就喊,却无人应答。
一个女佣从厨房走出来:“如梅小姐,夫人回娘家了。她说傍晚之前能回来,让我先把饭菜煮好。”
“哦,你去忙吧,”费如梅走进堂屋,把书包一甩,嘀咕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反而去我家了。”
赵贞芳回房放好书包,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递给费如梅:“明天就放年假了,妙瞳请去她家玩耍,你去不去?”Χiυmъ.cοΜ
“去啊,留在家里也没事做。”费如梅笑着说。
见桌上有个藤箱,费如梅放下杯子,过去把箱子打开,顿时惊讶道:“呀,这是官帽吗?帽翅好长。”
公服只在官员坐班时穿,普通人还真没见过,费映环回家也不会拿出公服显摆。
赵贞芳劝阻说:“这是二哥的东西,你莫要乱动。”
费如梅说:“这是大明官服,姐夫可是反贼,他才不会穿这种东西呢。“
“倒也是。”赵贞芳点头道。
费如梅举起官帽,扣在自己头上说:“我像不像官老爷?”
赵贞芳忍俊不禁:“你的脑袋太小了。”
费如梅又拿出那套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举手扶住戴不稳的官帽,装作好色贪官的模样,用手指挑赵贞芳的下巴说:“这小娘子生得俊俏,今天就跟本官回去享福可好?”
“哈哈哈哈!”
赵贞芳被逗得捧腹大笑,突然抢过那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说:“大胆刁民,快把本官的衣服脱了!”
官服穿在费如兰身上,袖子和衣摆都显得太长。正好可以当戏服,她学着戏子抖袖,然后开始秀身段,扭来扭去往前迈步。
“哎呀!”
费如梅脚尖踩中衣摆,猛地朝前摔个狗吃屎。
只觉门口光线一黑,费如梅抬头看去,连忙爬起来说:“姐夫回来啦。”
赵贞芳连忙脱下官帽,迅速放进箱子里面,费如梅也赶紧脱官服。
赵瀚笑着说:“喜欢就穿着玩,别穿到外面去就可以。”
费如梅解释道:“我们就是觉得稀奇。”
“我给二哥戴上。”赵贞芳生怕赵瀚生气,捧起官帽过来,端端正正戴在赵瀚头上。
费如梅也说:“我给姐夫穿衣。”
赵瀚也不拒绝,微笑站在原地,由着两个小姑娘折腾。
公服还没穿好,费如兰已经串门回来了,看到赵瀚的扮相,顿时眼前一亮:“夫君这身打扮可真精神。”
赵瀚把官帽放在桌子上,官服倒是没脱,说道:“你寻人缝制一套武官常服,要正二品的。”
费如兰也不问为什么,立即应道:“好,明日便去寻裁缝。”
毕竟已经接受招安,今后难免跟当官的打交道。常服属于官员的日常服饰,一般自己订做,赵瀚胸前应该绣狮子。
夫妻俩说话之间,两个小姑娘已经跑开,逗弄即将满周岁的铳儿去了。
她们把小孩放在地毯上,用竹木制成的玩具引诱。
铳儿却傻坐在那里,木愣愣看着她们,完全没有爬过去拿玩具的想法。
不是很活泼的样子,而且平时吃得多,胖得跟个肉球一样。有时候赵瀚会想,自己的这个长子,今后该不会变成死肥宅吧?
奶娘还在一个劲儿说:“小孩子就要多吃,胃口大才好养活。现在看着胖,一两岁时抽条长个子就瘦了。”
“铳儿,铳儿,快过来!”赵贞芳摇着拨浪鼓。
铳儿被鼓声吸引,愣神一阵,突然朝前方爬去。可只爬了两步,就突然躺下翻滚,而且由于太胖,只滚了一圈就累得不动了。
费如梅噘嘴说:“铳儿一点都不好玩。”
话音刚落,铳儿突然爬出地毯,抱着板凳腿使劲推,竟然把一张凳子推着往前爬。
似乎拨浪鼓太小没意思,那张凳子才是他的玩具。
赵瀚和费如兰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儿子玩耍。
翌日,放假。
赵贞芳和费如梅,由两个佣人护送着,前往同学家里耍子。
这位女同学姓刘,闺名妙瞳,听说生下来就睁眼,而且眼睛很漂亮。
刘妙瞳家的宅子很大,只要愿意交出田产,赵瀚就不会没收士绅的其他产业。就是佣人变少了,不像以前那样家奴成群,没有几千上万亩土地的收入,大户人家还真不敢请太多佣人。
花园直接就是园林,还挖了一个人工湖。
“我带你们去荡秋千吧。”刘妙瞳笑着说。
费如梅说道:“我家以前也有秋千。”
赵贞芳跟着她们跑,不时打量园林景色,忽见一个少年在湖边写着什么。
赵贞芳问道:“那是谁?”
“我表兄,书呆子一个,”刘妙瞳道,“舅舅让他去观政,今后好给赵先生做官,他非要学那些泰西数字。蚯蚓一样的数字,我看着就心烦,他倒是跟得到宝贝似的。”
三个女孩子去荡秋千,少年却完全沉浸在数学当中。
这少年名叫萧时选,泰和县凤凰岗村人。全族被反贼赛吕布杀了三分之一,他这一家子跑得快,而且还带了几百两银子出逃。
啥产业都没了,只能寄居在亲戚家中。
萧时选的父亲萧时功,已经投靠赵瀚一年多,目前担任安福县刑房主事。
至于萧时选自己,年仅十七岁,对科举没啥兴趣。自从接触数学之后,就一直住在姑父家,将中国古代数学与泰西数学互相印证。
他嫌甲乙丙等代数符号,在做题时书写比较麻烦,于是以草书为原型,自己制作了一串符号。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用那些符号胡乱列方程式,半年时间就研究出许多东西。
这家伙发现了韦达定理,虽然比西方晚一百年,但确实是他自己归纳出来的。此后,又根据这个定理,推导出一系列的相关规律。
萧时选完全陷进去了,父亲让他去衙门观政,但他死活不肯去——赵瀚定了规矩,愿意做官的士子,可去某些部门实习。自带干粮,不拿工资,帮着做事,实习期至少半年。若是做得好,该部门的一个主官、两个佐官联合签名,就可以转为预备吏员。一旦有空缺,就从这些预备吏员中选派。
在萧时选看来,做官吏哪比得上研究数学有趣?
三个女孩子先是当秋千,又踢了一阵毽子,慢悠悠朝湖边走来。
“表哥。”刘妙瞳喊道。
“嗯。”萧时选只应了一声,头也懒得抬起。
刘妙瞳干脆坐下,笑问:“今天又研究出什么公式了?”
萧时选觉得表妹好烦,他抬头发现两个陌生少女,虽然长得都很漂亮,但他内心毫无波动。
女人只会影响他研究数学!
他本来去年就该成亲,但未婚妻受辱自尽了,至今也没再想过结婚的事。
赵贞芳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稿纸,好奇问道:“这些符号是什么?”
萧时选想把这些女人赶紧打发走,随口解释说:“甲乙丙丁,代数符号。我自己胡乱定的,一笔就能写出。”
“倒是方便,”赵贞芳又问,“你的方程式,怎没多少数字?谁出的数学题?”
“我自己胡乱写的,”萧时选有些惊讶,“你也懂方程式?”
赵贞芳笑着说:“我哥哥教的。”
两人开始讨论数学,萧时选非常失望,因为赵贞芳的等级太低,就像王者面对青铜白银,根本就聊不到一起。
萧时选不想再聊下去了,直接问道:“令兄的数学造诣怎样?”
“我哥哥数学可厉害了。”赵贞芳说。
萧时选迫切想要找到志同道合者,连忙追问:“令兄家住何处,哪天我定要去拜会一番。”
赵贞芳说:“今天就去呗,我哥哥肯定高兴。对了,把你这些稿子也带上。”
“那好,现在就走,”萧时中立即起身,“我房里还有些稿子,你们等我回去拿来。”
说完,不理三个少女,一阵小跑就没影了。
费如梅指着自己的脑子,问道:“妙瞳,你表哥是不是这里……有点毛病?”
刘妙瞳笑道:“他从小就呆得很,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人都是努力考秀才,他考上童生之后,就一直读那些闲书。”
费如梅对赵贞芳说:“这个人不会乱说话,到时候得罪姐夫吧?”
“不会,我哥肯定器重他。”赵贞芳笃定道。
不多时,萧时选抱着数学稿件跑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高兴道:“快走吧,令兄住得远不远?”
赵贞芳笑道:“不远。”
众人一路前往府城,来到总兵府外,萧时选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家……没走错吧?”萧时选迷糊道。
“请吧,萧公子。”赵贞芳非常得意,认为自己给哥哥网罗了一个人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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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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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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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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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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