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泄地,湖面上波光粼粼。
两艘乌篷船靠在一起,船头一灯如豆。
太泽湖烟波浩渺,纵深八百里,湖中水产丰饶,养活了沿湖不知道多少渔夫。
忽然,一声充满惊喜的叫声传来:“抓到了、抓到‘赤血鲤鱼’了!”
“阿玉,好样的,这可是赤血鲤鱼小龙种啊……一条在鱼市起码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
一名披着蓑衣,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长得眼歪嘴斜的癞痢头满脸惊喜地盯着一条在网中不断挣扎的鲤鱼,又望着另外一个少年的背影,手中鱼叉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啥?”
亚伦回过神来,宛若做了漫长的一场梦。
然后,就瞥见一个浑身鱼腥味的丑男正捏紧鱼叉,阴晴不定地望着自己,眼里似有凶光。
而这具身体,却相当瘦弱,没有多少力气。。
他顿时想也不想地一个转身,小腿上撩!
——撩阴腿!
这一脚踢得既狠且重,关键是瘌痢头根本没有提防,被狠狠一脚踢中要害,双腿痛苦地并拢在一起,脊背佝偻,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亚伦右手宛若毒蛇一般刺出,准确命中了瘌痢头的双眼。
噗!
刺入柔软又坚韧物体的触感传来,有湿热在指尖绽放。
瘌痢头倒在地上哀嚎,双目流血:“小杂种……你敢先动手?”
亚伦面无表情地提起瘌痢头落地的鱼叉,这叉子用蜡木杆,叉头则是镔铁打造,分为两股,很多地方已经锈迹斑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杀人何必想太多?”
他望着瘌痢头,将叉子对准了他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噗!
瘌痢头脖子处血如泉涌,又挣扎了几下,终于彻底不动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亚伦才松了口气,感受着浑身乏力,似乎刚才那三下就用掉了全身的力气,不由苦笑:“这次的飞升仪式……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又闭上眼睛,尝试进入冥想,没有多久就重新睁开,带着失望之色:“果然……这个世界,没有灵性啊!”
在冥想的同时,这具身体的记忆也零散而破碎地浮现出来……
十六年前,亚伦的分魂成功飞升这个世界,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但似乎遭遇了胎中之谜。
直到刚才,宛若南柯一梦,才终于恢复了全部记忆!
此身名为‘方玉’,父母双亡,全部家当只有一艘乌篷船,以及船上的一干家什,靠打渔为生……
小小一条船,就是一个家,居于船,长于船,最终死于船上!
看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加焉?
毕竟没有稳定的住所,也没有田亩……官府想收人头税跟田税都收不到!
不过生活依旧很贫苦,打渔收入不稳定是其一。
购买其它物资,以及卖鱼时受到的盘剥是其二。
特别是最重要的盐!
人如果不吃盐就没力气,长期不吃盐,就可能变成白毛男。
而官府附加在这一类生活必需品上的重税,都只能落到最终的购买者头上!
因此纵然此身十六岁,却面黄肌瘦,头发杂乱,有时候一出湖就是好几天,夜里也要靠着灯火捕鱼。
纵然遇到狂风暴雨,也只能独自忍耐……
这一夜。
方玉正在打渔,却偶遇了另外一位渔民——癞痢刘。
两人好运地发现了一条‘赤血鲤鱼’,最终还是方玉技高一筹,网到了此鱼,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太差了啊……”
“不过也没有关系,以后总有办法弥补。”
亚伦望着地上癞痢刘的尸体,陷入沉思。
在没有超凡力量、人体上限就摆在那里的世界,练武第一个练的就是胆!
或者说——狠劲!
既然动手了,就不要在顾虑王法!哪里要害往哪里招呼,才是制胜要诀!
纵然小孩女人,冲着眼睛等要害狠狠来一下,壮汉都受不了!
而之后的各种招式、技法……练的则是本能!
将受到攻击之时的反应、套路……练成自己的本能,应激之时甚至不需要经过头脑思考,身体就直接本能反击,这才算功夫上身!
因此,习武之辈失手伤人,甚至杀人,都是寻常!
普通世界如此,亚伦自身更是杀人如麻,纵然这具身体瘦弱,连之前的贵族少年都不如,但光论决断、狠劲、经验……即使来几个普通人围攻,亚伦都有把握以此身战而胜之!
自己刚才发现恶意,抢先动手,抢的就是一个时机!
练武练成本能,往往也就是为了那一两秒的机会!
在生死胜负中,这一秒甚至更短的时机,就往往能决定一切!
至于出手太重,如何善后的问题?
“必须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讲善后啊……”
亚伦回忆了一下‘癞痢刘’的信息,顿时心中有数。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光棍,平时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偶尔才出湖捕鱼,但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这么大个太泽湖,我们遇到之后就没遇到其它渔船……翻船了、遇到水怪了、死个把人……谁知道呢?”
亚伦表情渐渐变得冷酷:“赶海人、打鱼人……都是命贱啊,卑微如尘土,连农夫都看不起他们……”
耕田虽然辛苦,但总比打渔稳定,遇到的意外也少。
所以古语有云‘人间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打渔,勉强也能算撑船的一种。
亚伦叹息一声,蹲下身体,注视着‘癞痢刘’的尸体,忽然蘸了他的鲜血,开始在船板上描绘一个复杂的仪轨。
他的神情专注,手指一丝不苟,将一个诡异的阵纹描绘完整。
继而,又找来船上的油灯,权且充当蜡烛,开始布置仪式。
“虽然灵性材料缺乏……但活人的身体与灵,大致能勉强充当材料吧……”
布置完一个被其他人看到肯定以为亚伦疯了,正在施展巫蛊妖术的仪式,亚伦神情肃然,以拗口而复杂的灵界语诵念:
“造物主之上的造物主!”
“位于多重帷幕之后的绝对观察者!”
“徘徊于未知的虚妄之灵、绝对中立之存在、沉默观测者!”
……
三遍之后,湖面上凉风习习,乌云蔽月,似乎将有小雨。
亚伦的表情则是渐渐变得难看:“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联络不上本体,‘飞升仪式’出问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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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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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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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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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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