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破空而来。
中年军官长刀出鞘,将迎面射来的弩箭嗑飞,军伍中养成的戾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小铜锣竟然敢朝他射箭,今日斩了他也是活该。打更人向来耀武扬威,此时不报复,更待何时。
中年军官长刀扬起,喝道:“闯刑部者,死!”
铿锵声连绵不绝,士卒们抽出了军刀,神情肃穆,一副要上战争的样子。
许七安勒住马缰,马蹄高高昂起,他掏出御赐金牌:“本官奉旨查案,退下。”
中年军官一点不怵,带人拦住去路:“刑部同样奉旨查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你别自误。”许七安眯着眼。
“大人要进刑部也行,容我派人通传。”中年军官派一名侍卫前去传话。
结果左等右等,那侍卫竟一去不复返。
闵山用刀指着对方,怒道:“王八羔子,你耍本大爷呢。”
“都听好了,刑部大人没同意之前,任何人不得进衙门,擅闯者,格杀勿论。”中年军官冷笑道。
“是。”侍卫们嘿然。
刑部这是要把这条线给掐断,任凭我怎么闹,一定要拖,拖个几天,他们该查的查完了,该收获的收获了。或者线索并没有价值,估计才会把人交给我.....我是戴罪之身,时间就是生命....许七安心里涌起一阵阵戾气。
“你非要阻拦,就别怪我动用金牌的特权了。”许七安按住了刀柄。
“先斩后奏?”中年军官狞笑一声,长刀裹挟着强沛气机,“你区区一个铜锣,赶在刑部门口杀人?”xǐυmь.℃òm
明亮的刀光一闪,许七安与中年军官交错而过,稳当当的停在刑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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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个时候,双方才反应过来,包括打更人同僚在内,都没想到许七安如此果决。
许七安右手持刀,手腕一抖,在地面抖出一条血线。
中年军官身子一晃,仰头栽倒在地。
一位士卒上前查看,触摸军官的脖颈,失声道:“死了!”
这下,打更人们的脸色也变了。
冲突归冲突,尽管大家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但杀人的话,事件就升级了,杀的还是刑部的人。
即使是最嚣张的打更人,也没有做过在六部任何一个衙门的大门口,当街杀人的。
刷!
众士卒齐齐转身,朝向许七安,气氛就像火药桶,马上就会爆炸。
这破绝学就是三秒真男人....根本不足以支撑我打持久战,将来还是找机会换一个吧。
强忍着疲倦的许七安掏出金牌,展示给众人:“奉旨办案,阻碍者,杀无赦!”
他以凌厉的眼神扫过士卒们。
“还不退下!”他大吼道。
在金牌和军官尸体的双重震慑下,士卒们退后了。
许七安收到入鞘,领着两位银锣和十二位铜锣闯进了刑部衙门。
一路上,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不断审视着许七安,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闵山皱眉道:“是不是太冲动!刑部大门外杀人,还是有官职的人,你不怕事后追究吗?”
初次杀人的许七安,眉心依旧有着戾气,看了眼络腮胡:“我还有事后吗?”
闵山一愣。
许七安冷笑着继续说:“我已经在绝境了,对现在的我来说,进度就是生命,线索就是生命。谁敢挡我办案,就是要我的命。
“刑部和打更人衙门向来不对付,再有府衙抢功,这些人就是我办案的绊脚石,我不心狠,往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跳出来阻扰我。我不杀他们,他们就间接的杀我。
“我今天砍了一个不长眼的,明天其他不长眼的就会忌惮、害怕。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减少杀孽。”
许七安说着,看了眼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皮笑肉不笑:“同在杨金锣手底下的两位,尚且质疑我,不信任我的办事能力,更何况是府衙和刑部?”
他话说的很明白,这是在立威。
杨、闵两位银锣则笑道:“许大人,倒是我们小觑你了。”
这声许大人,才算情真意切。而不是迫于皇命。
刑部衙门很大,许七安途中逮了一名吏员带路。
吏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有点害怕这群凶神恶煞的打更人,不敢违背,领着他们去议事厅。
穿过大院,来到刑部的议事厅,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没有桌子,只有椅子,整齐的排列。
两个衙门的人分坐两边,泾渭分明。
左边是以穿绯袍,绣锦鸡的二品刑部尚书为首的刑部众官。
右边是以穿绯袍,绣云雁的四品京兆府陈府尹为首的众官。
中间坐着一个戴高帽,穿蟒袍的太监,面白无须,眯着眼,阴阳怪气。
这位太监身侧侯立两位宦官。
到了门口,吏员就像小鹌鹑一样,颤声道:“诸,诸位大人....打更人到了....”
议事厅内,十几位手握大权的官员同时望来。
许七安迎着众大佬的目光,跨过门槛,抱拳道:“本官许七安,诸位大人有礼了。”
他扫过人群,看见了一位面熟的女子,京兆府的捕头之一,吕青。
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眼神里闪过浓浓的茫然。尤其是见到两位银锣,以及其他铜锣隐隐以许七安为首后,愈发的震惊。
刑部某位官员看了眼许七安,淡淡道:“如此大案,打更人竟连个金锣都不派遣,本官明日定要上书弹劾。”
许七安淡淡道:“打更人查案,何须向你们刑部交代?”
顿了顿,他说道:“听说刑部扣押了大理寺、礼部、以及宫里的诸多当差,并阻扰我们打更人审问,尚书大人,敢问这是何意。”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尚书不说话,甚至没看许七安一眼,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官场,端茶是送客的意思。
许七安嘴角一勾,没有继续争执,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在众人看来,他这是认怂了,忍了孙尚书的下马威。
这时,一位吏员仓惶的赶来,扫了眼打更人们,低头在一位刑部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位刑部官员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戟指许七安等人,呵斥道:“岂有此理,简直目无王法!”
满厅的官员纷纷皱眉。
孙尚书道:“怎么回事?”
那位刑部官员神色激动,拱手道:“尚书大人,刘公公,这群打更人在我刑部门口杀人,杀的还是有官职的将领,何其嚣张,何其狂妄。非得严惩不可。”
一众官员大吃一惊,就连端着架子,眯着眼不说话的大太监,也诧异的看向许七安等人。
孙尚书脸色不变,轻轻一拍椅子扶手,道:“刑部掌刑法、律令,为陛下分忧,为万民请命,来人....”
“慢!”许七安高声打断,带着冷笑道:“本官奉旨查案,刑部从中作梗,阻扰办案,本官手持金牌,先斩后奏。另,本官怀疑刑部与贼人勾结,是炸毁永镇山河庙的元凶,孙尚书,不如跟我去打更人衙门走一趟?”
竟然这么刚?
府衙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个小小铜锣敢说出来的话?
孙尚书是手握大权的正二品,朝堂诸公之一,眼前的这位铜锣竟敢这么说话,完全不把孙尚书放在眼里。
府衙的官员忍不住看向顶头上司,却发现陈府尹四十五度角望天,假装没看见。
“大胆!”
“敢诬陷尚书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刑部官员大怒。
许七安更狂,踏前一步,单手按刀,凝视刑部众人:“刑部破不了案,我来破。刑部杀不了的人,我来杀!”
“还有!”许七安从怀里摸出陛下御赐的金牌,手一抖,“砰”金牌旋转着嵌入地面,溅起细碎的粉尘。
“刑部敢阻扰我办案,我连刑部一起杀!”
“够不够清楚?”
议事厅一片寂静,暴怒的刑部官员突然哑火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震惊了。
打更人衙门怎么回事?魏渊怎么回事?
派这么个愣头青来办案,这不是把把柄往政敌手里送吗?
就凭这番话,抓进刑部大牢,就能让他一辈子出不来。明日刑部联名参魏渊一本,看他怎么解释。
“呵呵!”穿蟒袍的大太监笑了起来,“果然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啊。”
他环顾众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铜锣,他是长公主举荐,陛下亲自点名的打更人衙门主办官。
“对了,之前他因为斩伤上级,被魏公判了七日后腰斩的处刑。陛下仁慈,准许他戴罪立功。”
陛下钦点的主办官,难怪敢这么狂.....斩伤上级,七日后腰斩,难怪杀意这么重!
刑部众官员忽然不出声了。
这是个穷途末路的狂徒,破案是他唯一的生机,这样的人最容易走极端。若是逼急了他,恐怕很愿意拉几个陪葬的。
这一点,从他毫不犹豫的斩杀军官就能看出。
见刑部的官员们纷纷趋利避害,大太监压了压手,道:“都坐下吧,桑泊案牵扯甚大,陛下重视程度比税银案更高,特命我为总督,督促你们办案。
“打更人来的正好,省的我回头再去找你们谈话。”
这太监明显更偏向我....准确的说是打更人,是魏渊的关系?
许七安抱拳,返回座位。
宋廷风很会配合,跑上前拔出金牌,双手奉上:“大人,您的金牌。”
许七安示威般的看了众人一眼,伸手接过:“嗯!”
他第二阶段的立威效果很好。
把自己塑造成穷途末路的莽夫形象,能够解决接下来的很多问题,刑部和府衙的人再想争功,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要面对的家伙,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神经病。
至于后续会引来什么麻烦,许七安不管,一来是相信魏渊会替他遮风挡雨。二来办不成案子,他也不用管什么后续了,要么死,要么永远离开京城。
刘公公喝了口茶,道:“三个衙门内部都有人失踪,这些失踪的人,极有可能是碟子,帮助贼人暗中偷运火药。诸位对这件事怎么看?”
陈府尹道:“本府已经派人查过九位死者的家人,都还在京城,对于亲人的失踪毫不知情。本府推断,九人不是逃跑,而是被灭口了。”
刘公公微微颔首。
刑部一位官员说:“三个衙门里,必然还隐藏着碟子,更隐蔽的碟子,是他们杀人灭口,清算了知情者。”
刘公公皱眉沉吟。
许七安默不作声的旁听,既然留下来参加了会议,那么被扣押的人的用途就不大了。
因为只要听刑部和府衙官员们的谈话,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信息。
“恐怕不止是大理寺和礼部,就连工部都有碟子。”吕青沉声道。
众人看向在场的唯一女子。
刘公公审视着吕青,点点头:“继续说。”
吕青道:“卑职调查过他们的家境、人际交往,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从火药厂偷运出那么多的火药。所以,工部必定有人暗中协助,且官职不小。”
官职不小....
“火药是朝廷极其重视的战略物资,各种保密、防盗措施非常严格且齐全。若是没有工部高官协助,此事办不成。”
逻辑清晰,合情合理,众人听的不断点头,对吕青这位女捕头刮目相看。
许七安注意到,刘公公身侧的一位宦官在奋笔疾书,似乎在做笔录,把众人的交谈记载下来。
....这是要拿给元景帝看的?
皇帝老儿对这案子的重视程度远超税银案....嗯,也是,桑泊底下出来的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呢。
不是极端可怕,极端重要的东西,不会被封印在桑泊。
许七安心里想着。
穿蟒袍的刘公公,看向打更人这边,看向许七安,问道:“许大人别一直沉默,作为打更人的主办官,你们可有收获?”
府衙和刑部的官员同时看过来。
PS:精神有点疲惫,不想逐字逐句的改错字了,大家记得在本章说里提出来,给我提个醒。
这几章剧情比较严肃,所以就不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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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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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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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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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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