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是一名科幻作家。
因为魏洲是蓝星科幻之乡嘛,所以这边的科幻作家数量,比其他所有类型的作家都多。
不过。
陈乐这个人哪怕在魏洲科幻作家中也称得上是中上层级别了。
比上不足。
比下却是绰绰有余。
今天写完小说,陈乐和往常一样刷了会群聊,结果就在某个科幻作家群里看到有人在聊楚狂。
“楚狂?”
陈乐顿时来了兴趣。
魏洲加入蓝星大合并之后,陈乐看了很多其他洲的小说,涉猎题材非常广泛。
他可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是科幻作家所以只看科幻题材作品的老古董。
对于陈乐而言,任何作品都是存在价值和养分的。
而陈乐在观看其他洲小说的过程中,最喜欢的莫过于一本叫《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小说。
这部小说的作者就是楚狂!
于是他点进群聊,翻了一下聊天记录。
“有点意思。”
陈乐的嘴角微微勾起。
自己喜欢的那个秦洲作家,竟然首次尝试创作了一部科幻小说!
或许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和这个偶像搭上话,还能传授对方一些写科幻小说的经验!
术业有专攻嘛。
毕竟自己也算是魏洲科幻小说界的著名作家了。
念及此。
陈乐迅速下载了博客。
每个洲都有每个洲的大型网络平台。
合并这么久,没有哪个平台可以统一蓝星的野望。
更多情况下。
各洲网友还是喜欢待在熟悉的平台。
注册了一个博客的账号,陈乐先是关注了楚狂,然后搜到了一部名为《伤心者》的小说。
“这就是他们聊的那个短篇科幻吧。”
带着几分好奇和兴趣,陈乐点开了这部小说。
第一人称?
开头第一段就来了个“我”,让陈乐微微有些不适应。
接着看。
陈乐更加的惊讶了。
这个“我”似乎不是主角?
很大胆的结构,一般人可不敢这么写,不愧是福尔摩斯的创造者。
感慨中。
陈乐继续阅读。
剧情在文字的勾勒之下渐渐成形:
原来小说的主角叫何夕,单亲工人家庭,母亲失去了工作。
好在。
何夕的学历高,前途无限,同时他的脑袋无比聪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数学天才!
小说中。
母亲有大量的笔墨描写。
这个母亲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文化,但对很有文化的儿子却满心骄傲,无微不至的关怀着。
就和全天下所有深爱子女的母亲一样伟大。
何夕也和天下的儿女一样,对自己母亲有深深的爱,同时也嫌弃母亲的唠叨,和那些似乎有些过度的关心:
多穿衣服……
不要老喝酒……
不要在外面吃饭……
我把这碗汤热给你喝……
母亲的无微不至总让何夕觉得啰嗦。
趁着母亲去热汤的功夫,何夕离家前往学校。
……
【“何夕。”她低声唤了声。然后目光便急速地搜寻着屋子,她没有见到那两件塞进包里的毛衣,这个发现令她略感放心。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灼痛从手上传来,装着粉丝汤的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群芳吹着手,露出痛楚的表情,这使得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
然后她进厨房去拿拖把。
我站在饭桌旁,看着地上四处横流的粉丝汤,心想:
这个汤肯定好喝至极。
胜过世上的一切美味珍馐。】
……
回到学校。
何夕找到了自己的导师。
原来作为数学天才的他开创了一个理论,这个科学理论叫做《微连续理论》。
然而这个微连续理论,却不被导师看好。
事实上。
何夕的导师甚至没有完全看懂何夕的这份手稿。
许多地方作的变换式令他迷惑,还有不少新的概念性的东西也让他接受起来相当困难。
换言之。
何夕提出的微连续理论完全是一套全新的东西,它不能归入到以往的任何体系里去。
……
【“你想过微连续理论可能应用在什么领域吗?我是说,即使作最大胆的想象。”刘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柔和些,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何夕全身一震,脸色变得一片苍白。“我不知道。”他说,然后抱住了头。
我看到何夕脚下铺着劣质瓷砖的地面上洇出了一滴水渍。】
……
十年光阴!
何夕投入无数心血才证明了自己的研究,他把所有最细小的地方都考虑到了,整个理论现在都是自洽的,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
然而导师的提问让何夕潸然泪下。
哪怕何夕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研究成果可以应用于哪一个领域?
不过何夕没有放弃。
只差一点点何夕就可以彻底完成他的微连续。
……
坚持自我,终获成功的故事吗?
陈乐一边看书,一边揣摩楚狂的写作意图。
这是陈乐的职业病。
这时。
主角何夕的情感遭遇了危机。
原来是有人喜欢上了何夕的女朋友江雪。
这个情敌叫老康,在外面开了一个计算机公司,现代社会标准的成功人士。
江雪没有变心。
何夕却有了危机感。
……
【何夕默不作声地看着夏群芳忙碌地收拾着饭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
“妈。你能不能帮我借点钱。”何夕突然说,“我要出书。”】
……
【夏群芳沉默地坐着,双手拽着油腻的围裙边用力绞在一起。过了半晌她走进里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她拿着一张存折出来说:“这是厂里买断我工龄的钱。说了很久了,半个月前才发下来。一年九百四,我二十七年的工龄就是这个折子。你拿去办事吧。”她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声补充说:“给人家说说看能不能迟几个月交钱,现在取算活期,可惜了。”】
……
【何夕接过折子,看也没看便朝外走,“人家要先见钱。”
“等等—”夏群芳突然喊了声。
何夕奇怪地回头问:“什么事?”
夏群芳眼巴巴地看着何夕手里那本红皮折子,双手继续绞着围裙的边,“我想再看看总数是多少。”
“25380,自己做个乘法就行了嘛。”何夕没好气地说,他急着要走。
“我晓得了。你走吧。”夏群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也觉得自己太啰嗦了。】
……
看到这里,陈乐的心里有点堵得慌。
没有文化的母亲根本不可能明白儿子研究的是什么。
然而当儿子开口,她选择了义无反顾的支持。
这些文字或许称不上华丽。
陈乐却受到一种朴素的冲击,微微有些鼻酸。
……
钱还是不够。
何夕决定找导师刘青借钱。
导师想要拒绝这个在他看来已经误入歧途却始终执迷不悟的学生。
巧合的是。
这时情敌老康出现了。
原来这个老康以前也是刘青的学生。
用导师的话来说就是:
何夕和老康,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更让人意外的是,老康愿意借钱给何夕。
何夕答应了。
为了微连续的发布。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情敌。
只是何夕没想到,老康不仅仅借钱给他出书,还要替江雪担保并借钱给江雪外出留学。
江雪再次询问何夕的意见。
何夕又能说什么?
阻止女友留学,破坏女友的前程吗?
或许年轻人都这样,以为时间和距离永远无法打败他们的爱情。
这一刻。
陈乐几乎已经预见了这对情侣的结局。
……
导师曾经有句话让何夕印象深刻:
探索意味着寂寞。
可惜这句话连导师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
何夕为了微连续押上了自己的一切。
哪怕校方不同意将微连续理论列为攻关课题——
当然不同意。
世上没有人认为这是有用的东西
对此。
何夕的话语平静且悲怆:“其实我知道这一点。是的,我承认它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用处。老实说我比任何人都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说出这句话。
何夕感到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碎掉,碎成渣子,碎成灰尘。
我必须完成它。
这是我的宿命。
哪怕是自费出书。
何夕义无反顾的走上了这条路。
后来他收到女友来信,关于生活里的埋怨和痛苦。
再后来何夕得知老康放弃了本地的工作,前往了江雪身边陪伴。
这些依然没能让何夕改变心意。
他像一个赌徒,押上手中的所有筹码。
他终于自费出版了自己的《微连续理论》。
……
【夏群芳擦着汗,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后满满当当的几十捆书。每本书都比砖头还厚,而且每册书还分上中下三卷,敦敦实实地让她生出满腔的敬畏来。这使得夏群芳想起了四十多年前自己刚刚发蒙时面对课本的感觉,当时她小小的心里对于编写出课本的人简直敬若天人。想想看,那么多人都看同一本书,老师也凭着这书来考试号卷打分。书就是标准,就是世上最了不得的东西,而写书的人当然就更了不得了,而现在这些书全是她的儿子写出来的。】
母亲是幸福的。
她骄傲的向邻居宣言般炫耀着:“我家小夕出的书!”
她指着一捆捆的皇皇巨著,心里简直高兴得不行,有生以来似乎以今日最为舒心得意。
光是有人夸两句,夏群芳就觉得自己简直要晕过去了。
她的脸热得发烫,心脏怦怦直跳,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几乎是凭一个人的力气便把几十捆书搬上了楼。
什么肩周炎、腰肌劳损之类的病仿佛全好了。
这么多书进了屋立刻便显得屋子太小,夏群芳便孜孜不倦地调整着家具的位置,最后把书垒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座书山,书脊一律朝外,每个人一进门便能看到书名和何夕的烫金名字。
夏群芳接下来开始收拾那一堆包装材料。
她不时停下来,偏着头打量那座书山,乐呵呵地笑上一回。
或许何夕有些伤心。
他终于失去了女友江雪。
老康前往小雪身边那天的那个机场,何夕看着和老康彼此相仿的身高,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侏儒。
导师说的没错。
没有任何人对何夕的研究感兴趣。
导师确实拿走了一套,还塞给他四百块钱,然后一语不发地离开。
他的背影走出很远之后,何夕看见他轻轻摇摇头,把书扔进了道旁的垃圾桶。
正是刘青的这个举动真正让何夕意识到:
微连续的确是一个无用的东西,甚至连带回家当摆设都不够格。
天空仿佛有一张汗津津的存折飞来飞去。
何夕的耳边仿佛又一次想起母亲那天的话语:“这是厂里买断妈二十七年工龄的钱。”
何夕灌了口啤酒咧嘴傻笑。
二十七年,三百二十四个月,九千八百五十五天……xǐυmь.℃òm
这是母亲的半辈子。
但何夕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个世界上你唯一不用感到内疚的只有母亲。
……
书山还在何夕眼前晃动着。
终于有一天。
何夕刚到家母亲便很高兴地说有几套书被买走了,是xx图书馆。
夏群芳说话的时候得意地亮着手里的钞票。
然而何夕去的时候,管理员却说篇目上并没有这套书,数学类书架也找不到。
何夕说一定有一定有,准是没登记上麻烦你再找找。
管理员拗不过,只得又到书架上去翻,后来果真找出了一套。
这一刻何夕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他大口呼吸着油墨的清香,双手颤抖着轻轻抚过书的表面,就像是抚摸自己的生命,巨大的泪滴掉落在了扉页上。
这书咋放在文学类里?
管理员忽然抓过书粗暴的翻开封面,然后恼怒起来:“这不是我们的书,没印章。对啦,准是昨天那个闯进来说要找人的疯婆子偷偷塞进去的。”
管理员恼恨地将书往外面地上一扔:
“我就说她是个神经病嘛,还以为我们查不出来。”
何夕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仿佛整个人都散了架一般。
一进门。
夏群芳又是满面笑容地指着日渐变小的书山说:“今天市图书馆又买了两册,还有蜀光中学,还有育英小学……”
何夕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脑子好像要炸开了。
……
老康回来了一趟。
何夕去见了对方。
谈及欠款如何偿还的时候,老康突然打了个喷嚏:“咱们秦洲的空气太糟了。”
话语间。
老康掏出手帕来擦拭鼻子。
手帕上是一条清澈的江河,天空中飘着洁白的雪花。
……
【“老康打了个喷嚏。”何夕的朋友老麦挠挠头说,“然后何夕便疯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看到的就是那样。真是邪门。”
“后来呢。”精神病医生刘苦舟有些期待地盯着神叨叨的老麦。
“何夕冲过去捏老康的鼻子,嘴里说叫你擤叫你擤。他还抢老康的手帕。”
老麦苦笑,“抢过来之后他便把脸贴了上去翻来覆去地亲。”
老麦厌恶地摆头,“上面糊满了黏糊糊的鼻涕。之后他便不说话了,一句话也不说。不管别人怎么样都不说。”】
医生说治起来会很难。
老麦低声告诉夏群芳。
但是夏群芳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她的全部心思已经落到了何夕身上。
从看到何夕的时刻起,她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安定而坚定。
何夕就在她的面前,她的儿子就在她的面前,这让她觉得没来由地踏实。
她的心情与几分钟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何夕不说话了,他紧抿着嘴,关闭了与世界的交往,而且看起来也许以后都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何夕生下来的时候也不会说话的。
在夏群芳眼里,何夕现在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乖得让人心痛,安静得让人心痛。
……
何夕疯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疯的。
或许是因为那块手帕,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这里。
陈乐心情也有点茫然。
故事到这已经只剩最后两页了。
然而陈乐完全想不到这个故事会以怎样的方式结尾。
真疯了!?
到底是主角何夕疯了,还是作者楚狂疯了!?
为什么要这么写?
没有希望没有光明没有反转!
何夕赌上了自己的一生,却以发疯作为结局!
从科幻作家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陈乐无法理解!
不!
哪怕是以纯读者的身份看到这里,陈乐也完全无法理解!
如此绝望的基调!
这样的故事有何意义?
或许一切意义都将在结尾获得答案。
陈乐手指莫名有些颤抖,翻开了剩下两页的内容。
下一刻。
陡然间。
陈乐的双眼瞪的滚圆,呼吸急促无比!
巨大的震撼陡然包裹了他的身体,他能感受到头皮深处传来一阵阵酥麻感,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
……
伤心者。
大结局。
【我是何宏伟。
最近我没有见一个客人,尽管外界对于此次划时代事件的关注激情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这两天里我一直在写一份材料。
其实只是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连同一份简短的说明,但是每写下一个字,我的心里都会滚过长久的浩叹,而当我写下最后那个人的名字时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笔。
现在我带着这样一份不足半页的材料站到了科学界最高领奖台上。
无论怎么评价我的得奖项目都不会过分。
因为我和我领导的实验室是因为大统一场方程式而得奖的。
这是人类最伟大的科学梦想。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人类认识的终极……】
我!
是我!
小说中的第一人称视角,这个无处不在的“我”,见证了何夕的一生。
然而。
陈乐一直没有去过度思考这个“我”到底是谁,只当是一种呈现上帝视角的写作手法。
现在陈乐明白了!
这个“我”就是来自遥远未来的何宏伟,他靠着何夕那部《微连续理论》,让科学技术有了划时代的进步!
为了解《微连续理论》的创作背景。
何宏伟通过时空机器回到过去见证了何夕的一生。
而此刻。
他站在未来科学界最高的领奖台上动情说道:“如果没有何夕,大统一理论的完成还将遥遥无期。”
一百五十年前。
何夕独立完成了微连续理论,那时候的他是孤独的探索者。
一百五十年后。
这一科学研究成果在何宏伟手上发扬光大,最终导致了大统一场理论方程式的诞生!
台上。
何宏伟动情道:
“而纯粹是由于他母亲的缘故,《微连续原本》才得以保存到今天,当然这并非她的本意。
当初她只是想哄骗自己的儿子,将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现在想来当时她以一个母亲的直觉一定已经隐隐意识到悲剧就要发生,从母亲的角度她是多么想阻止它。
以她的水平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写的什么,根本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本著作,所以她才会将这部闪烁不朽光芒的巨著偷偷放到一所小学的图书楼里。
从局外人的观点看她的行为会觉得荒唐可笑。
但她只是在顺应一个母亲的想法。
自始至终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的孩子是好的,这是她的好孩子选择去做的事情。
我不否认对何夕的那个时代来说《微连续原本》的确没有任何意义,但我只想说的是,对有些东西是不应该过多讲求回报的,你不应该要求它们长出漂亮的叶子和花来。
因为它们是根。
这是一位母亲教给我的。
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从来都不曾要求过回报,但是请相信我们可爱的孩子终将报答他的母亲。”
小说里。
何夕在后来的二十年里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医生说他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但是何宏伟拿到了一段录音,是后来何夕临死前由医院录制作为医案的。
当时离他的母亲去世仅仅两天。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何夕在母亲去世之后失去了支撑呢,还是他虽然疯了,但却一直在潜意识里坚持着比母亲活得长久一点,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够报答母亲的方式了,下面还是让我们来听听吧。”
录音在最高奖台播放了。
背景声很嘈杂,很多人在说话。
似乎有几位医生在场。
“放弃吧。”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他没救了,现在是十点零七分,你把时间记下来。”
“好吧,”
“我收拾一下。”
一道年轻的声音突然走高,“天哪,病人在说话,他在说话!”
“不可能!”
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已经二十年没说过一句话了,再说他根本不可能有力气说话!”
但是。
浑厚的声音突然打住。
像是有什么发现。
周围安静下来。
这时可以听见一个带着潮气已经锈蚀了很多年的声音在用力说着什么。
“妈—妈—”那个声音有些含混地低喊道。
“妈—妈—”他又喊了一声,无比清晰。
……
已经被判定为植物人的何夕,模糊而清晰的喊起了妈妈。
超越时代的科技思想和母爱这两条贯穿全文的主线,彻底得到了升华。
陈乐泪如雨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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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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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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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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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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