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和他说过,金莲道长的魂魄是残缺的,与浮香一样。
魂魄残缺的后果无外乎两种:二傻子和植物人。
金莲道长是道门地宗出身,元神又是道门擅长领域,所以魂魄残缺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能是意外中失去了另一半的元神。
但随着和李妙真的相处,他对道门手段有了深刻认识,李妙真曾帮助他拼凑元神,帮助钟璃拼凑元神。
金莲道长的修为比李妙真只强不弱,他怎么没给自己拼凑元神?
那无法拼凑的另一半元神去了哪里?
这是疑点之一。
其余细节还有很多,比如地书碎片,比如九色莲藕,一个没到三品的地宗道士,能从二品道首手中夺走九色莲藕.........
当然,这些是疑点,但不足以证明金莲就是地宗道首。
直到他去了剑州,见识到金莲道长与地宗道首元神交融的一幕,尽管美妇人白莲说,金莲道长使的是地宗秘法。
但许七安却在那一刻,把所有疑点都贯穿起来了。
别说是我,地书聊天群里,除了丽娜,参与过剑州守护莲子争斗的成员,恐怕都有了或深或浅的怀疑.........许七安看向五官精致明艳,美眸清冷如镜的洛玉衡。
“国师,您知道金莲道长何时入魔的吗?”
洛玉衡沉思了数秒,道:
“六年前,金莲冲关失败,堕入魔道,他的魂魄一分为二,善念持着地书碎片,护着部分弟子逃离,恶念影响了绝大部分门中弟子。分裂成了现在的天地会和地宗。
“当时,金莲的善念曾经秘密潜入京城,来灵宝观向我求助。那时我晋升二品不久,根基未稳。再者,地宗修的是功德,一旦入魔,则是世间至恶之徒。人宗修行之法,红尘业火灼身,本就走在悬崖边缘,若再被地宗污染,就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
六年前,金莲道长曾经来过京城,额,所以,怀庆是那时候,被道长赠予地书碎片,成为天地会的一员?
这个可能性极大,许七安由此产生联想,心里一动:“那,金莲道长是否有求助天宗?”
洛玉衡嗤笑一声:“这不是必然的吗。”
如此推测,李妙真也是在当时,接手了地书碎片,不过,她大概率不知道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而她的师尊也没告诉她。
“天宗会同意吗?”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李妙真这种弟子,属于异类。”她淡淡道。
许七安明白了,天宗道首没有答应出手,洛玉衡是忌惮地宗的堕落属性,天宗道首则是单纯的“我木得感情,我不来管”。
如果是六年前入魔的,那和我的猜测就出现分歧了..........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道:“推测失误了?”
许七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国师,金莲道长在入魔之前,有什么异常吗?地宗的入魔,是骤然入魔,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洛玉衡斟酌一下,道:
“据我所知,金莲当年闭关是为渡劫,一闭关就是近三十年。至于入魔,我虽不修地宗功德,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此理,入魔不是骤然间的。”www.xiumb.com
砰,砰砰!
许七安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了几下,吞了口唾沫,道: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国师,您听听我的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娓娓道来:“我怀疑南苑时,淮王和元景真正遭遇的,并不是熊罴,而是地宗道首。他当时已经有入魔征兆了,或许是难掩杀戮之心,或是为了祭炼邪物等,所以选择了南苑,杀戮普通兽类。因为京城有监正,有无数的高手,他不可能在京城大肆杀戮。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贞德26年秋,南苑外围的兽类近乎绝迹。当时的淮王和元景深入南苑狩猎,无意中撞见了入魔的金莲道长,随行侍卫都死了,呵,熊罴怎么能杀死那么多高手呢,但如果是金莲道长的话,便是去再多的侍卫,也只有死路一条。
“您刚才说过,地宗道首闭关近三十年,冲关失败,堕入魔道。而三十年前,差不多正好是他从京城返回,时间上是吻合的。也就是说,他在京城时,就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了。”
洛玉衡越听,脸色越凝重,颔首道:“那金莲为何没有杀死元景和淮王?”
许七安想了想,摇着头:
“他必然有目的,但现有的线索里,并没有指向这个目的,所以我无从推测。我的想法是,他俩被金莲道长污染了。”
在楚州时,他曾和地宗道首的分身交手,最大的感受就是对方那污染一切的恶意,似乎能让世间万物一起堕落。
连镇国剑也被污染,失去灵性近一刻钟。
那么,污染元景和淮王,也就合理了,解释的通。
这些,并不是空想脑补,而是许七安基于先有的线索,做出的合理推测。
“甚至也可以解释淮王的冷酷自私,解释元景帝近乎不合理的,对长生的追求。他们外表看似正常,其实早就半疯了,就像地宗的道士一样。”
洛玉衡听到这里,提出疑问:“人贩子组织是怎么回事,龙脉底下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
这.........许七安表情微僵,对此,他还没有一个合理的推测。
斟酌一下,他说道:“地宗道首污染元景和淮王,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其中内情,缺乏线索,我无从猜测。”
但洛玉衡却露出了恍然之色,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七安竖耳聆听。
“地宗道首精通一气化三清之术,金莲和现在的地宗道首,是善恶两念,如果他曾经一气化三清,那最后一尊在哪里?”洛玉衡问道。
仿佛有闪电劈入脑海,许七安脱口而出:“在地底龙脉?”
“你和我想的一样,”洛玉衡满意点头,道:
“元景修道二十年,举国资源倾斜,至今没有炼出金丹,实在有些让人困惑。当然,修道不是看资源,天赋也很重要。以前我只觉得他天赋糟糕,但经历这么多事后,如果他背后有金莲的另一尊分身,是不是就合理多了。那些大丹,多半也进了金莲的嘴。
“他污染淮王和元景,很可能是为了修行,为他冲击一品做铺垫。等待将来三者合一,一举突破,成为陆地神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龙脉底下隐藏着一尊分身。关于这一点,你上次给出的信息太少,证明不了什么。过段时间,我分出一道化身,与你去龙脉中探索,做个验证。
“呵,如果龙脉底下真的有一尊地宗道首的分身,如果元景真的被地宗道首污染,那我便不存在与元景决裂的顾虑了。”
而且,你也不用直面地宗道首,因为只要把事情捅出来,监正不可能再视而不见了.........钟璃说过,龙脉是监正也无法轻易摆弄的东西,藏在龙脉里,确实能瞒过监正的眼睛..........许七安眼睛一亮,同时又想起一件事,低声道:
“国师,如果元景被地宗道首污染,控制,那他一直缠着你双修,是不是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地宗的妖道,满脑子都是干坏事干女人,剑州时,他便有了深刻体会。
倒不是因为地宗妖道是lsp,而是男人的本质就是lsp,万恶淫为首。
至于元景是地宗道首分身这个可能,许七安没做考虑,因为这不可能,元景是一国之君,身负气运,可以影响、污染,但绝对不可能取而代之。
再者,气运加身对于高位者而言,未必是好事。剑州武林盟那位老祖宗,就不愿意气运加身。因为他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洛玉衡似乎对“双修”二字极为敏感,尤其从许七安嘴里吐出来,冷冰冰的盯了他几秒,而后的说道:
“半个月后,我们深入地底龙脉一探究竟。”
“为什么是半个月?”
许七安皱眉,半个月太长了。
洛玉衡略有犹豫,选择了坦然,道:“这期间,我会遭遇一次业火灼身。”
半个月内,要经历一次业火灼身?请务必让我来替您浇灭业火..........许七安心里口嗨,表面依旧是正人君子,颔首道:
“好,等您恢复后,我再联络您。”
洛玉衡轻轻点头,化作金光消散。
十几秒后,房门轻轻推开,钟璃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默默打量。
“已经走了。”
许七安说道。
话音方落,太平刀突然飞起,啪嗒一下,撞在房门上,试图把它关上。
“呕........”
钟璃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体验到了一次上吊般的窒息,她缓缓的,无力的滑到。
不是说好自己经验丰富,能保护好自己的么,一个经验丰富的预言师,就不该摆出刚才的姿势..........许七安生气的招来太平刀,质问它为什么要欺负钟璃。
太平刀嗡嗡震颤,传来“我觉得很好玩”这样的意念。
“探索龙脉在半个月后,到时候一切真相就大白了..........我也可以和怀庆她们坦白了。”许七安心里想着,看向钟璃,道:
“我要去一趟司天监,找采薇妹妹。”
他打算让褚采薇去找怀庆,约怀庆来许府密谈,而不是通过地书碎片。
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太确定金莲道长是狼是民,昨夜约怀庆见面,就是因为这个顾虑,但怀庆拒绝见网友。
当然,他只是托褚采薇去请怀庆,其他的不会多说。
...........
西域。
西域的天空蔚蓝澄澈,缺少云朵,大地以荒芜的平原为主,缺乏绿色植被、苍翠山峰,给人一种天地高阔的寂寥感。
阿兰陀山是佛门的圣地,是西域诸多佛国的核心,是万千佛门信徒眼里的圣地。
佛陀就是在此山了悟佛法,证得佛陀果位,开创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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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陀佛寺千千万,簇拥着山顶的大明王宫,时而会有梵唱从山中传来,威严浩瀚。
身为九州第一大势力,阿兰陀山在各大体系的修行者眼里,是禁地中的禁地。而在佛门信徒眼里,阿兰陀山是朝圣之地。
平原上,时而能看见披着简单长袍,肩上搭着汗巾,皮肤黝黑的西域人,九步一叩首,向着心目中的圣地而去。
面目模糊,存在感也模糊的白衣术士,伫立在一颗树荫下,遥望着不远处的阿兰陀山。
“你来阿兰陀作甚?”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是女子最动人的声线。
白衣术士身前,出现一位白衣菩萨,她裙摆层叠,拖曳在地,没有如佛门僧人那样剃尽烦恼丝,青丝随意披散,在风中抚动。
她有着典型的西域人种特色,五官立体,眼睛是罕见的琉璃色。
白衣,潇洒不羁,倾国倾城。
赤脚,一双玉足,不惹纤毫尘埃。
白衣术士遥望着阿兰陀,对近在咫尺的女子菩萨视若无睹,感慨道:“京城斗法之后,西域气运便松动了,不是好事啊。”
女子菩萨琉璃眸子不掺杂情感,冷漠疏离,声音轻柔悦耳:
“度厄从京城带回了大乘佛法,于阿兰陀论道半载,选择信仰大乘佛法的教徒越来越多,他将度己佛法贬为小乘佛法,佛门分裂在即。”
白衣术士笑道:“那京城里的小贼,不当人子啊。”
般若菩萨语气依旧软濡,悦耳,道:“度厄欲迎回此子,奉为佛子。广贤欣然,伽罗树不悦。”
白衣术士问道:“佛陀是何想法?”
女子菩萨审视他一眼,语气转冷淡:“佛陀沉眠已有五百年。”
白衣术士点了点头,切入正题:“我此番前来,是想向佛门借一神器。”
女子菩萨琉璃色的眸子,不喜不悲的望着他。
“先别急着拒绝,听听我的条件。”白衣术士笑道:
“我用一个消息与你们交换。”
女子菩萨默然。
白衣术士嘴角笑容扩大,缓缓道:“我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哪里。”
.............
午膳后,怀庆乘坐普通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许府门外。
车夫从马车底抽出木凳,迎接公主殿下,踩着凳子下车后,怀庆眉头猛的一皱,察觉到了来自隐秘处的窥探。
父皇一直派人暗中监控着许府..........怀庆不动声色的进了许府。
没有惊动许府的女眷,在门房老张的带领下,她进了内院,许七安就坐在内院的石桌上,笑眯眯的朝她颔首。
怀庆颔首回应,随着他进了房间。
秋潭般的明眸扫了一眼,发现李妙真也在他房间里。
“我让钟璃布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小阵法,毕竟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不能让外人听见。”许七安在书桌后坐下,笑道:
“对吧,殿下,或者说,一号!”
怀庆素来清冷的脸庞,陡然间僵硬,瞳孔呈现轻微的收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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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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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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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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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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