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就多了,共有122个官吏、17个商贾被流放。再算上他们的家人,总共流放1600余,西藏和黑龙江各流去八百多。
所谓查案内鬼,被审问出两个。
一个是财部的海关司郎中,由于财部协助调查,这厮很早就收到消息,悄悄通风报信让地方上做准备。还有一个是低级廉政官,他的兄长在宁波市舶司做事,同样暗中传递消息。
抄家和罚款,都还在进行当中。
特别是罚款,朝廷勒令各地海商,在明年二月之前足额缴纳。超过期限不认罚,官府就要出手了,强行拍卖他们的固定资产。
沿海地区,一片哀嚎,资金周转不灵者不在少数,估计有一两成的海商濒临破产。
那些民间钱庄则异常兴奋,徽商、赣商、西商、湖商、川商,一箱又一箱银子往港口运输。现银不够缴纳罚款?我们手里有银子啊,贷款利率也比平时高不了几分,你们海商拿货船、商铺做抵押便是。
更有甚者,直接收购或者入股,想要趁机参与海上贸易。
就拿浙西的龙游商帮来说,他们多做内陆偏远地区的生意。偶尔有人出海,也不是跑海运,而是到海外开店,或者在海外收购土特产。现在爽了,机会到了,钱不够就多家集资,一定要把龙游商帮的海路打通。
沿海富商对海贸的半垄断局面,因为这次贪污逃税案,被朝廷猛的撕开一个口子。
许多内地富商,把藏在地窖里的银子都挖出来了!
赵瀚却没继续关注沿海,因为历时十多年的黄河改道工程,到今天冬天也就要彻底竣工。
张国维专门派了个得力手下回来,为皇帝讲解他的整个工程。
这人叫做翟茂华,是工部都水司主事。
他指着地图说:“大运河的分界线,在济宁北边的南旺。此处地势最高,为南北之脊。明初治水,引汶水至南旺,使得河水南北分流。向南流到徐州、邳州的水量占十分之四,向北流到临清的占十分之六。沿途分段设置闸口,蓄洪泄洪,提运船只。又在淮安城西的管家湖,凿渠二十里,为清江浦,导湖水入淮,筑四闸以时宣泄。”wWW.ΧìǔΜЬ.CǒΜ
赵瀚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翟茂华继续说:“此次张尚书治理黄河,为解决大运河的航运,也采用了明初在淮安的法子。安山、梁山一带居民,全部都要搬迁,因为黄河水一来,安山湖的面积,可能会扩大好几倍。在安山湖南北,分段设置六处闸口。黄河不直接流进安山湖,但凿渠二十里与安山湖连同。黄河泛滥的时候,可以流进安山湖泄洪。黄河水枯的时候,六处闸口放水保证运河通畅。“
赵瀚这次听明白了,安山湖就是专门用来泄洪,功能与夺淮入海时的洪泽湖一样。现在的安山镇、梁山集,今后都将被淹没到湖底,长久以往,安山湖将变得跟洪泽湖一个鬼样子。
赵瀚问道:“黄河带来大量泥沙,今后会不会把安山湖和渠河给淤了?”
“肯定会,”翟茂华解释说,“这是无法避免的,明初治理黄河,大概维持了150年左右,清江浦和洪泽湖就淤得不行,如今某些地方水深不足两尺。张尚书的法子也一样,大概一两百年就会淤。泥沙淤泥越严重,安山湖面积就越大,安山湖的湖水就越浅。”
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母亲河早就摆烂了。
在嘉靖二十五年之后,黄河下游淤成啥样子?
已经不能直接流入淮河了,而是夺了泗水的河道,经过泗水再流入淮河。砀山到徐州那一段黄河,也经常无法流过去,需要走北边的浊河、秦沟进运河,导致那里的运河也堵了,明末漕运只能走中运河一线。
好在从洪泽湖到大海,那一段淮河还能治。不像历史上那样,又流了二三百年,搞得淮河都没法入海,只能借道长江进入大海。
翟茂华继续说:“新的黄河,堤坝需要逐年增筑。还有废黄河,河网极为复杂,今后也可能会泛滥。两条黄河两岸,都要持续不断的清淤筑堤种树。接下来十年,可能还会耗费上千万两银子。”
“别说千万两银子,便是三千万、五千万也该出。”赵瀚叹息。
……
冬季水枯。
考城上游,数万民夫正忙得热火朝天。
大同新朝没有徭役,但张国维也没钱给工资。治理黄河的沿途州县,只要是家有两个男丁以上,就得出一人过来帮忙。
出人治河的家庭,一人做工,十亩地免税,而且包吃包住。
把免掉的农业税算上,张国维绝对不止用几百万两银子。
张国维站立于堤坝,他已经62岁了,这十多年劳累奔波,身体健康状况愈发不好。
而今,终于可以歇一歇。
黄陵冈有数道堤坝,都是大明朝廷修筑的。如今,正被工人一道道掘开。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枯水期的黄河太浅,甚至都无法自己往北流。还得工人一路挖过去,挖出更低的河道引流。
如此持续十余天,枯浅的黄河终于北流。
工人们冒着严寒,在原有河道修筑堤坝。先负土在更上游,修筑简易堤坝堵水,然后把简易堤坝后的积水挑走,开始修筑第一道拦水坝。
须得向下挖好几丈,挖到黄沙之下,然后浇筑夯实三合土。
水泥虽然已经发明出来,但用来筑堤还不合格。关键时候,还是老法子管用,这种三合土筑成之后坚如铁石。
第一道拦水坝,长好几里。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拦水坝,今后黄河涨水,会被几道拦水坝层层减缓,在最后的堤坝处被彻底堵住。
堤坝后面,今后便是废黄河。行船别想了,种地也够呛,只能用于农业灌溉。而且还得防洪,因为有其他河流注入,稍不注意又要决堤。
只看淮河下游还能不能抢救,毕竟这个时空,黄河少流了两三百年,泥沙淤积还没那么严重。
望着逐渐成型的拦水坝,岳新民忍不住感慨:“悬在泗州数百年之利剑,今后终于是解除了,泗州百姓能安心睡个好觉。”
“泗州那边还得治,高家埝始终是个祸患。”张国维说。
“黄河不去,高家埝就好治得多。”岳新民说道。
岳新民大同新朝第一届进士,主动请缨跑来治理黄河。只因他是泗州人,黄河不治,泗州难安。
泗州有多危险?
地势比洪泽湖低四米!
潘季驯虽然是大明治河第一人,却被泗州百姓骂惨了。
高家埝(洪泽湖大堤)长六十里、高一丈二尺,是潘季驯用来蓄清刷黄的。这等于人为的把淮河水位抬高,一旦洪水漫灌,就直接往泗州城冲去。
当时,泗州官员常三省,上了一封《告北京各衙门水患议》。听这奏疏名字,就知道常三省有多愤怒,逐条批驳修筑高家埝的坏处,然后……他就被罢官了。
到了清朝继续筑高堤坝,洪泽湖面积不断扩大,泗州城也被洪泽湖给吞了,城内数十万百姓葬身鱼腹。
作为泗州人,此时此刻,岳新民很想哭。
他是懂水利的,黄河若不改道,泗州城迟早被淹没。
张国维对岳新民非常欣赏,他勉励道:“你是新朝第一科进士,又有治水之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治完黄河,我就要入阁了,这是当初陛下许诺的。整个淮泗水系,都还要继续整治。是引是堵,你自己衡量,一定要把淮泗治好。”
“学生谨记!”岳新民作揖拜倒。
赵瀚刚起兵那会儿,张国维就在治水了,江南水网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岳新民是他挑选的传人,今后肯定是治水方面的顶梁柱。
如今的洪泽湖,远不如几百年后那么大。高邮湖也没连成一片,是分散开来的五荡十二湖。这些湖泊,全是明清两代,为了保住漕运的结果。
岳新民突然说:“陛下那里,能够交差吗?”
“能。”张国维笑道。
张国维治理黄河,就像是卡梅隆拍《泰坦尼克号》,一边搞一边请求追加预算。
虽然皇帝多次拨款,如今依旧超支80多万两。
很多工程材料,货款还欠着呢,商贾手里收到一堆白条。张国维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请皇帝把货款结清,一直拖欠着商贾也不是回事儿。
好在大同朝廷信誉坚挺,否则那些商贾,打死都不愿赊账,没听说过朝廷欠账能拿回来的。
深冬。
张国维来到徐州,在城外看到近千流犯,他忍不住问:“怎又有许多犯人?”
陪同官员幸灾乐祸:“这些都是有钱人,不是市舶司官吏,就是沿海的大商贾。今冬押到徐州集中看管,明年开春就送去黑龙江。”
流犯不直接走海运,是因为徐州设有专门的衙门。
所有去北方的移民和流犯,都要在徐州集中登记,相当于大明初年的大槐树。
听完官员的讲述,张国维只是冷笑,他累死累活治理黄河,这群官吏倒是捞得盆满钵满。活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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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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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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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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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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